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气人选手

　　Chapter 82

　　薛青柠丢出去以后就愣了，似乎也没意料到自己能投中。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就是……李惟以前打得很厉害的篮球么？好像挺简单的。

　　那……说不定他也行？

　　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街头青年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以为他刚才那投篮一手是来挑衅踢馆的，纷纷站起来不是很友善地问：“怎么？你谁啊？”

　　薛青柠保持了沉默，都没有看他们，心想还是早点回去，不然在外面久了有违队规。

　　几个青年冲他挑衅：“怎么不说话啊？看不起人么？那么厉害就来打一场啊？”

　　薛青柠摇了摇头，理智占了上风。队长和他讲过他们打电竞的要保护好自己的手，篮球这种伤手的运动是不可以打的。于是他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捡起了那个杯子叠成的塑料团，随手一丢，准确丢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队长说过，不可以随地乱抛垃圾。

　　薛青柠对那几个目光越发不善的年轻人说：“我不。”

　　几个街头青年看到他连露了两手，以为他是什么高人，前来故意挑衅的，不和他们打就是鄙视他们的实力！为首的一个青年立刻拦下了他：“不行！你必须得打！碰了篮筐哪那么容易走？你嚣张给谁看呢！”

　　薛青柠不理他，绕过这人以后默默往前走。

　　另外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人在他背后叫：“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你怕不是没种吧？”

　　还有一个个子稍矮的接茬挑衅着喊：“对啊，你要是没种就早点说啊！既然那玩意儿长在你身上没用，不如早点切掉吧！”

　　薛青柠站住背对他们，祖安小选手冷冷回道：“那你整个人都该被大卸八块了。”

　　喊话的人一愣，明显被气着了，就要上前理论。薛青柠却弯腰把手里的那袋糖炒栗子放在了篮球场外的休息椅上。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篮球，然后对打头一个青年说：“给你五分钟，讲一下规则。”

　　那人明显不相信：“你居然不会打篮球？你还是不是男的啊？”

　　薛青柠确实不会，从小到大的体育课他都基本缺席，由于身体上经常伤痕累累，那些斑斑淤青让他无法上体育课。后来跑到社会上忙于工作就更没空打了。

　　他把球在地上拍了几下，眨眼间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放开胸腔：“不讲么？那我就朝你脸上打了。”

　　“你说，我能不能打中？”

　　打头忽然感觉背上一寒，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冷冰冰的家伙吓住了些。他施了个眼色，身边的人略微不甘心地给他简要说了一下规则。薛青柠安安静静地听着，像是开场游戏前在看游戏技能和描述，等到别人说完以后，他把手里的篮球单手往篮筐一丢。

　　又是正中！又是三分球远投！

　　在篮球落地的一瞬间，他淡淡地说：“那么，开始吧。”

　　仅仅只听了几分钟具体游戏规则的薛青柠摸到球，想也不想又是一丢。他以前跟李惟在电玩城玩过投篮机，所以对定点投球和准确性还是有经验的。如果把篮球看成一场FPS类型的电子游戏，他不过就是端着98K百发百中远狙罢了。

　　可这项运动远不止这点内容，几个人先是被他命中率极高的投篮惊了，打了一会儿以后才渐渐看出来薛青柠是真的不会玩，果然是完完全全的新手。无论是上篮还是带球跑动，都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可言。

　　于是几个街头青年开始在他手底下抢球，几个绕身，过人的瞬间把球从他手里拍走了。

　　薛青柠想也不想直接去追，有人开始和他正面拦上不打算让他过去。两个人面对面的瞬间，薛青柠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也使出了刚才那人展现出的带球过人技巧，简直一模一样！

　　他把拦路者给晃开了，现学现卖并立刻上手，这个过于耍赖的技能在他身上出现得似乎理所当然。

　　薛青柠三步过去从别人手里抢到球，接着起跳身体后仰，瞄准，丢！

　　他修长的身体骨架较轻，投篮的姿势优美而漂亮。篮球再次命中篮筐，又是一个空心球！

　　别人还在发愣，薛青柠跑过去拿着球，一下一下击打地面拍着，像是打在别人心上。他想了想真诚地问了一个问题：“是你们太弱，还是我太强？”

　　“……马的！”街头青年怒了，就要冲上去枪球。

　　薛青柠刚想过了他，那人却冲动过头了，甚至有些犯规地进行肢体对抗起来。薛青柠下意识想避让，另外一个黄毛就从他手中偷袭围攻抢球。意料之外的是，这次黄毛用的力度故意有点大。

　　黄毛一出手抢球，球飞出去的瞬间薛青柠就感觉尾指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狠狠擦伤了一样，尾指关节和无名指都被搓着拧了一下。

　　那一瞬间，比起篮球的输赢，一种巨大的恐慌蒙上了他整个人。薛青柠猛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下意识抬起手看着自己手掌，只见无名指和小指果然有发红，指关节像是被砂纸磨了，又刺痛又灼热。

　　篮球落在地上弹了好几下，在整个街舞公园艺的水泥球场上发出空旷的几声响。

　　薛青柠呆呆地盯着自己赖以为生的手，那是能和RL兄弟们牵连在一起的五指，被李惟认识赏识能和他并肩在一起作战的资本。他忽然一阵凉意席卷上全身。他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这么害怕受伤。

　　“喂，你还打不打！”

　　“……不打了。”薛青柠呼吸急了些，揉了揉那两根手指，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有点恐慌，他转身就走，“我，错了，再也不打了。”

　　几个打篮球的街头青年见这人和发神经一样，顿时不服气了：“喂！你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当我们好耍么？你他妈给我站住！”

　　薛青柠握着自己发疼发胀的手只想立刻走。马上回酒店，关上门，别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今晚出来过。

　　一只手抓着他肩膀，黄毛青年不依不饶道：“打完再走！不然我们打的就是你了！”

　　少年背对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滚。”

　　“你这狗娘养的找死！”黄毛怒喊。

　　薛青柠停在那里，意识有点混沌。刚刚感受到黄毛那只手在拉扯自己，他突然猛地回身就是一拳像是神经断裂了一般打了上去。黄毛猝不及防被打中，刚想要回击，就被他一把扯住有些过长的头发几步快速拖拽到一边。姿态，动作，都暴戾到吓人。不是他经常这么做过，就是经常看别人这么做。

　　另外几个人想上前来帮忙，被他躲开一拳以后一脚狠狠踢到一人肚子上，用力踹远了。

　　黄毛感觉这瘦不拉几的人和疯了一样，他的动作过于狠且准，头皮上传来的刺痛就像是撕裂一般。少年的臂力意外地大，黄毛被拖着看到身边一物，立刻瞳孔收缩，恐惧地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了。

　　这里是个街舞公园，到处都是水泥墙和涂鸦艺术。其中有几面墙被破坏的有点厉害，而他被拽到的地方，身边有几块森凉的搬砖。

　　街头青年为首的那个被踹了一脚痛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薛青柠坐在别人身上，姿势极为熟练一手掐着他，另一只手摸到了一块搬砖对着黄毛的头高高抬起，就要狠狠砸下去！

　　“住手！！！”

　　不知道是谁在场喊的那一句，声音过于惊恐和慌乱。

　　薛青柠抬着搬砖的手突然停在空中，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在剧烈喘息。

　　这不对劲……太不正常了……

　　他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因为手受伤，一不开心，就要对别人下手么……

　　这是谁教他的？

　　薛青柠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下惊恐的黄毛，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姿势过于眼熟。掐着别人的脖子，手里拿着硬物，凶狠地想把别人置于死地……这不是他自己经历过无数次的画面么？

　　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倾向让薛青柠更为恐惧了，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他想，自己在恐惧和慌乱的紧要关头第一个想要模仿的人，居然会是自己最厌恶的人。

　　——少年前往深渊屠龙，而龙却已经消失，化身为源远不散的怨灵附身了少年，让他跟着也长出了鳞片獠牙和毒刺。

　　薛青柠猛地站了起来，在几个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下脸色苍白。

　　黄毛惊魂未定地冲他愤怒大叫：“你是不是神经病啊！！”甚至还想起来和他再一较高低。但是在对上薛青柠眼神的那一刻，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薛青柠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砖块随手砸了，转过身发狂一般猛地跑了。

　　他是接近凌晨三点才回到酒店的。

　　近乎颤抖地掏出房卡，在刷开房门以后甚至都来不及把卡插上取电，只随便把鞋子给踢了，磕磕绊绊地撞到了茶几和门框后把自己埋进了酒店大床里。

　　他把头面朝下埋在枕头中，以一种要捂死自己的姿势趴着。

　　一片黑暗里，薛青柠如同窒息的人从肺部吐出了最后一口氧气，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叹息过后，他忽然觉得冷，甚至有点发抖，一把扯过被子用力地罩在自己身上。

　　人生最无力恐慌的事情之一，就是看到自己逐渐变成了曾经最讨厌和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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