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只是凡人

　　我回到工位上。

　　在我说出“只是一个人的建议”之后，太宰像是想起了什么，明显变得有些消沉起来，甚至隐隐表现出了还在港口Mafia当干部时的那种阴郁。也正是因为我的回答，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便离开了——而我当然也不会好心到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临近五点时，我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虽然我非常想要立刻回家洗个澡放松一下，但是早八点又要打卡上班，如果现在回去洗澡，我非常担心我会直接在浴缸里睡着，直接错过新一天和新一天的工作。

　　环顾四周在工位上倒伏的同事，我也把身后的靠枕抽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准备睡上一觉。

　　……谁知道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那是我刚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为了自己的“目标”加入了黑蜥蜴，总是跟着外出进行任务，而处理文书和写报告也还算不上多么娴熟。虽然年纪又小、又是组织里为数不多的女性——或者说女孩——但是并没有什么优待，反而会被认为“弱小又无用”。

　　想要变强。

　　想要变强。

　　那时候，我的内心传来这样不甘的声音。

　　于是，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便会溜去公用的训练场自己进行训练。

　　我和中原干部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和麻烦又难搞的太宰治比起来，中原干部相当平易近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还相当认真地怀疑了我到底是不是港口Mafia的成员，但是第二次见面时，他便开始拿我当半个学生来指点体术了。

　　然而，就在我的成绩和我的能力已经配得上十人长这个职位的某一天，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处理文件，期待着升职的通知，却听到了旁边工位的织田先生说“想要成为小说家”。

　　我装作并不在意地问他：“织田先生，想要写小说吗。”

　　“啊，是的。”红头发的青年点点头，甚至心情不错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沙希也不想在港口Mafia一直这样工作下去吧？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离开这里吧。”

　　那时候诞生的，是可以称之为“茫然”的情绪。

　　我选择加入港口黑手党真的是正确的吗？我真的适合在这个地方工作吗？织田先生原来认为我不希望在这里工作下去吗？

　　我到底……是想要加入港口黑手党，还是纯粹的为了织田先生的救命之恩而报恩呢？

　　那天晚上我溜去训练场打沙袋的时候被沙袋击倒了，浑身酸痛的我索性躺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了起来。此前的十几年人生当中，我体会过“信任”，更体会过“受骗”，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之后，我单知道只要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就好，却不知道怎样才能靠近一个人、理解他的想法和他对我的看法——那对于我来说，大概是比抓住逝水还要困难的问题。

　　而我也是在织田先生的话语中，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存在：谎言也好，实话也好，威胁也好，恩情也好，都不应该左右“我”的想法。

　　在泪眼模糊当中，中原干部的身影出现了：“别哭了，菅原。”

　　“中、中原干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怎么抹掉脸上的眼泪，泪水还是不断地涌出来，“我想要变强——但并、并不是为了Mafia，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他俯视着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生气：“菅原，并不是这样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

　　“强大是多种多样的。”中原干部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投向训练场的某个角落，像是看到了很久远的回忆：“不在于到底你想要追求什么，不在于你到底为了这份强大付出了什么，但只有足够强大的时候，你才能够做你真正想要做到的事情，守护你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那，如果不知道怎么去接近想要守护的东西，该怎么办？”我这样问道。

　　中原干部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忍不住笑起来：“菅原，并不是接近才是守护——守护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如果实在做不到接近的话，远远的注视着就好了。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胡乱抹了两下脸，站起身来对着他点点头：“谢谢中原君，我已经明白了。”

　　……我也该从这梦境中醒过来了。

　　挣扎着按掉手边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之后，我彻底醒了过来。新一天到了，我还是在这无穷无尽的文书地狱当中惨淡地活着，再激烈的感情，再痛苦的回忆，都像是水流一般平静地远去了，就算在我心底泛起什么波澜，也是与事无济的。

　　我摇摇头，拿着杯子站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杯咖啡。

　　然而，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上司。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坂口先生，对方也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大概僵持了快要一分钟之后，坂口先生先开了口：“菅原，你这是几天没下班了？！”

　　“你应该问我几天没有上班了。”我盯着他的黑眼圈：“反正就像坂口先生你说的一样，不下班就不会上班，不睡觉就不用醒——你又加班了多长时间？”

　　坂口先生叹了口气：“大概和你差不多吧。”
　　我点点头：“那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还有很多。”他诚实道：“你知道，工作是做不完的。”

　　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我就把他推出了茶水间：“所以别沏咖啡了，回家休息去吧，我会把你的文件拿过来做完的——以最近横滨的形势来看，里面没什么紧急文件和机密文件吧？”

　　“……菅原，”坂口先生扒住门槛停了下来，“我听别人说了，太宰昨天晚上来找你的事情。休息室的监控我已经删掉了。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不过我好歹睡了几个小时，你还一点没睡吧？如果想要我休息的话，坂口先生作为上司要以身作则，好好回去休息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坂口先生会出现在便利店外、并一起吃着新鲜出炉的肉包子的原因。

　　“其实我是想去居酒屋喝酒的。”我咽下一口包子：“但是早上喝酒这件事很奇怪，所以才来便利店和坂口先生凑合一下。”

　　“……槽点也太多了吧，菅原。”坂口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论是大早上的根本不会有居酒屋开门，还是你作为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居然想要喝酒，菅原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槽点这么多的话啊，很耗费我作为吐槽役的力气的。”

　　“坂口先生，我这种在文书地狱里面挣扎的社畜可不是你口中‘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啊。”

　　“所以，我这不是准备去店里买点酒吗。”坂口先生把钱包掏了出来：“虽然大早上的在便利店里买酒也很奇怪，但是也比大早上的去居酒屋要好一点——菅原，你想喝啤酒还是什么酒？”

　　我差点咬了舌头。

　　“朝日就行了。你要请客吗？”

　　“菅原，虽然我总是压榨你的精力去工作，但我还不至于压榨你的财产。”

　　“是是，知道了，所以我们去哪里喝？你家还是我家？哪里比较近？”

　　“……你家吧？”

　　“总感觉你迟疑的那几秒里想了很多不妙的事情，坂口。”

　　“——菅原你连敬语都不说了吗！！对我的不满已经实体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

　　最终，我和坂口先生还是来到了我家。

　　“大概有几天没有打扫了，可能稍微有点灰。”我把鞋子脱下来放在门口，打着哈欠走进了屋子：“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坂口先生脱了鞋之后直接进来就好了…对了，我这里没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如果实在无聊的话去那边的储物间挑本书看吧。”

　　“……不是要喝酒吗？”

　　我点点头：“但是我想先洗个澡，所以还请坂口先生等一会儿。”

　　如果是中原干部，他这时候大概会说“哈？！我可不是来等你洗澡的”；如果是太宰治，他这时候大概会笑着在心里算计怎么把我弄死。不过，现在坐在沙发上的人是坂口先生，所以他只会叹口气，说着“去吧去吧”，然后老老实实地在客厅等我。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拉上刚才在梦里见到的中原干部和几个小时前见到的太宰，不过是为了证明坂口先生是多么的正常。

　　但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并没有个聪明脑子，自然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是我所预料的那样。

　　在我随口回答之后，坂口先生愣了一下，随后拉住了即将走进浴室的我，为我整了整衬衫的衣领：“菅原，有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虽然你一直自己一个人，没人教过你这些，但是信任要有底线，你也要稍微有一点女性自觉。”

　　这回是我愣住了。

　　坂口先生的语气好像个老妈子——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他说的全都是实话——这是我的第二反应。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第三反应。

　　大概是我的疑惑太过于明显，自见面以来还没有真正笑过的坂口先生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刚才还反驳说自己不是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现在看来，菅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啊。”

　　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了防止脸颊突兀的变红、让现在这个有点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不妙，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懂的机械回答道：“大概是加班加多了——”

　　“……”坂口先生一噎，“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少给你分配点文件。”

　　“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去洗澡啦。”我双手合十：“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泡澡了，如果坂口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法做正人君子，就稍微去睡一会儿吧。梦里面什么都有，阿门。”

　　“所以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去掉敬称啊！菅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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