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闻百味

　　世源看到他眼底的淤青，猜到他提前回来应该有熬夜工作，便劝他先回家。
　　方承越知道她要收拾东西，不好打扰她。
　　到了傍晚，世源才把东西收拾好，裴子枫已经去了剧组，只剩下她和裴琳两个。
　　方承越发来信息，说要带她们去吃饭。
　　裴琳瞧见女孩的笑靥，还有飘来的似有若无的恋爱酸甜味，立即私聊龚雪汇报情况。
　　Polly：你走得恰不逢时
　　小雪：说什么呢？我刚上高铁！！！
　　Polly：我们家小白好像恋爱了
　　小雪：……信你个鬼
　　收到质疑的裴琳立马同意一起吃饭，好让她收集证据打龚雪这个远走高飞的女人的脸。

　　电梯门前，裴琳问：“你怪我吗？”
　　世源像是早有准备，回答道：“从来没有。Polly，早上我去警局指认出他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不仅如此，还有她的耳鸣没了，曾经侵蚀过她的噩梦已经压制住了，而且，她和他坦露了心声，一切都在变好。
　　裴琳挽住她的手，点点头，满怀的感动不知如何表达。

　　电梯下到10楼，方承越进来，电梯里只有她们三人。
　　面对突如转换的关系，世源有些拿捏不准，红着脸往后挪了一步。
　　他没勉强她，随意地站在一边，与她保持距离。
　　世源时不时地偷偷去瞧他，宝蓝色的衬衫贴着男人的后腰。
　　猛然间，她想起不久前被她弄脏的他的白衬衫。

　　天色已晚，小区里来往的人不多，还好灯火通明，小区保安会定时巡逻。
　　方承越先带她们去楼下物业打招呼混脸熟，又把小区的花园逛了一圈，出去之前去小区保安亭登记，方便她们以后进出小区。
　　世源实在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有人说做大事者应不拘小节，而他好像不太一样，是有勇有谋又一丝不苟。
　　方承越驱车带她们去八仙居，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早茶，不做午市，到了夜市要预约才能到这儿。
　　方承越似乎猜到她们心中所想，解释道：“以前我替他们老板打过官司，然后就允许我不用预约。”
　　裴琳在世源耳旁嘀咕：“这话也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吧，果然是名震焕城的数一数二的刑律。”
　　世源在心里附议。
　　八仙居的每样菜都是以一人份的小碟起卖的，而且贵得离谱，这顿饭估计能花掉她半个月的工资。

　　穿着浅粉旗袍的服务员，将三人领进包厢，一路上有雕刻了连环画的檀木屏风，镂空精致的灯饰，环境幽静。
　　他们各坐一边，方承越见她们不敢点菜，主动为她们推荐了店里的特色和招牌。
　　点完菜了，方承越主动谈起钟硕的问题。
　　“你们不用担心韩硕会报复什么的，周世陨已经打过招呼。”简单一句话，韩硕基本没翻身之地。
　　“警方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韩硕做的。”世源想起早上的那些话。
　　“确实不会是韩硕，他那几天应该忙得没时间乱来。”
　　他看向女孩闷得有些潮红的脸蛋，想起原本惬意愉悦的早上，他步步为营刺探出女孩的心思，但还未等他把欣喜若狂的心情平复下来就收到裴子枫的长途电话，当他听到她遇险，那瞬间没有一个时刻会比当时更令他羡慕一只白鸽了。

　　饭后，裴琳接到公司电话，临时有工作，方承越先送裴琳回电视台。
　　世源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但这会儿忽而剩余两人时，反倒有些尴尬，于是嘴瓢地问了一句：“所以，现在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方承越熟练地操控着反向盘，故作轻松地问她，“你觉得是就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实际上如坐针毡，下午的时候到底是趁虚而入，是他理亏。
　　“我觉得是。”女孩像只饱食餍足的猫咪，语气娇滴滴的，眼神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方承越稍稍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我也觉得是。”他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这会儿满脑心思却是想着如何接近她而不令她反感，最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手指头。

　　其实，她丝毫不反感与方承越产生的一些亲密动作，比如现在十指紧握的双手，这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幸福感，就像雨夜里的蜗牛终于找到了遮蔽的场所。
　　温馨不到半响，突然，张柏霖打电话过来了，方承越挑眉示意让她接。
　　“crystal，你今晚住哪？”
　　“我和裴琳搬到了她堂姐家里住。”世源不敢说出裴子枫的大名，毕竟裴家和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供出刚刚宣告裴家长女的身份的裴子枫，她一定不被允许在她家住下。
　　“安全吗，住别人家不麻烦别人吗？”
　　“安全，也不是别人，我们都认识，我算是租了她家一间客房。”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那你住哪，我去看看。”
　　“别！哥哥。”她缓了口气，“女孩子住的地方不方便。”
　　“我以前没少去你们那儿啊。”
　　“她堂姐不认识你，而且她说不允许带人回去。”
　　方承越看着她一手揪着安全带，放软了声音在撒娇，虽然知道对方是她哥哥，但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侧过头看窗外，用舌头顶了顶上颚。

　　世源终于止住了张柏霖来探望她的想法，可没等她松一口气，又想到旁边的这个男人才是整个袁家的逆鳞啊，如果他们被发现在交往，有可能会被迫上演偶像剧里的棒打鸳鸯，想想那凄美壮烈的场景，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方承越恰好注意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那个。”世源心虚地眨眼，“就是，我们交往的事能不能先瞒着我哥。”
　　她大概不知道短促娇气的尾音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方承越有求必应地回答道：“可以。”

　　周一早上6点半，世源拍掉闹钟，在被窝里深呼吸了两边，才翻下床，直奔厨房做她拿手的鸡肉三文治。
　　掐准时间收拾装扮自己，用了裴琳送她的生日礼物，换上牛油果绿的露脐T恤和同色荷叶边包臀长裙。
　　昨晚方承越跟她说过今天凌晨四点要回公司开跨国会议。
　　于是她打算提前给他做早餐。
　　世源偶然也会路过方氏，方氏律所已经存在了半个世纪，如今已然成为焕城的一大招牌了。
　　周一早晨的方氏人来人往，大家穿着统一的职业装，在非黑即白的空间里让一身绿的她格格不入。。她拿着方承越的工作卡乘电梯上八楼，那晚方承越跟她说了很多，连工作卡都提前给她。
　　到达八楼以后，她发现里面的人更是像热锅里的一群蚂蚁吵吵闹闹，忙碌得停不下来。
　　世源不敢打扰他们，傻站在那显得不知所措。
　　后来，她给方承越发了信息，安静地站在外面等他。

　　方承越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头发放下来，额头前有一层薄薄的刘海。
　　方承越牵着她的手，全程忽略周围八卦的眼神，径直地走进办公室。
　　“传说中钻石王老五？谁传的传说！”
　　“我嘞个天，我要嫁入豪门的美梦就这么碎了？”
　　“谁说咱们方律不近女色的，这护送女朋友的气势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办公室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世源把刚刚买到的热拿铁递给他，然后从包里拿出她亲手做的鸡肉三文治。

　　两个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世源见他一声清闲问道：“不是加班吗？你看上去怎么一点儿都不忙？”
　　“你来之前已经做完了，做不完的我让外面的人做。”
　　世源被他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语气给逗笑了，她笑起来刚巧能露出白净的八颗牙齿，方承越用纸巾帮她擦去唇角的沙拉酱。
　　这时，方承越闻到女孩身上的味道，与往日的果香味不同，是夜来香的味道，是容易令人陶醉和沉迷的气味。
　　“我以为你说的惊喜是中午一起吃午饭，没想到你这么早，还有备而来。”他声音比往日沉闷，望着手上热腾腾的早餐，不知不觉藏了情绪。
　　“午饭也可以一起吃。”她歪着头说。
　　他三两下就把三文治吃进嘴里，有些含糊地应了声，“嗯。”
　　世源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关心道：“你怎么了？”
　　他沉默地把早餐吞进去，双手微凉握着世源温热的手腕，“谢谢你的早餐。”
　　独身一人不可怕，渴望温暖属正常，他早参透了这些道理。
　　但拥有过温暖又是另一种体会，她让他质朴平淡的生活起了波澜，所以谢谢你。

　　方承越边收拾垃圾，边说：“我送你去上班。”
　　失落感瞬间攀上世源的心扉，眉间的兴奋已经消失殆尽。
　　“舍不得？”方承越见她沉默，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方师兄，我们可以踩点到的。”世源像没讨到糖吃的女孩，眼神里的失望显露得那般清晰。
　　“Daniel知道了肯定会被你气死。”
　　好奇的眼光挡都挡不住，世源惊喜地问：“你知道我们老板？”
　　“那么出名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又开始觉得无趣，在一边帮忙收拾，举起没喝过一口的热拿铁，问：“你不喜欢喝热拿铁吗？”
　　“我觉得甜。”说完拿过去喝了一口，“所以，剩下的给你。”
　　丝滑甜腻的奶沫入口，头一次令他觉得这种味道没那么糟糕。
　　她盯着杯口微微发怔，有股热气直冲脑门，面缠绯色。

　　“世源，Daniel说这个项目给你，是关于一个抑郁症病人康复的自述。”
　　世源想起她与Daniel的第一次合作，是帮一位抑郁症病人写的故事书做插画。
　　她先应着王莉的话。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她就收到Daniel的短息：crystal干巴爹，我很快就回国，等我回去犒赏你。
　　她被他做作的娘娘腔调尴尬得掉了一地鸡毛，若不是还记得被他整蛊过的事情，她当真觉得他会打算做个安静的好人。

　　“世源姐，好羡慕啊，你又能找到好本子给她绘图。”蜜蜜跟她一起去茶水间。
　　“但是这意味着我接下来三个月都没空！”她才不想就这么错过传说中能甜死狗的热恋期呢。
　　“你是不想接吗？”
　　“其实我画过一本，一般这种题材的书都比较博眼球，配合上故作高深的图案，可能就火了。”
　　“所以，你也是想接的？”
　　“怎么说呢，我当年接的那个本子，里面的内容是真的能触动人心的，而这本书我上午翻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世源挠了挠耳后窝，“可能也是我看不懂而已，我是不太想接的。”
　　“要不，我跟王莉姐说，我来接？”
　　世源看了她一眼，侧头想了想，“行啊。”
　　蜜蜜眼光闪烁，低头洗手，然后先走了。

　　刚刚冲好咖啡的世源看向窗外，不用思考都知道今日又是能煎熟鸡蛋的高温天气，她在室内吹着凉飕飕的空调，心里也凉凉的，听出蜜蜜小心翼翼的试探时，莫名其妙地会觉得难受。
　　在这儿呆一会儿，却等到裴琳的电话，“Polly？”
　　“一个坏消息，一个…”
　　“先听好消息！”她急需好消息来调剂一下。
　　“另一个也是坏消息。”
　　她凝眉喝了口咖啡，真够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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