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气人选手

　　Chapter 36

　　薛青柠一觉醒来只感觉好了不少，李惟早上来看他，给他量了一□□温以后发现退烧了，松了口气。他慢慢吃着一碗白粥，发现他队长正沉默着手里捧着一个骨瓷杯子坐在那里不说话，似乎在想事。

　　薛青柠：“队长？”

　　李惟独自出神没有理他。

　　薛青柠：“……李惟？”

　　依旧不理他，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薛青柠没喊动他，心里一动，压低声音用气音道：“……老、老公？”

　　李惟噗嗤一声笑出来，再也维持不住正经走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没事，你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其余什么都不用担心。”

　　“？”

　　李惟见他还要说话，故意岔开话题：“我爸妈给的压岁钱你现在可以拿出来看了。昨晚在枕头底下压了一夜，睡在钱上的感觉怎么样？”

　　……没啥感觉。

　　薛青柠：“我梦到我妈妈了。”

　　李惟：“是么？我岳母她现在还好么？”

　　挺好的。至少不像以往一样面容不堪憔悴破碎，而是又温柔又美丽的模样，还握着自己的手叫自己不用害怕。薛青柠从来没见过她那么安宁祥和过。

　　薛青柠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两个红封，一个非常大，一个普通大小。他先拆开李想那个，里面是很正常的几张红票子。

　　李惟：“可以拿去买零食。”

　　然后再拆开李观澜给的那个……里面的东西却有点奇怪。薛青柠抽了出来发现是一张经过特殊保护处理过的纸。那张纸有点像过年的年画，但是又破又旧，上面的字和图案都已经有点不清楚了。

　　但李惟看清以后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顿时嘴角有些抽搐。

　　薛青柠小心拿着那张经过外有层层保护处理过的纸：“这是什么？”

　　“这叫交子……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李惟告诉他，“还有一个钞版原本应该是在日本人手里，现在不太好说了。瞧我爸这个压岁钱给的……”

　　薛青柠一怔以后立刻说：“我不能要。我还回去。”

　　李惟强行按住了他：“给你你就拿着，这已经是你的了，好好保存就是。”

　　和薛青柠说了一会儿话以后没打扰他休息，李惟转头走向书房。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其中一间敲了敲：“爸，有空么？”

　　“有，进来吧。”

　　李惟进去以后开门见山：“交子的铜印钞版最新成交价在八百万以上，现存的纸币也都是无价之宝，您认识没多久就给一孩子送自己的藏品，您竟然这么大方？”

　　李观澜今天穿了个白色的马褂在品茶，在袅袅茶香之中，他轻松一笑看着儿子道：“还好啦，谁叫你喜欢他呢？新妇上门，公婆当然要给点好礼的。我那还有一副清代金镶四龙戏珠镯，足金镶夜明珠，亮的很，一会儿给你妈让她给小薛戴上？”

　　李惟：“…………”

　　看到他不说话，李观澜反而有些惊讶：“你不是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吗？”

　　这话说的和绕口令似得，李惟却听懂了。他眼神复杂：“这事儿有一说一不带上我妈，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来找我谈话的时候，几乎是瞬间立刻了。”

　　“为什么？我怎么暴露的？”

　　李观澜理所当然道：“我的儿子长得英俊潇洒，脸皮又特别厚，连教导主任女儿的情书都收过。能困扰到你来找我谈话的对象，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可能性只有：已婚妇女、年纪差别太大、近亲或者同性。考虑一下你的性格和喜好，稍微想一下就清楚是谁了。”

　　事情进展过快，情节暴风旋转。

　　真不知道该说他爸太厉害，还是心里接受能力太强。李惟最后只问了一句话：“您不反对么？”

　　“我只是生下了你，是责任和爱让我把你养大。”李观澜握着茗茶淡然道，“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的选择只能你自己来做。”

　　李观澜一双眼睛虽然眼角已有岁月的痕迹，可是依旧温柔清明，他温声道：“我爱你，所以我绝不会去伤害你。”

　　李惟什么也没说，上前拥抱了一下他，然后转头就跑去找他妈了。

　　李想正对着电脑看分析报告，是关于如何利用诱导法助力提升太阳能电池稳定性的。李惟等了一会儿等她看完，李想关掉了显示屏说：“你干嘛？”

　　李惟同样非常直接：“妈，我喜欢小薛。”

　　“你是真喜欢他，还是只是一时感兴趣？”短发美女背靠在办公椅上，视线严肃探究地就像在看量子物理论文。

　　对于这个问题，李惟换了一种方式回答：“妈，你和我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我喜欢小薛，所以想让你们也成为他的父母。”

　　李想沉默了许久，了当地回答他：“好，我知道了。”

　　“所以？”

　　“所以我同意了。你爸给了我一对金镯子，虽然我觉得好丑，需要现在就给你媳妇儿戴上吗？”

　　李惟：“？？？”

　　父母如此豁达，简直如同活在梦里。不过两位李教授向来如此，哪怕当初李惟考上大学后跑去打电竞也没有反对过。只是没想到在自己独子的人生大事和择偶以及性取向上，他父母居然也一点阻力也没有。

　　太魔幻了。

　　饶是通透豁达如李惟，也不禁犹疑地问：“您难道不觉得奇怪或者无法接受么？”

　　李想不无骄傲地说：“我是博士。越博学，越无知。我读了那么多书，是为了能够更好理解这个的世界，能更全面地去理解别人，而不是为了去否定我不知道的一切。”

　　“所以我选择去理解你，儿子。我看出来你可能是真喜欢他。眼神不会说谎，你看他的眼神比当年告诉我你要打电竞还要热切。”

　　世界上估计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出柜了。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有知道儿子同性恋把亲生骨肉绑上火架烧死的，也有这种知道儿子喜欢个男的坦然选择接受，只求可以他快乐的。

　　“假设你有错，那么错也在我。因为是我教育过你：人生只有一次，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李想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往椅子背后一靠，“我想继续看会儿论文和报告，没什么事你可以滚了。”

　　李惟：“有的。”

　　他走上前也用力拥抱了他母亲一下。

　　李惟走后李想对着电脑显示屏愣了许久，然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忽然眼眶有些发红。她手肘抵住桌子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李惟关上门出去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的额头抵着那扇红木门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番场景让他毫无阻碍地想到了许多年以前。他那时候也曾和父母单独有过一段相似的对话，只不过那时候的主题不是关于爱情，而是关于自己的未来。

　　……

　　那时候他刚考上他父母所在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以后举行了一个不小的庆功宴。父母激动的拥抱，朋友同学和老师的祝贺，鲜花和赞扬连成了一片光辉未来的道路起始。他花了一个月，以四科目全部满分快速考完了驾照，一点都被没晒黑立刻就开始往网吧里钻。想着疯狂玩一个多月接着开学军训，然后就好好地去上学，未来找个工资高的工作或者读研，拿一份稳定薪水平淡地活下去。

　　但事与愿违……他遇到了蒋翎。

　　于是在那天下午，他拿着俱乐部入职合同跑回了家。他父母刚好都在，父亲李观澜坐在茶室里研究一枚冰裂纹茶盏，看他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笑着给他点了一杯清茶。

　　十八岁的李惟没去碰那杯茶，深吸一口气，表情有些忐忑，却还是直接说了：“爸，我要去做电竞选手了。”

　　李观澜喝茶的动作一顿，打量了一下他的面部表情，神色很罕见地空了。他握着茶杯似乎都不嫌烫，蓦然一下子沉默下来。

　　“爸，你是不是不知道电竞选手是什么？我和你解释一下……”

　　李观澜淡淡地把茶杯放下：“这是一个：你觉得我不会答应，世俗不乐待见，并且和你我预想未来完全不同截然相反的职业。所以你才表现的这么忐忑不安，你若要是想去做航天航空博士，早就一脚踹开门横着走进来汇报了。”

　　“……”李惟对他爸的洞察人心无话可说，“是。”

　　“但你觉得这的确是你喜欢的你想做的，在你思考过后的角度来说，你愿意为它付出。”

　　“是的。”

　　“已经决定了么？”

　　“决定了。”

　　李观澜当时把那杯茶放下：“那我答应你了。你再去问问你妈妈吧。”

　　李惟一愣，恍惚地把那份文件拿过，转身就跑出门去他妈妈的书房。

　　“李惟。”李观澜在他背后叫住他，声音温驯柔和，“你选择这条路爸爸不反对。但如果以后要是遇到了困难记得不要死撑着顾面子，一定要和爸爸讲。”

　　李惟当时听见自己轻轻吸了口气，上前去用力去拥抱了一下他爸爸：“谢谢您。”

　　李想听到他说要去做电竞选手的时候，愣了一下：“是和电子电荷相关的物理竞赛么？”

　　“不，没那么高大上，就是职业打游戏的。”

　　李想放下了手头的笔，和他父亲不一样，严肃地说：“能和我详细具体的描述一下么？”

　　李惟花了五分钟给她妈普及了一下电竞知识，期间他妈一言不发，等到他说完了以后才说：“……所以你已经决定了？你喜欢这个职业？非得让你现在就放弃学业去参加。”

　　“嗯。上大学影响我打游戏。”李惟很欠揍地理所当然，“我相当喜欢。当我打起游戏的时候，我真心由衷的感到快乐。”

　　李想沉默了好久，说：“你让我考虑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谈一谈。”

　　又是一天以后，李想主动找到李惟，开口直奔主题：“目前摆在我面前的两个选项：1，同意你去，并从一开始给你支持，让你开开心心笑着去。2，不同意你去，大力反驳并从生活上和精神上不停逼迫你，然后你可可怜怜哭着去。你是我儿子不是我杀父仇人，既然结果一致，还是让你开心地开始自己的人生比较好。”

　　李惟无语片刻：“那您就没想过让我放弃这一选项么？”

　　李想很惊讶，甚至超过了他听到李惟的想法时候的反应：“可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个么？做我的儿子，连喜欢心爱之事都没办法坚持到底，这种教育失败的挫折给我打来的打击更大。”

　　李惟无话可说，上前去给了他妈妈一个拥抱：“……谢谢妈。”

　　李惟他妈妈那时候抱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我做过、遇到过无数的物理难题，但唯独只有关于你的，简简单单的一个‘是与否’命题，我却要思考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时间荏苒，多年过去，那个拿着合同回来给父母看的少年，又带回来了一个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李惟喜欢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还好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很幸运，他最珍视的人最重要的人永远和他站在一起，从未令他受过任何伤害。正因如此，才让他往前踏出每一步走得都比别人要坚定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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