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事情到这一步似乎没有再攀谈的必要了，温揽风已经很不爽了。
　　但栗彦涉没什么战意，还歌唱了起来。
　　“啊，爱情，啊，求不得……”
　　郝应台求不得，应台也求不得。后者那份没有宣之于口的情感分明是那样热烈，甚至吸引来了前者。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啊，让我给你一个忠告吧。”栗彦涉歪过头来，脸上带着诡笑，头看上去简直要断掉了：“你在和一个很危险的盟友一起共事。”
　　“嘻嘻，因为我也一样。”他找的盟友是新任的鬼王。
　　“啊，还有。”他想起什么是什么。
　　“劝你别和杨家谋合作。”
　　“和他们谋合作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嘻嘻，如果虎皮寨保持当年的“完整”。
　　他栗彦涉也好，她白皎流也好，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杨家帮他们破掉了虎皮寨的“完整”。
　　许是由于虎皮寨打伤了他们的人，又或者出自什么别的不能说的隐秘考虑，两方势力私下达成的条件格外苛刻——
　　杨家要求虎皮寨不但要散，而且要散的彻底。
　　核心骨干，尤其是三位当家，十年内不许相见，不许有任何私下的联系。
　　他要他们住的天南海北，他要他们宛如陌生，他要他们十年里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直到现在，他们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

　　“我很羡慕你。”不过温揽风不屑于他的忠告。栗彦涉的脸上，血泪沿着眼角流下。
　　倘若三更顺利能孵化，那么栗彦涉作为强大的鬼物还有资格与温揽风一战。
　　但他志不在此，一直，不在。
　　“你的心还没有死。”
　　你还没有落入我这样绝望的地步。
　　你还能去撞，还能心存幻想。
　　还能闯到头破血流，还自以为那是目标路上的挫折。
　　嘻嘻嘻，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而我，已经，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栗彦涉站在原地，从脚下开始融为黑泥，那是新任鬼王来收取自己的报酬了。
　　温揽风果断旋出一扇，被鬼王力量操纵的栗彦涉一闪躲过，嘿嘿笑着飞去了。
　　前者追赶过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阴云之中，只在云层拉出几条诡谲的影子。

　　“哈哈哈，从来都没有希望……从来没有。”
　　四周在崩塌，身形在透明，解千愁看着三更的末路，笑容癫狂。
　　不过接着，一缕白光笼罩了他。
　　和周围相比，那白光是如此的肃穆、威严、不可侵犯，让解千愁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渴求，随后被收回掌心。
　　斗篷一翻，来人身披一件纯白的斗篷，斗篷前面的扣子设计颇为精巧，一边是双层星，一边是黄金剑，扣好时剑入星心，很是规整。
　　“被他跑了。”章豹豹站在他的背后，声音低沉。不知何时，他身上也换上了白斗篷同款的斗篷，只是未着兜帽，颜色也是黑的。
　　“无妨。”白斗篷并不生气：“世间万物皆有缘法，该来的不会走，该走的不会来，他逃不脱的。”
　　他收好解千愁，没意外的话，记录里的地方会是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而现在，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处理完。

　　“诶，这是？”消息翩跹滑到杨琦的掌心，他初是不信，随后脸上现出欢喜来。
　　“你竟然在这里！”这儿居然还能遇见旧识，他忍不住奔跑起来。
　　在他的左侧，使拳的男人正带着一个少年破阵，那少年咬牙切齿、嘶声竭力，像是发泄般在鬼群中用着自己新学的招式。
　　而他的右侧，那个稍显遥远的地方，醒月阁的使者闪转腾挪，一招一式切割利落，让杨琦不免也生出几分较量之心来。
　　“这冬岭还真是深不可测啊，等我歇好了，定要看看孰胜孰负！”他记下了他的身形，两手一翻旋出棍来，一棒杵中了小鬼的额头。
　　眼前这条道可不清净，但他身手可不是泥塑的水捏的，自然也毫不畏惧。
　　他耍起招式，只觉得比起方才应对客卿的困难，现在简直是在与孩童玩耍。
　　也就一路高歌猛进，直到看见杨陆那熟悉的身影来。

　　“杨陆！”后者此时正倚在一扇门的右侧，抱着臂，低着头。
　　杨琦认识这道门，他就是从这儿出去的，一开始见到洞口变成大门还啧啧称奇了许久。
　　嗯，没错，这后面就是被他亲手护好的祭坛。
　　还真是恍如隔世，先前在这三更交友吃酒、在结界里动手脚仿佛就在眼前，如今一切都变了，一切都要被砸碎了，还真是畅快。
　　不过与他不同，杨琦留意到杨陆的兴致并不高。
　　即便是被自己打了招呼，他也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侧脸上的半只眼睛，从视线看，他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怪人。”杨琦懒得理他。
　　他还要去见旧友呢，就在门后。
　　他想推门进去，不想刚一靠近，杨陆伸出左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干什么？”杨琦不解。
　　他再度转头，杨陆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让开！”不知怎的，杨琦的脸色也沉下来了。
　　他高声，近乎呵斥，但杨陆依然一动不动，左臂碍事地横在他的面前。
　　“我再说一次，你让开！”杨琦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
　　不过在他动手的前一刻，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是杨明。
　　杨明握住杨陆的左手腕，把他的左臂放下，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杨陆没有反抗，他抬起了头，看向杨明。
　　从杨明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悲伤。
　　而杨明，也沉默不语。

　　“真是的，碍我的事。”杨琦懒得管他们，他还有人要见呢。
　　他格外急迫地闯进门里，脚步声从急促到迟缓，又再到急促。
　　最后，是大片的沉默。
　　打开的大门关不住血腥的气息，杨陆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杨明亦立在原地不动，直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持久的、深远的、悲痛的，不像是人类嗓音发出、更像是月下的野兽在嘶吼的长鸣。
　　很快，脚步声，急促且杂乱无章。
　　门口闯出来一个杨琦，满身是血的杨琦。
　　他一把握住杨陆的衣领，一震，后脑磕在墙上发出闷响。
　　“你说话啊？！”手上的血溅在杨陆的下巴上，杨琦悲愤之下敲出了更多更闷的声响：“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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