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花与萤火虫

　　那天，她穿着宛如橘子花语般的简约白色连衣裙，素雅、纯洁、高尚、清纯如水——这就我所爱的橘子花，在花群中并不显眼，但是有其独特的样子，橘子花不同于樱花、梨花之类的花朵，总是开的热烈繁盛，满枝皆是，橘花是最不起眼的，忽然间一阵幽香传来，是淡淡却沁人心脾的奇香。寻香而去，只见系的细小洁白的花朵，掩映在绿叶之下，似露还藏，满怀羞涩。
　　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酒席的角落，如橘子花般，等着识得其人样子，我循着幽香去，以为自己寻到了真正喜爱的花朵，但是也是我最不可能摘下的花朵。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双目对视了一会，我害怕被察觉，视线转去了一边，但是感觉还是有无数眼光在看着我，使我如芒在背，我发现同学们关注的重点都不在我这里，我又看向了她，她低着头，看着她，我心中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也许这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吧，卿之一颦一笑皆为吾之一景。
　　我走了上去，拿着酒杯，她注意到我了，这回我的目光没有躲避，倒是她的目光转向了人群中，憋了两年的话，压在心里，但是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如鲠在喉，茶壶倒饺子，喉结上下移动了两次，说了一句：“晚上好。”顿时觉得语言是多么的无力，我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说“呐，这是我的心里话”言不尽意，我尴尬的举了一下酒杯，又说了一句：“终于毕业了”她对我微笑了一下，这是我在班上还有平时根本没见过的那种微笑，在阳光下沐浴的闪耀的橘子花的样子，奶白的花瓣和淡黄的蕊，就像她坐在酒席的角落，简约素雅的白色连衣裙与微醺泛红的笑脸一样。她也站了起来，碰了一下我的酒杯，一饮而尽，说了一句：“毕业快乐。”又对我笑了一下。我看着她一饮而尽后对我的微笑，我看着玻璃杯中微微冒泡的啤酒，“失败了呢”我也笑了一下，但不同于幽香橘子花的笑，我一口将啤酒喝尽，这杯酒，不同于平时的酒，这杯酒度数不高，量并不多，但足以让我沉醉一辈子。
　　晚上毕业聚餐也散了，还有同学去KTV继续玩，但是今晚这杯酒，仅仅只是那杯酒，已经让我头晕目眩，好像再喝些酒，让我宿醉，摇摇晃晃的人与世界，全在脑子里化为灰色的浆糊，在将愤懑在街上宣泄，最后一口气将所有东西吐出来，虽然羡慕，但是那个狼狈样子我可不想。男生们问我还去不去KTV，我及其疲惫的语气跟他们说：“不去了，也累了”我说这些丧气话，好像并没有扫他们的兴致，他们的人也不缺我一个。
　　这个小县城生活作息也是非常的规律，10点左右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减少了，到11点左右，红绿灯也变成只有黄灯闪耀了，从饭店出门看了手机，11点10分，也只有浪荡的年轻人还在街上游走，也包括我。啊，真想说一句朱自清老先生的话：“热闹都是你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幸福的人都有相似，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其实只是没有将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而已，我也能清晰的认清楚这一点，但是为什么悲伤为什么一直从喉头涌上来啊，如果当时的话语也向这股心情一样涌出来就好了。暗黄的路灯光明下，走过了一盏又一盏，我的腿仿佛不是我的一样，理性逐渐随着晃荡感一点一点的流了出去，就像装满水的杯子一样摇晃的倒出去一样。
　　顺道，走到了一处小巷，由普通民居组成的小街，平时走都得需要点时间才能走出的迷乱小路，如今我却就着醉意走进了那里，路灯由暗黄的灯光变为了白的颜色，大家都睡觉了啊，我边走边用剩下的思维来想，民居客厅的灯都没有开，只能靠着路灯前行。
　　我也不知道如何，我走到了小巷的一处十字小路口，看到了白色连衣裙的身影，我怀疑我看错了，那个人影在白色的灯光映衬下，我的瞳孔试图聚焦看清，但是醉意却让我恍惚，我揉了一眼，没错，那熟悉的橘子花般的幽香，没错，就是她，白宇婷在路灯旁，她看着我，瞳孔与瞳孔的对焦，我看清楚了她的脸，虽然她的淡淡的刘海下有阴影，但是我敢确定，那橘子花的幽香是其他的模仿不出来的。
　　脑子突然感觉清醒，就像快溺水者快被淹死一般被救上岸后，大口呼吸，使神智清醒下来，我酒醒了，视野快速对焦。一阵晚风吹了过来，连衣裙的白色蕾丝边与黑色的秀发散了一样，我看着她用手将发丝往脸颊旁撩过，那个瞬间，我感觉心也随着风飘走了。
　　我站在原地，神智清楚了，酒醒了，但是感情却找不到归属，风停了下来，我傻傻的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口中一大堆话，但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嘴唇也颤抖不停，看着她，仿佛高中时期偷偷看她的时候，当她看向我的时候却一扭头转向别处，但是这回我却直勾勾的看着，没有躲藏。听说，青春期时的男女相视八秒就会爱上对方，我多希望这个传言是真的啊，因为我感觉在那时看她不止看了八秒，而我与她的视线都没有躲藏。
　　我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而站在我面前的女孩，是我记忆里眷恋的橘子花。后来过了大概30秒，虽然喝了酒，但是我脑子里时间的观念还是有的。她朝我走来，这一次我的眼神没有躲避，我望着她走过来，而我身子也根本没有躲避。她拿纤白的手抓住我的手，那种对女生手的触感是我从未有过的，就是想糯米纸下包裹着奶油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形容的对不对，现在只能用这么拙劣的方式说出我自己的感受了。
　　意识发生了冲击。她牵着我的手，然后说“跟我来”。我身子就跟着她的感觉走。我幻想了两年的女生，无尽的以为是缘分的感情，现在就在我手边，我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我觉得如果我放开的话，整个世界就可以放开了。她就在我旁边，距离从没有这么近，她四散的头发在灯光下，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橘子花般的女生散发的幽香传进我的意识。在迷乱的小巷子里行走，在一处低矮的围墙，在路灯尽头一个拐角，我甚至怀疑这是浮光掠影般的梦幻，随着她进入了没有路灯的深巷里。
　　在深巷最后一处地方，居然有一个装修雅致古典的咖啡店，依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的看出那个门大概就是大概两米宽，门面是木式格调的样子，旁边还放着一排长凳，但是没有人。还没来得及自习看门面，就被白宇婷拉进了咖啡店里面。
　　里面简约的白炽灯分散出慵懒的淡黄色的灯光，暗色的照着咖啡店，里面采用巴洛克式的弧形拱顶设计，像极了20世纪的欧洲城堡。绯红基调的墙面镶嵌着复古印花瓷砖，抬头就能看见店主收集的古董杂物挂满墙面，吧台一处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红酒瓶，又仿佛置身于一座捷克小酒馆，又有一处小地方的装修是墨绿色的木墙板、黑白花砖等古典元素搭配深水泥色屋顶以及工业风格照明灯具，有着两人座的天鹅绒的座位。
　　当进门的时候，古朴，典雅的门上的铃铛提醒着有客人进入，感觉吵到了咖啡店静着享受安逸的小物品。老板从里房走了出来，撩开了帘子。老板是一位老者，梳着简洁干练的发型，不短也不长的头发，将银发梳向后面，可以看到发胶的塑型，一套看着低调但是不失风调格雅的西装，里面简单的白衬衫看得很干净，还有仔细认真的领带，就像是从欧洲名画走出来的公爵的管家一样，出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白色丝绸手绢擦拭着双手，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双手，巧克力色但是细长，骨质的样子能明显看出来，但是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年人的双手。当老板出来的时候，一种素雅的香气扑鼻，不是那种刺鼻的味道，一般香味闻久了，就没有了，但是老板的香水不是一直持续的，就是在不经意间进入鼻腔，混合着淡淡的咖啡豆的味道，十分好闻。
　　“两位需要点什么呢？”老板问到。
　　“两杯摩卡。”白宇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然后她望向我说“今天你得听我的。”我感觉这一刻她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白宇婷，感觉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这毕竟是她带我出来的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了。
　　她带着我走到了那个墨绿色木墙板装修的那个地方，靠着木凳子坐了下来。萨克斯的音乐从那个音响飘来，因为我也对古典萨克斯音乐也不了解，也道不清播放的是什么音乐。坐下来之后，我和她干着坐了一分钟，我什么也不说，她也什么也不说，我看着她的浅浅的刘海在淡黄色的灯光下，昏暗的格调在四周。当我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直视她，我就抬头望着她头顶的空间，继续听着我并不知名的萨克斯歌曲。
　　一分钟之后我开口了“你怎么突然带我到这个地方啊？”喉头来回移动，我能想到的交流语句只有这个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你，就想来这个地方了。”她抬起了头，看到了清澈的双目，又是四目相对，但是这回我没有躲避。
　　“看到我就想去吗？这样子呀”我一想起这个就一些窃喜，比较我感觉就是因为我她就想去这个咖啡店，如果我不在的话，她可能也不会来这个地方，所以可能就是因为我呀，一想到这样子我就非常开心。
　　又是一阵沉默，但是这份沉默一会就被老板打破了，“两位的摩卡咖啡，请慢用。”老板将咖啡摆上了桌上，又说“今晚客人很少，两位可以尽情享受安逸。”老板看了我一眼，说“两位都是学生吧？”我点了点头。老板又直起了身子，说“年轻好呀，不像我这样了。”老板一个温和的微笑，说“今晚的咖啡屋只属于你们两个哦，这么晚不会有人打扰了，男士可以为女士点首歌哦，女士也可以为男士点首歌，因为今晚这家店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老板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样子。
　　我还楞了一会，还没来得及我反应，白宇婷就说“老板点一首Buddy Holly的《True love ways》。”老板微笑的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句“稍等片刻”就走了。今晚的白宇婷感觉和在学校的白宇婷不太一样，但是还是属于可以接受的样子。
　　“是不是觉得我和学校的时候不太一样？”她拿着小勺子在咖啡杯里随意的拌着，她没有看着我，就是在看着摩卡咖啡被她转出来的小漩涡。
　　“是有一点吧”我也看着我面前的咖啡，摆弄着那个小勺子。
　　“我知道了哦，你的事情。”她停止了拌咖啡的动作，看向了我，眼神跟和她朋友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同，是我偷偷看她时从未见过的眼神。
　　“你知道了什么啊？”我困惑了一会
　　“你没有说吧，但是我还是明白了”她抿了一口咖啡，说道。我心里一震，想我在高中都隐藏得这么深刻的了，难道她还是知道了？不免产生了疑惑。
　　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她说：“毕业谁都想这么干的吧，被纪念的仪式，最后的疯狂之类的。”她望向我，眼神清澈。
　　没错，毕业了，最后的疯狂的，我就是想这么干的，毕业后就是分离，必须把那句话传达出去。我鼓起勇气，说：“我喜...”当到“欢”这个字的时候，还是发不出去，我尴尬的咳了一下，慌张的拿起了咖啡快速的喝了一大口，被呛了一下，让我从未有过的尴尬。
　　“一下子喝那么多，会被呛到的哦。”她微笑了一下，递出了带着茶香的纸巾。
　　“不好意思，失态了。”在自己所喜爱的女生面前陷入窘境，是个男人都不免又些尴尬吧。我拿过了那茶香的纸巾，擦拭了唇边的感觉，就像是她亲吻我一般。
　　“你喜欢我吧。”她冷不丁的说了我卡在喉咙的那句话。
　　倒是这回我冷静了下来。我点了点头。
　　我诧异了一会，说：“没错”我内心在想，“就是如此这句话，但是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爱你的能力，也不知道什么叫爱”。我看着咖啡的棕色，慢慢拿勺子搅拌着。
　　“这个就是被人喜欢的感觉啊，我也很震惊，也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啊，”她说着说着，脸逐渐靠了过来，这回刘海的香气，明丽的双眸，从没有靠过这么近，我感觉这时候是在梦里。
　　“再对我说一遍那句话呗。”她朝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直视这我的双眼，我的眼神无法逃避，被直勾勾的盯着。
　　“我喜欢你。”我缓了缓情绪，然后按平时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就是我原本的语调，这一次我没有选择逃避，但是年少的羞涩喷涌而出。这里果然跟老板说的一样，沉浸入静谧的气氛之中，我的那句话好像打破了这份宁静，虽然没有人，但是我感觉咖啡店的每一样东西都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在盯着我，就被强行拉去了罗马歌剧的舞台一样，镁光灯打在脸上的感觉，让我暴露无遗。
　　“我早都说过了哦，我知道的。”白宇婷又坐回了位置，又抿了一口咖啡。
　　“这就是青春的荒唐与任性呀，不过我也得感谢你呀。”白宇婷笑了一下，“不过对于男生的表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其实我就是这样吧，也不想伤害你，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的。”她看着杯里仅剩的咖啡，把玩着瓷勺。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看来我还是失败了，只能止步于朋友啊”这个场景我不知道在脑海里演习了多少遍，但是实际成真的时候，入梦前的幻想霎时成为了泡影，这回这个心里的事情也成为了泡影。
　　“只能是朋友吗？”我还想挣扎一会，因为我真的不想放弃如此美妙的女孩，正如我恋着的橘子花般的女孩一样，与着橘子花的约定。“能不能给我机会呢？”我鼓起了勇气，问着她。但是她并没有看向我。这首《true love ways》到了最后一句，and we\'ll know why,just you and i(我们知道原因,只有你我二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她继续把玩这勺子。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语言的苍白无力再一次暴露出来了。歌曲随机到了《we not talk anymore》,我轻轻苦笑了一下，这首歌还真是应景。困意与咖啡因与酒精在我脑子里突然炸开了，让我头晕目眩，头顶的暗色调的灯光，虽然是六月，但是深夜的晚上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我不知道我现在身在何处，就是因为一句话冲击了我的大脑，我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话，我感觉整个身子陷入了凳子上,整个世界与我无关，什么高考的紧张，毕业的狂欢与放荡，未来的不可期，都与我无关，全部抛之脑后，什么过去未来统统抛走，我只想面前的这个女孩点头，但是这就像人死复生，太阳西出，她喜欢我一样，荒唐，荒唐。脑子里的东西化为浆糊来回搅动，使我无法思考，我只是不断的叹气。
　　“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凭借仅有的理性看到了她滚落的泪珠，女性最好用的武器就是眼泪，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而且也极具杀伤力，我瞬时又将自己的理性拉回了现实，发现心爱的女生在面前哭泣，只是因为我，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这种窝囊感是最让男人所羞愧的。
　　“是我不对，陷入的是我。”我站了起来，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深深鞠了一躬。我叫老板出来，付了两杯咖啡的钱。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白宇婷还是拿着纸巾擦拭
　　着微微泛红的眼眶，还能看到些许泪痕。
　　这个事情让我反思了自己，两个人干坐着，什么也不说，就是这么坐着，任凭时间的流逝，这个事情也让我想到了一个道理“越是费劲心思的去取悦一个人，那个人就越有可能让人痛彻心扉。终有一天会明白，人和人之间想要保持长久舒适的关系，靠的是共性和吸引。而不是压迫，捆绑，奉承和一味的付出以及道德式的自我感动。”而我就是陷入了这种无限的自我感动中无法自拔,但是今晚这个事情就是给我青春幻想的当头一棒，让我在迷醉的个人幻想中清醒出来，想想还真的是幼稚，根本没有给予的能力，却满脑子想着别人。
　　“我们店快打烊了哦。”老板突然掀开帘子，从吧台出来了。我看了一眼手机，12点半，确实也夜深了，毕竟也是小县城而已，也吸引不了太多夜游的人，与其喜欢去小资情调的咖啡店，不如去亲民欢谈的夜宵摊。
　　没办法，“走了吧。”她的语气感觉什么东西在心里断掉的感觉，我默不作声，就是傻傻的站着看着她拿起东西，走向咖啡店的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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