我睡在反派头上

　　乔纹回头看去，身后神树空间的光亮在他们出来后，逐渐消散。这半年赖以生长的小片绿野，在几息之间枯萎而去。

　　秘境将他们从这里放出来，便是欲置之死地。修仙之人灵力流通受阻，无法踏空而行，只能熬着枯朽奄奄一息。

　　即使是曾经分神期的大能来到这里，也只得有来无回罢。

　　顺着地表缝隙攀爬而来的灰色爪牙，变得有恃无恐。

　　喻执渊身体表面的灵力，在侵蚀之力的弥散下呲呲作响。分明是烈日普照、荒芜枯败，却莫名从地底冒出一股寒凉之意，渗透入体。

　　乔纹当即扔下五颗圣灵果转移目标。上前两步抱住喻执渊，“哗啦”一震，巨大的浅色羽翼泛着神灵的光亮，将所有灰色气息挡在身后，“抱紧我！”

　　随后如离弦之箭冲入云霄，破开层层雾色，自其上滑翔天际。

　　喻执渊环着乔纹，眼前不由浮现前世的记忆，蚀骨之痛还历历在目。发丝随风的凌冽间，掠过天光，如今已有人心切护着他离开这里。却见下方的丧烬之地仿佛受到震动，抛下圣灵果，灰色的侵蚀之力凝聚如龙卷，升腾入空。

　　在那耀眼的光亮之后，紧追不舍，宛若牢牢黏着一只拔地而起的长虫。

　　“可恶。”乔纹低咒一声，浑身光芒更胜，随着白色羽毛的飘散，近乎光速在瞬间抵达丧烬之地的边缘，滚落在外围的草地之上。

　　如无线之隔，一面生机盎然，一面灰败枯朽。那大量浓稠的灰色气息紧贴边际，仿佛能够掩映出那爪牙下丑陋的面孔。

　　为何此处会平白生出这样的地界，曾经发生过什么？

　　乔纹放下喻执渊，却见他阖着眸子，面色已然青白，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浅色黏着的灰团。

　　书中记载的上一世，喻执渊若不是有再生体质，丢掉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魂三魄了。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很好的抵抗。乔纹试图用神力将灰团从喻执渊身上拍打驱逐下来，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略一思索又将噬天藤放出来，指给它看喻执渊身上附着的灰气，“吃掉它。”

　　噬天藤张大嘴，吧唧就是一口。乔纹眼神微亮，有戏。

　　然而下一秒，噬天藤难受地扭成一团，触手剧烈地抖动，发出呼隆隆的奇怪声音，又将那灰团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吐完还用触手使劲抽打，灰气连忙逃窜了回自己的地盘。噬天藤这才松下一口气，回头去看乔纹，却见他面色莫测，笑着缓缓道，“不吃也行，都帮我咬下来，再吐出来。”

　　噬天藤连连摆头不肯。

　　“或者你想进去跟他们玩一下。”乔纹指了指里面蠢蠢欲动的无形之气。

　　噬天藤哭丧着继续摇头。耷拉下脸，张大触手下巨大的嘴巴。咧开的弧度将边缘挤得尤为狭窄，甚至能看到隐藏其中尖锐的齿状物。

　　如残影般出动，喻执渊只觉自身滞涩的数十处地方受到击打后，一阵轻松。

　　睁眼便是噬天藤猩红的大嘴，一口吐出一串灰团。而后像漱口一般吸纳着新鲜空气，触手左右不停震动。乔纹见它一副被恶心了的模样，仿佛吃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排泄物，不由有些心疼。

　　把他扔回小世界，让圣火给它杀杀毒。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乔纹看向喻执渊。

　　喻执渊伸了下掌心的五指，半晌摇摇头，微微蹙眉，“恐怕暂时用不了灵力。”

　　“啊用不了灵力，”乔纹连忙握过他的手心，仔细看了看，“暂时…是多久？”

　　好不容易升了元婴，现在才刚刚出来，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至少半月。”喻执渊远远看见空中似有魔物残留的痕迹，“我们暂时不回宗门，去离梦阁。谨慎起见，先了解一下中界近来的情况。”

　　有攸乾在的青元宗，也许一早设好了陷阱等着他。正好他本来也消失了近半年时间。

　　“好。”乔纹收起翅膀，安慰他道，“用不了灵力也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会保护好你的。”

　　喻执渊抬手拉好乔纹的帽沿，低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承蒙神明厚爱。”

　　乔纹抿唇含笑，主动牵过喻执渊的手，“这次我也做回凡人，与阿执一同游历而去。”

　　既然无法御剑飞行，也不好用显眼的羽翼，那他们便装作平民百姓，暗中潜伏。

　　自丧烬之地入中界，首先抵达的城池便是裕关城。之前杀了王家父子两人，还与愧鬼派牵扯上关系，为防有心之人搜寻他。喻执渊在自己脸上做了些捏造，改动不大，只是眉眼之间恍然已是另外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不想在乔纹脸上捏上假体，便给他戴了半副软薄的银质面具，遮住眼睛和鼻子。带好长袍上宽大的帽子，走动的阴影下依稀只露出下巴边缘。

　　“我有没有一点像神秘的高人？”乔纹故意将步子放慢，挺直了身板，仿佛高深莫测。

　　喻执渊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少年，装作高冷的样子，掌心尚牵着他的手，低笑嗯了声。

　　步行入了裕关城后，才发现这里已经与上一次的繁华大相径庭。乔纹回头看了眼无人看守的城门，再看看落日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落叶零散、灰尘微起。

　　“魔气曾经入侵过这里。”元婴后的喻执渊眸中掠过紫光，空气中流通而过的气息一览无余。此处比方才丧烬之地的边缘还要浓郁不少。

　　“往里面走走，看看有没有休息的客栈。”他们今晚还要找地方留宿，虽然乔纹有小世界，但出了秘境之后。喻执渊便只有意念可以进去，身体仍然会留在外面。

　　一直沿着寂静的街道深入，除了家家紧闭的屋门，便是停关的客栈。

　　忽的传来一声低喊的“用力”，已是稀奇罕见。

　　“在那边。”喻执渊带着乔纹朝声源处走去。

　　只见一个偏僻的巷子中，几个男人蹲围着什么在全神贯注。

　　“这几把刀也不行啊，我手都快磨破皮了。”

　　“这个呢，试试周铁匠铺的斧头。”一男人忙从一旁拖出一把锋利的斧子。

　　“嗐就这点玄铁连斧头都拿出来了。小声点，我试试。”

　　“够硬！”一男人抬起腰板子，涨红着脸挥起斧头。

　　只听见一道“锵”的远音，而后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曹这都没有断！”

　　“天快黑了，干脆一整块放我家。我家在最边上。”

　　“不行，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忌惮得很。”

　　他们说话间这才注意到身后来了人，不由神色微变，眼生得很，“你，你们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的男人甚至拿起了刀剑防备。

　　喻执渊默然挥出古朴纯厚的清阕剑，虽失去灵力的运转，少了生机之意。但轻轻划过间，那玄铁上已是落下五道剑光。

　　五份玄铁整齐断下，刚好分给这五个人。

　　玄铁虽算不上稀有，但于平民百姓家却是难得，能够驱散最为低级的魔物。

　　看见这一幕的几个人均是眼睛一瞪，半晌说不出话。几分僵硬地转头看向喻执渊，笑意倏然合不拢般，“这，这位修士此来所为何事？”

　　一边说着，几人一边蹲下捡起自己那份玄铁，抱在怀里。

　　“近来城中光景怎如此萧条？”喻执渊做无知事态地问道。

　　“想必您是外地刚刚进城，还不清楚。自两月前，这里被诡异的魔气入侵后，便不得安宁。孩童老人病容附身，就是我们这些男人也常常噩梦。虽如今那魔气已经消逝，飘散去别处，我们也是以防万一，无事不出门。”

　　“无人守护此城？”上一次来还有不少士兵修士守城。

　　那男人叹了口气，“自半年前王家倒下后，那些修士没了利益所得，早已离去。再说魔物这般邪祟，也不是皇室普通士兵所能对付的。前段时间也已经撤离，留我们平民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我家二孩已是快不行了。”说着眼角还泛出了泪光。

　　“天已近黑，我们还要尽早回去。”

　　“呃…不知几位家中，可有余下房间供我们借宿？”喻执渊袖袍下的手，细捻其乔纹的指尖。似在掩饰心下第一次为了他们两人，而请求别人的不习惯。

　　乔纹回握住喻执渊的手，紧紧地牵着，表示可以的。

　　“这…”其中一名男子倒希望有位修士住在自家，提高不少安全性。但看向一旁全身遮掩的白袍人，到底谨慎为上，见他们一直牵着手，笑问道，“这位是您的小夫人吧？”

　　小夫人？乔纹手心一紧，还没来得及否认自己是女子。

　　就听见旁边喻执渊已经低声应道，“嗯。”

　　指尖交握之间，乔纹狠捏了喻执渊一把，心中郁闷之至，他明明装的是高人，才不是什么小夫人。

　　到底是一言不发，跟着喻执渊去了那民户家。虽然简朴，但好在也还算整洁。

　　“刚好我们家还剩一间空房，是以前我远嫁妹妹的房间，她已为人母，很多年没有回来了。”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简单打扫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去主屋喊我声就好，我去给阿娘打点热水。”

　　两人进入偏房关上门后，乔纹脱下帽檐，看着眼前并不算宽敞的床。还憋着点仅剩无余的气，“这个床太小了，我晚上就去小世界里睡吧，你也宽敞些。”

　　“把我丢在外面？”喻执渊没有给乔纹走开的机会，从后面倾身抱住他，“有魔物来了怎么办？”

　　乔纹想到自己说过的保护对方，确实有些不太好，“那，那我把噬天藤留在外面陪你。”

　　喻执渊垂下头，抵在乔纹的肩窝上，“乔乔？”

　　昏暗的屋子里耳边热气微烫，乔纹向来拗不过私下里这样黏他的喻执渊，人前人后简直两副模样！转过身，不由回问他，“那你说，我是你的小夫人吗？”

　　喻执渊看着认真质问自己的乔纹，眼神似无辜般通透，“不是吗？”

　　乔纹直踩了一下喻执渊的脚，理直气壮地跟他讲，“我是男生。而且这个称呼，就…我不喜欢。”

　　“你想说，我们的爱是相互的，你不是我的附属，也不是什么小夫人。”喻执渊很快明白乔纹执意的点，“是我的伴侣，和我心爱的人。”

　　“嗯。”乔纹觉得对方还说得挺好，满意地微抬下巴，点了点头。

　　“所以我通过睡前的考验了吗？”喻执渊笑道。没等他回话，已经将人抱到了床上去。

　　床并不大，喻执渊侧身环着乔纹，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乔纹只得睡在他的怀里，仰头呼吸点空气，落在他鼻尖的还是喻执渊平缓的气息。

　　好在暮秋并不热，盖一床被子还很暖和。

　　迷迷糊糊入睡之际，乔纹后背的衣物隐约被慢慢撩了起来，一只手细细抚摸着温软细腻，自上而下直至尾椎缝隙。

　　很温柔，乔纹不由得齿间微张，舒服得长哼了一声。枕在喻执渊颈窝安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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