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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那天后，三人便没日没夜地进行投入到商讨和创作。
肖翊阳躺着、睡着、坐着，甚至连吃饭都咬着筷子轻快地哼唱，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他坐在小院的草地上，全身贯注地将自己的整理好的曲子拨弦轻哼，仿佛与世隔绝的道僧，不被外界一切杂念所干扰，全然忽略了同在小院子里安静喂鱼的肖庭钰。
肖东义打开落地窗门，对着肖翊阳扬声喊道：“小翊，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公司。”
肖翊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丝毫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肖东义抿嘴摇头，负手缓缓走到罗汉松下。
阳光在细针般的枝叶筛落出交错光斑，在低头哼唱的少年身上精灵般跃动。
“小翊，跟我去一趟公司。”
少年的身影仍旧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林……”肖东义本想叫林姨过来，忽想到这时，林姨已经陪着郭莉去了日本，看望移民在外的老双亲。
“小翊！”肖东义清咳两声，皱眉提高分贝道。
肖翊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父亲在喊他，便转头问道：“爸，你叫我？”
“你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公司。”肖东义道。
肖翊阳纹丝不动，为难道：“爸……能不能让我……让我留在家。”
肖东义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心有不悦，却不露声色。
他俯身将他扶起，轻拍着他身上的尘埃，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他一番。
他知道这个孩子喜欢音乐，但是，就算平时就算多粘那把吉他，对于自己的话，肖翊阳还是会顺从。只是没想到，今天，他居然第一次拒绝了肖东义。
“我后天就比赛了，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就这次……”肖翊阳的手指紧紧握着棕色发亮的琴柄，看了一眼正在喂鱼的肖庭钰补充道，“或者，让哥哥陪你一起去。”
肖庭钰闻声不禁一愣，转身满眼期待道：“我可以。”
肖东义道：“不行，你哥哥去，不合规矩。”
耀眼的阳光打在肖庭钰苍白的面容上，却让他的脸显得更加惨白。
……不合规矩……好一个不合规矩……
当然了，反正以后公司不是他的，作为外人，当然不合规矩了……
阿楠扶住肩膀颤抖的肖庭钰，在他的耳边沉声道：“冷静。”
肖东义觉察到脸色不对劲儿的肖庭钰，吩咐阿楠把他扶回屋内。
突然，肖庭钰推开阿楠，颤巍巍地走到肖东义面前，红着眼，稳住气息道：“爸，我是你的亲儿子，请您告诉我，我哪里不合规矩。”
肖东义的脸上挂上平日里老父亲的微笑，道：“小钰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敏感。你总是想这么多，身体怎么好的起来？你应该学学小翊，做人开朗一点，心放宽一点，这样身体才会好。”
肖庭钰轻蔑地一笑，冷声道：“你总说我敏感，那你关心过我敏感的原因吗？你有设身处地地为我想过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坚硬和愤怒。正午的艳阳照在脸上，竟有种火辣辣的痛觉，让人恨不得赶紧离开此地。
“阿楠，快扶大少回房。”肖东义直接忽视了肖庭钰对峙的愤怒，挥手让阿楠把肖庭钰弄走。
肖庭钰再一次甩开阿楠黝黑的双手，怒斥道：“别碰我！”
“你就这样的性子，叫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肖东义深吸一气道。
“放屁！就算我不是现在这样子，你不也一样不会吧公司交给我嘛？我忍了那么久，一直那么努力地做着你心中希望我想要成为的模样，可你有真的看过我一眼，关心过我吗？在你眼里，我终究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孩！所以，你就宁愿把它给一个外人也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吗？”
肖庭钰愤怒的眼中满是骇人的血丝。他积压多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和悲伤，如此清晰地映在肖东义的眼里。
肖翊阳很快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肖东义，屏息道：“爸，你是想？”
“你不知道吗？他打算把公司给你这个外人！我，亲儿子，一个大活人，不给，给你这条捡回来的野狗哈哈哈……不觉得可笑吗？”
肖庭钰直指肖翊阳，摇摇晃晃的身体发出可怕阴森的笑声，听得肖翊阳心底发寒。
“阿楠，还不快赶把他弄进去？！”肖东义不耐烦地呵斥道。
阿楠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垂下的刘海阴影遮挡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肖庭钰对着阿楠满意地笑了，转身往肖东义再走进一步，哽咽道：“爸，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看我一眼？就因为我这样的身体，你就不要我了吗？我弄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吗？”
肖东义颤抖地往后退一步，怒斥道：“够了！”
“不够！”肖庭钰情绪失控地歇斯底里，身体摇摇欲坠，像是秋末枝头上即将凋零的枯叶，一阵风便可以将他吹倒。
“我是让你难堪了是吗？堂堂风光无限义联前任二把手，生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你怕别人议论你以前干的好事，怕我让你难堪是吗？”
“哥……”
肖翊阳起身，站在他身边，伸手去扶他，不料却被肖庭钰推开。他的手指冰凉得仿佛寒冬里的冰渣。
最终过激的情绪让他的身体无法负荷，双膝重重跪下，身体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阿楠紧握双拳，双眸冰冷地盯着躺在草地上无助绝望的肖庭钰，指尖深深现在掌心中，腥气浓郁。
“爸，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看我一眼？我在你心里，真的抵不过死去的小轩和你眼前的小翊吗？”肖庭钰痛苦地闭着双眼，两行晶莹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溢出。
肖东义无奈地摇摇头，道：“小钰，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这不是我认识的小钰。”
“你认识的小钰是什么样子？我已经这么努力活成你想要我活成的模样了，还不能让你满意吗？爸，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满意？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是在你的心里，我是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死去的小轩……甚至比不上眼前这个外人……是吗？”
肖庭钰把手放在眼皮上，挡住刺眼的眼光，苍白的面容扯出一个苦涩自嘲的微笑。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其实，你会不会希望那次的车祸里，坐在车里的人是我，而不是小轩呢？毕竟他是为我这个多余的人而死的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为什么不是我？”肖庭钰轻声道。
头顶的阳光毒辣刺眼，晃得肖东义眼前一阵眩晕，肖翊阳连忙上前扶住他。
原来他一直知道……这些事情，他一直都知道……
“小翊，听话，马上跟我去公司。”肖东义扶额，双手紧紧攥着肖翊阳的手臂，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肖翊阳皱眉，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扶着肖东义回大厅歇息。
等他换好衣服，再次下楼时，肖东义已经走了。原本躺在草地上的肖庭钰也已经不在了。
这不禁让他觉得迷惑，是否刚才那场闹剧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毕竟，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肖庭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肖东义。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肖家，有多么格格不入。
“叮。”
手机传来一条信息，正是肖东义。
“看好你哥，好好待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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