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

　　咖啡厅里，一个男人紧紧地攥着手机，反复地点击那微信上那三条一分钟的语音。
　　呜咽声的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对不起，你和他照顾好孩子，他刚从孤儿院领养回来不到两年，就又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三个都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们，但我真的...恨，你，们...”之后便是呼呼的风声。
　　笑颜和楚阳认识是在高三，笑颜家庭条件不好，母亲改嫁，父亲醉鬼还老是打他，常常给别人补习补贴家用。
　　就是这一次意外的补习，让笑颜得了钱却失去了人生...
　　对方叫楚阳，家里不算贫穷，但也没太多钱，临近高考，成绩不理想，就来找笑颜补课。
　　楚阳与笑颜教的别的学生不太一样，以前他教的人，很没有礼貌，有的时候还会对笑颜动手动脚。
　　而楚阳会说话，长得也好看，一见笑颜就说笑颜长得真好看。
　　笑颜也是真的很好看，和楚阳那种硬朗的帅气不同，笑颜是那种可可爱爱，想让人保护的男生。
　　笑颜开始和楚阳补习的时候，把其他的补习全部中断并且归还了钱。
　　因为楚阳成绩真的太差了，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学期，笑颜很喜欢和楚阳待一起，楚阳对笑颜有一种内心自然而来的保护欲。
　　周日，本该是在公园亭子里补习的时间，笑颜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笑颜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迟了一分钟就会抓狂，但今天却迟到一个小时。
　　楚阳抓起书包就往笑颜家里跑。
　　笑颜家门敞开着，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之后是男孩子哭喊的声音“我真的没有钱了，求求你，我只有这些了..啊，好疼，求求你...”
　　楚阳把书包一扔，冲进门里。
　　看到笑颜正被一个抓着酒瓶的中年男人抽打，笑颜身上还有玻璃残渣，脸上被划伤。
　　楚阳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拿起地上的酒瓶往男人头上打，男人的头流出了血，晕了过去。
　　楚阳握紧笑颜的手往门外跑，被起了在楼梯上的书包。
　　一路上，楚阳没有说话，笑颜小声的用哭腔说“谢谢你，楚阳。”
　　楚阳走着的脚步一顿，又走了起来。
　　把笑颜拉到了一个河边“哭吧，被呜呜的，那样会很难受的，有什么话就喊出来，不要藏在心里..”
　　楚阳背着阳光，微笑着的楚阳让笑颜的心咯噔一下。
　　之后对着河，小声的喊了一句“这个世界好讨厌...”
　　“唉，大声点，别在意那么多细节，骂出来也行。”
　　笑颜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笑树龄，我草你妈，我讨厌你们。”
　　楚阳一愣“小东西还会骂人，哈哈。”
　　楚阳说，这里曾经是他叛逆期的发泄处，想骂什么就骂什么，现在是他们两个的发泄地。
　　笑颜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这个世界好讨厌，幸好有你..”
　　看着笑颜的哭脸，楚阳一种奇怪的心情油然而生，控制不住的亲了一下笑颜。
　　反应过来的时候，笑颜和楚阳都笑了。
　　那之后，他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不到一周连床都上了。
　　高考之前填志愿，笑颜其实是想去大城市，但是楚阳成绩考不出去，即使是复习了那么长时间，也弥补不了。
　　楚阳没有想过笑颜的成绩可以考到一所很好的学校，只是自己说“以我的成绩也考不了那么好，那我就留在咱们这个县城吧，你也留下吧..”
　　没有人知道，笑颜有多么想出去这个小县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他经过几天的挣扎，还是把志愿改了...
　　高考之后，楚阳和笑颜在楚爸爸面前公开了，楚爸爸和楚妈妈让楚阳和笑颜在屋子外面跪了很长时间，最后让他们俩有多远滚多远。
　　笑颜的腿很细，虽然经常挨打，但这么一跪也不能站直了，但是楚阳却一点事没有。
　　看着楚阳笑得那么开心，笑颜没有提腿的事，只是自己默默的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盒药。
　　两个人很快度过了大学生活，连三流大学都算不上的学校氛围不算多好，也没得到多少历练。
　　毕业后笑颜去应聘一家物流公司的打字员，物流公司很大，但是很意外的录取了笑颜。
　　而楚阳毕业后和兄弟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公司，工资做得越来越大，每天都会拿着各种各样的男士西装带给笑颜。
　　笑颜和楚阳同龄，在27岁的时候，笑颜提议领养一个孩子，楚阳同意了，于是笑颜领养了父母车祸身亡的沙沙，取名楚沙沙。
　　笑颜和楚阳还是经常去那条小河，去把最近的烦恼喊出来，但是，细心的笑颜发现，他和楚阳的烦恼差距越来越大，好像跟不上楚阳的步伐了。
　　楚阳和笑颜过了30岁生日后，生活过得越来越平淡，楚阳经常一身酒气回家，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没有了任何节日礼物，不会再把新款衣服的样品拿回来给他穿，不会再在床上和他做，有的时候一天连面都见不到了。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会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没有，但是曾经那些美好，很真实...让人相信眼前的抓不住的东西会回来的。
　　又是一年，笑颜他们公司组织年会，而且是公司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还可以携带2人以内的家属。
　　沙沙有兴趣班，笑颜告诉了楚阳，楚阳说可以。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笑颜是gay，还知道笑颜的老公是yy公司的ceo。
　　说道yy，还是当时笑颜取得名字，取了阳和眼，一开始楚阳还说叫养眼公司。
　　笑颜还说太自恋了，就直接用yy吧。
　　笑颜知道晚会的时间后，就出去买衣服，由于工作和家庭他变得不爱打扮自己，笑颜其实并不是gay，只是喜欢楚阳罢了，他也是爱身材好脸蛋漂亮的女生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不看街上的女孩，买东西看价格会因为一点小事和楚阳吵架。
　　真像个女的，这是笑颜对自己的判断。
　　楚阳特别喜欢夸笑颜像个女生，尤其在床上，但是，自始至终笑颜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像个女生。
　　晚上的年会，楚阳告诉笑颜先去，他知道他们公司年会在哪。
　　笑颜没多想，他们公司一直和yy有合作，可能会知道吧。
　　去了年会的笑颜，等了很长时间，笑颜叹了口气，笑了笑，进了洗手间。
　　刚冲完厕所，就听见楚阳的声音，伴着一阵阵低喘。
　　“那么急，晚会都等不了了？你还没和你家那位分手？”一阵很好听的男声喘息着说出来这句话。
　　笑颜瞪大眼睛，是笑颜公司的总裁。
　　“...”楚阳什么都没说。
　　笑颜松了口气，等了很长时间，他们俩个都走了，才从厕所出来。
　　果然...厕所能听到许多消息啊。
　　笑颜出来就碰到楚阳，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了，那么晚才来。”
　　楚阳有点尴尬，“刚到，公司有点事。”
　　笑颜很忐忑，他真的没办法跟他的总裁棋华比。
　　棋华是归国的人，名校毕业，开了公司，比他年轻，比他帅气，比他有阅历。
　　晚上，楚阳说公司有点事，先走了。
　　于是笑颜等到第二天天明，看着沙沙的睡脸，留下了泪。
　　唉，真的是，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哈哈..
　　自那天起，笑颜经常去河边，什么也不说，站在那半天在回家。
　　笑颜和楚阳的吵架次数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因为一点很小的事就能冷战半天。
　　笑颜不想和楚阳分开，沙沙刚有了家，即使没有妈妈，只两个爸爸。
　　楚阳实在忍无可忍，第二天本来是两个人高二在一起的纪念日，但是他说公司出差，去了日本。
　　笑颜哭着看着他准备的对戒，他准备了一年，他放进了抽屉。
　　沙沙看见爸爸哭了，就帮他擦眼泪，“爸爸，不哭，沙沙抱。”笑颜再也忍不住，抱起沙沙哭了出来。
　　沙沙去朋友家玩，休假的笑颜一个人守着房子，拿出手机，看到了棋华的朋友圈。
　　棋华也去了日本，笑颜没想什么，在楚阳说出差时，笑颜就基本知道了，只是看到棋华配的文案，苦笑了一下。
　　棋华配的文案是【在一起两年了，今天出来秀一下恩爱，想看吗，不跟你们看，哈哈】
　　配图是樱花树下，两个穿着和服的男生，用棉花糖挡住脸。
　　笑颜一直在安慰自己，可能是别人，是别人。
　　之后看到了，左边高一点的男人手上带着的手表，那是笑颜大学攒了三年的零花钱定制的..
　　笑颜绝望了，还是想找一线生机，去跟楚阳打电话，打了一个小时，无人接听。
　　笑颜坐在地上，告诉沙沙朋友的妈妈，让沙沙这几天住他们家，那个妈妈特别开心，答应了。
　　晚上，楚阳打过来电话，说白天太忙，要什么事吗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再说什么”
　　“你和棋华真的在一起两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还想着如果不是你那，我就跟道歉那。”
　　“对不起”
　　“我觉得可能是我配不上你吧..可是这么些年，是我陪你苦过来的，当年..”
　　“别再提当年了，我们都不是当年的人了。”
　　“所以？我把我的所有给你了，你告诉我，我们不是当年的了。”
　　“够了。”
　　“你现在在棋华旁边吧，在床上？”笑颜彻底笑了。
　　那个笑声让楚阳害怕“笑颜，你在家”
　　“对，够了，一切都够了，明天上午8:00回的来吗，回来了来老地方找我。”
　　之后楚阳耳边就响起嘟嘟的挂电话声。
　　楚阳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棋华问，是不是找笑颜。
　　楚阳只是说了一句，以后别再联系了。
　　立马在手机上买票，第二天早上楚阳到了机场，立马翻聊天记录，一看老地方。
　　楚阳有一瞬间失神，老地方..是哪
　　后来先想碰运气，跑去了河边。
　　在出租车上，看到已经8：30了，才半个小时没关系，之后他让司机快一点。
　　八点三十五，马上就到了，楚阳收到三条信息。
　　是笑颜发的两条60秒的语音，楚阳感觉不好。
　　赶紧点开第一条，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
　　【我们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知道我时间观念很强的，现在你每次都让我等，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想跳，我刚才还在想，只要你八点二十到，我就回去，可是你没有来，你现在还在棋华旁边吗？我真傻】
　　到最后几秒只有笑颜绝望的笑声。
　　楚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又点开了第二条。
　　【我不明白啊，我也很好啊，我也长得不算愁啊...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对不起，你和他照顾好孩子，他刚从孤儿院领养回来不到两年，就又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三个都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们，但我真的...恨，你，们..】
　　靠近那条河，楚阳走的越来越慢，因为没有笑颜的身影，只有手机在河边，楚阳没来的及听最后一条，就跑过去。
　　楚阳跳下水，一边念叨着“不要，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我对不起你”
　　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之后回到岸边，报了警。
　　仅一个小时，警察来到，楚阳恍惚间点开最后一条语音。
　　【嘿嘿嘿，，你是不是在那条河边？那条河我已经不在去了，去了那也还喊不出来了，好吧，其实我就是不想让你找到我，让你内疚，哼，但是你好像有更好的了，用不着内疚，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被笑树龄打，咱约的那个亭子吗，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楚阳停止了呼吸，跑去那个凉亭，应该还活着，还活着。
　　楚阳让经常去那边找。
　　警察找了一夜，楚阳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发现了笑颜的...尸体。
　　之所以，没有浮上来是因为亭子那边的河与楚阳带笑颜来的和相通，只是有个拐角。
　　笑颜的身体顺着水流飘去那边的河，却被水草拦了下来。
　　死了都不愿意再去那条河了吗...
　　楚阳领走尸体，在家看到了被扔到垃圾桶里的那对对戒，里面还刻着字：这个世界好讨厌，我连你都没有了。
　　楚阳哭出了声音，很大声。
　　对不起，对不起。
　　楚阳知道没有，他只想着对笑颜没有了感情，等从日本回来就和笑颜和平分手，再给他一笔钱。
　　但，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叮”，楚阳手机来了短信，是家里发来的。
　　【笑颜说你们分手了，啥时候考虑结婚啊，没有笑颜赖着你，该过正常日子了吧】
　　【什么意思】笑颜从来没跟他提过家里的事，楚阳还以为家里已经默认了。
　　【姓笑的从年前就说你事业上升期，等过段时间他会和你分手，让我们先不要联系你，昨天他发微信说，你们分手了。】
　　楚阳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年前，从年前笑颜就想自杀吗。

　　楚阳收拾了笑颜的后事，参加的人没多少，三三两两，楚阳多想一起去死，可是不行。
　　这是他的颜颜给他的惩罚，他得受着，他握了握抓着沙沙的手，忽然想起多年前高考的时候。
　　颜颜该有更好的未来吧，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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