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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侦好传统
再往下推，一切成立的话，那么凶手之间必然有人熟识配合谋杀，只要找出说谎的人，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割手指的人帮忙掩藏凶手的意图太过明显，几乎可以排除是凶手的可能，至于为什么不是凶手割的手指，这里涉及到一个犯罪心理学的点，杀人者会喜欢回到凶杀现场围观其余人惊恐的表情，甚至感到愉悦，但是他们往往只会布置一次现场，二次布置现场的人已经不能说是杀人犯，而是反社会的高智商危险分子了。
如果是那样的危险分子，他们不该是现在这个身份，配不上他们的高智商。
再从致命伤来看，之所以他认定这是团伙谋杀也是因为刚才检查箭羽时候得出的结论，箭没把人射死，也就是说射箭的人一定还以为当时云韵还好好的在舞台上活着，人要是死了他还多此一举杀她干嘛？
这样往下推，射箭的人和其他人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排除掉这些假的死因，剩下的死因就只有两个——脑后撞击和额头磕伤。
云韵大概率死于脑部受损，也许是脑出血，也可能是瞬间的脑死亡，总之和脑子脱不了干系。
一般聪明点的人都能排除毒发和其他两处伤痕致死的原因，往往会在砸伤和中箭之间犹豫。
他当时要是查了脑子，可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脑部出血过多而死或者得到凶器的线索，但是这对排除中箭而死的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法判断射箭之人是否与其他开阔式谋杀的凶手有勾结。
万一云韵真的是被射死的，那他的推理就要全部推翻，案子也简单了很多，直接找到最后一箭把她射死的人就行。
范闲笑了笑，觉得二皇子殿下可能棋差一步去找砸人后脑勺的凶器去了，二皇子智商倒是也不低，就算他范闲推出了这些，把射箭之人排除在外，最后还是得去找关键性证据——砸伤云韵后脑勺的凶器。
只要二皇子找得到，他应该也能很快推理出全部关系，只是少了箭羽的线索，难免他的推理不会缺失一个环节。
两个人可以说是各有所获，李承泽找寻凶器方便点，范闲排查凶手方便点，要不是只能查一次尸体，两个人应该能斗的旗鼓相当。
但是关于犯罪解密，范闲眼里闪过慧黠的精光，难道不是把人看穿，里里外外摸个通透才更有乐趣吗？
这世上凶器总归会被找到，真相却不一定能被昭雪。
范闲用余光瞥了云韵的尸体一眼，对这个人起了探究的心思，他不觉得这个台本是什么才子送的，里边掺杂了太多只有现代人能理解的私货，以及一些过于细思极恐的东西，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想是这么想，但他总不能现在就把人揪起来拷问，还是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再做打算。
范闲蹲在二把手云蝶的面前，语气轻柔，笑靥如花：“姑娘，你可知云韵额上的磕伤如何而来？”
云蝶显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和善”的盘问者，脸上演出的那种嫉妒中带畅快的扭曲表情都淡了不少，至少在范闲看来没那么神经质了。
“是演戏的时候，她自己跌的。”云蝶回答不似作伪。
范闲挑了挑眉，“为何不停止作戏？”
云蝶显然没想到他已经猜到这是舞台而不是云韵闺房，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云韵说过，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止戏演下去，否则会被逐出大剧院，再也做不了演员，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做演员便只能去戏院或青/楼讨生活了，她不罢演，我们自然不敢停下。”
最重要的一场戏。这是线索还是迷障？
“这是什么戏，演戏时发生了什么？”
云蝶想了想，说：“这出戏叫‘闺中怨’，是整场大戏的高/潮部分，剧本是云韵自己编排的，可能与她的经历有关吧。”紧接着她又回答范闲第二个问题：“演戏的时候，她好像不太舒服，我和她原本就在演争执的桥段，台本上让我扇了她一巴掌，我照做了，谁知道她竟然狠狠磕在小桌上，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观众以为她在演戏也就只是唏嘘了两声，我当时确实是有些害怕的。”
“行吧，希望你没有撒谎。”范闲拍拍衣服下摆，又挪到白九息面前，问他：“你是怎么回事？他们演戏的时候你也上台了？”
那暗恋云韵的痴男儿低声啜泣，“不是的，云韵姑娘演着演着忽然被不知道哪来的一支箭羽射中，我吓了一跳，立刻冲上台将她抱住，谁知道就被抓起来了。”
“你上台的时候，她还活着吗？”
“应该是活着的。”白九息停住了哭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模样有些呆傻，“那时候我记得她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只是还没听清，我就被当成登徒子抓起来了。”
听他这么说，范闲忽然猛的一愣，糟了！他盘错了一处细节！
谁说射杀她的人一定知道她是死是活的？！这根本不是重点！
这箭射不射得死她都没关系！这也是障眼法！
范闲凝神思索，脑内不断重演案件经过，最后却将之前的逻辑全部推翻了，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真的是砸死的吗？
整件案子的杀人逻辑变了一变，范闲不由又看了云韵一眼，这人好深的心机！竟然能把他耍的团团转。
正常人会想云韵是被毒死的，再多一层会考虑中箭，再走一步会怀疑砸伤，层层套叠，越是聪明的人越会被套路所迷惑，断定是砸死的，从而排除了其他人杀人的嫌疑，哪怕猜到有共犯，对于射箭之人就像范闲刚刚想的一样，觉得既然云韵已经死了，那还杀她干嘛？从而判断错了云韵真正的死亡时间。
一旦死亡时间判断错误，那么就面临全盘皆输的场面，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远了。
当然，白九息也可能撒谎，他也是范闲之前觉得嫌疑最大的人之一，但是听他说他是云韵中箭后才上的台，范闲反而能相信他没有撒谎了，五处伤痕，三处致命伤，白九息只可能是清白的或是从犯，不可能是主谋，主谋可以撒谎，但其他人不可以。
应该还有线索，他又把目光看向了一边面无表情的贺辞：“箭是你射的？”
“是我。”
“你和她什么仇什么怨？都给我细细说来。”范闲活像是包青天转世。
“有人派我杀她，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是谁派你杀她的？”
闻言，贺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这位公子，我不能说，但你可以自己去查，查到再来问我。”
范闲叹了口气，这下子麻烦了。
他不急着去搜证，而是走到丫鬟诗瑶面前问她：“你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诗瑶哭哭啼啼地说：“茶水是我准备的，里边有毒，我就被抓起来了，我真的没有想害小姐啊公子！”
“除了准备茶水，你还做了什么？”
诗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范闲再问，她也只会重复这一句话，便走到了最后一个嫌犯面前——仆人辞月。
“你和云韵有什么过节？又是为何被抓的？”
辞月显然已经被问习惯了，流利地重复道：“云韵害死了我姐姐，我要报复她，那些人查到我房里有一些东西，就把我当成嫌犯抓起来了。”末了他还不忘非常有职业素养地补充了一句：“死得好，我姐姐黄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范闲扶额，让他来重新捋一捋云韵的死。
首先不可能是毒死，原因也说了，他作为老毒物的徒弟，明白茶水里的毒会让人嘴唇青紫，但死的时候会让人因为痛苦而显露出极大的丑态。
也不是射死的，官方人员不会骗他。
不是割手指死的，这是障眼法。
不是额头磕死的，其他嫌疑人都能作证，云蝶不会撒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
真的是砸死的吗？主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砸死还不被发现的？
那些障眼法都是为了保护主谋，排除了主谋在台下杀人的可能性。
主谋杀人的时间点到底是哪里？
范闲又回头问白九息：“你抱着她的时候，她脑袋后边有没有流血的痕迹？”
“我...我不知道。”白九息听他又来发问，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觉得哪怕他脸上笑着，但比其他人都可怕多了。
“把手伸出来。”
白九息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露出了手上点点血痂。
果然如此！
范闲慧黠一笑，终于松了口气，是他落入了思维的怪圈，被云韵脑后大片的血误导了，以为是那种非常大的凶器，没想过凶器狭小，也能杀人。
谁说脑后一定是砸伤的？破一个小洞照样能流血流死。
白九息手上有血，身上却没有，说明他抱着云韵的时候应该是恰巧一只手垫在云韵脑后伤口上，云韵才没有在他怀里大出血，他一走，云韵脑后没了救急之物，血自然是想怎么流就怎么流了。
这时候王启年和范若若也回来了，范若若率先开口道：“哥，那云蝶竟然和白九息是夫妻！两个人都是外地来的，到了京都再也没有朝外宣布过夫妻的身份，白九息似乎是移情别恋了云韵，这才让云蝶妒火中烧，想要杀了云韵。”
王启年接道：“还有那诗瑶和辞月竟然也是亲人，仆人辞月是丫鬟诗瑶失散多年的弟弟，我偷听到别人的谈话，辞月以为自己姐姐被云韵害死，便偷偷在茶水里下毒想毒死云韵，又是诗瑶端的茶水，诗瑶后来才知道茶水里有毒，但想着保护她弟弟便什么都没说。”
“很好。”范闲表扬了他们，“有没有去贺辞那里看看？”
王启年和范若若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看过了，但是线索都被人拿走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没事。”范闲灿然一笑，“你哥我已经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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