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令

作者:三尾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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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


      风猎猎,从她衣袖间呼啸而过,一道青色小影坐卧在屋前青松下的石块之上,她最喜欢坐在此处看脚下的山间,低头咬一口手上的烧饼,感觉最悠哉不过。
      山云雾霭中偶有黑影略过,宛如山鹰缀连。白鹿山的苍穹透着一贯的凉薄,宛如师父嘴角长年的冷意,她一向不敢多看,还是手中的烧饼喷香诱人。
      这几日来的人挺多,原本少有人烟的白鹿山前前后后来了许多批人,紫衣服的红衣服的绿衣服的,瞭得人眼乱。所幸师父从不招待这些来客,否则别论煮饭,光是烧水也能把她这十四岁的小姑娘累死。
      今日来了三人,皆是灰衣素服,然而身上透出的劲势显然是内家高手,别问她怎么知晓的,虽然师父教她练功的时候她尽在溜号偷懒,可这并不妨碍她一眼识出他们的身手。你瞧,若是普通武者,能在她啃完一个烧饼之前从山麓来到山顶吗!
      师父今早便不知去了哪里,否则她岂能闲坐在这,三人兜了一圈没发现师父,便来问她,“女娃儿,你可知这山上的临渊尊者,人在何处?”
      甚么临渊尊者,不曾听过。
      她摇头,继续啃手上的烧饼。山上风大,不快些吃就凉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人待在此地?”那三人不死心继续问道。
      师父下山去了,山上自然就只她一个了,她心道,至于她叫什么……师父一向只唤自己徒弟,至于名字,师父不提,她自然也懒得去问,索性再摇头。解释多费唇舌,不及吃的实在。
      三人对视一眼,心想这女娃儿莫不是个哑巴不成。
      三人不再与她多话,捧着剑各自倚着门框大树以及长着青苔的老岩石作起了“望夫石”。
      她吃饱了烧饼坐起身来,抹抹嘴巴,拍了拍身上的渣滓,慢慢的踱步进屋。外头风大且冷,傻子才一直待在外头呢。
      三个傻子一直待到夜半,彼时她已酣眠入梦,怎奈师父深知她能躺绝不坐的脾性,半夜回山的他毫不犹豫将她从床上划拉起来,补练白日的功课。
      凌兮心中笃定必然是叶风这家伙悄摸摸地告了她的状。
      夜里山风更劲,似一把把冰刀霜刃尽往她四肢百骸里头钻,师父倚着窗户瞧她,她实在不好偷懒,只得挂着鼻涕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地练着师父所授的剑法。她知晓师父必然恼自己不争气,否则他不会对三个傻子说他们若能教会她这套飞霜剑法,便答应他们的请求。
      三个傻子认真瞧了她半天,一齐摇头,答曰:“此事甚难,还请尊驾勿要为难。”
      是啊是啊,勿要为难。许是她神情太过悲愤,师父终于大发慈悲,让她先去睡觉。
      欢快地抛下手里的青芒剑,她直直地扑向自己可爱的小床。也不知师父在外室对三个傻子说了什么,翌日起来,已不见三人踪影。
      这山顶有一白潭,其间游鱼无数,个个冰肌雪骨,清蒸红烧皆有滋味,她甚是喜欢,平日里隔三差五,总要下去捞上四五条来佐菜。只是今日她烹鱼时可能出了差错,否则师父不会刚刚提起筷子,便忽然对她道:“徒弟,过几日我俩得下山。”
      是的,下山。以往师父外出办事从不会捎上她,性情清冷心外无物的师父也不会去想她一个小姑娘一人留在这渺无人烟的山顶该吃什么喝什么,总之他只要每次回来见她还活蹦乱跳的就已足够。而她心知自己离出师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不知师父此次为何会带上自己。
      许是怕她一人待在山上更加荒废武艺吧?
      师父不提,她自不问。
      白鹿山长年云雾缭绕,奇松险壑无数,一道瘦小的身影倒悬在屋后的松树上,树下散着一堆松子壳。自那日说了下山之后,这两日师父一如往常教她习武,她唯一学的精的只有轻功,好歹这是保命上佳的功夫,她自然格外用心。而在师父面前她这点勤奋实在不够看的,所以被罚倒挂在树上反省,师父自个儿足尖微点立在松枝上,任凭衣袂随风翻飞,静眺远方。
      师父你是要成仙吗……她在心里碎碎念。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日月交替了两个来回,在第三日,白鹿山又来了一批身着玄裳的高手,八个人,个个身材高大,气息沉稳厚重,却又收敛仿如无物,带着满身夜雾中的湿意和凉气,静候在屋外,不做声响真如鬼魅一般,把出门取水的她怔了好大一跳。
      后来她才晓得,这些人,便是素来被称作影卫的人,养的起影卫的,自然不是寻常人。而这些影卫效劳的更不是普通的显赫官宦,而且这天雍皇朝的皇帝——元帝赫连徵。
      师父跨门而出,对她说了在这白鹿山的最后一句话:“自今日起,你的名字唤作凌兮。”
      凌兮……她颔眼,离开白鹿山后,这世间从此便有了凌兮这个人。许久未听人喊过名字,想来,还是该及早适应才是。
      ……
      白墙绿瓦,花木叠深,午后蝉鸣愈躁,桌前的人挠挠头发,庆幸自己的的小院里颇为凉爽,心叹此时若能午间小憩一番最是舒服不过。只苦了她虽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床上,却不得不捧着师父丢来的人体经脉走□□苦记硬背。
      此处名唤紫柳庄,坐落于雍京城外,此时已入夏,自她更名凌兮与师父离开白鹿山已有月余。这一个月里,她一直在与这张图纸苦苦奋斗。
      然,收效甚微。
      这处庄子是师父的,庄内管事丫鬟虽不多,却将整个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师父回庄过的仍是以往不喜外人打扰的日子,府里奴仆丫鬟不敢惊扰他,倒喜欢缠凌兮说些在山上的日子,许是她比看似冷傲淡漠的师父好说话吧。
      深居京苑大宅里的他们总对江湖中快意恩仇行侠仗义英雄佳人之类的故事心怀向往,虽然凌兮也不曾见过多少大侠,但架不住她有一颗热衷于与众人谈乎的心。
      你道是大侠如何能称大侠,没有点武林绝学怎么成,徒手劈砖的只能是识点外家功夫皮毛的三脚猫,厉害的能直接劈开一长串青石板儿。再厉害的便不只是手了,直接用脑袋顶,石板岂止是碎,风吹来直接扬成沫儿…
      凌兮分明看见路过屋外的师父脸色不大好看……
      托腮瞧往窗外,其实师父颇英俊,纵然眼角已有皱纹,却有着无法掩藏的慑人的清贵孤傲之气,超尘拔俗,沉静如水,那身绝无仅有的气质甚至盖过了容貌,却让人无法忽视。哪怕是京中勋爵显贵,在他面前也是收敛仪态言辞恭敬,不为别的,只因她后来才从府中管家口里知道,师父竟是先皇御封的圣清王爷,当朝皇帝的亲哥哥。
      这个消息来的令她措手不及,愣了许久,可回头想想,无论师父是朝中的王爷还是世外的高人,都不能改变她还须日日晨起练功的境况,于是她淡定了。
      只是她虽淡定了,却总有人淡定不能,清王回京,日日有人来府拜谒,虽有管家拦着不曾有人入府门一步,却还是风吹日晒毫不间断。除却一顶青纱小轿,日日来府外头停着,却不似旁的来客投帖拜访时时翘首或意图贿赂门房进府,凌兮偶尔几次偷着跑去城东果子铺买零嘴儿时张望过几回,那轿帘都不曾拉起,不知里头坐的是男是女,未免生事,她一向装作不曾看见。
      除此之外,便是什么客人皆有了。
      这些人当真好耐性。
      而在师父眼里,这些人的耐心显然连个笑话都不是。凌兮撇撇嘴,自个儿与师父相处数载,何曾见他对外人笑过,师父眼角眉梢夹带的冷意足以将旁人冻成冰棍儿。
      凌兮叹口气,倚着廊柱瞧外头淅沥成丝的雨珠,夏日里的雨天也透着一股闷热,师父在屋里头午憩,常在她身边转悠的那三个小丫头也不知跑去了何处,余她一人独自在偌大的紫柳庄里转悠。
      “哎,你这丫鬟不好好当差,怎么独自在这躲懒!”
      转悠过前庭,后头忽然传来人声,听那声音还是直着冲自己来的。凌兮慢吞吞的转过头,眼神晃悠悠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立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小鬼,年纪约莫比自己小一两岁,五官十分精致,个头刚刚及她肩膀,然而穿着打扮无一不精,腰上还配着一块质地极佳的羊脂玉佩。纵然不知来人是谁,也不会轻看了他的身份。
      眼力界什么的,她一向好得很,只这小子不咋地,错将她当成丫鬟不说,还偏偏一副目中无人傲慢不逊的模样。虽说师父也常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可他是在自己天生寂寞如雪的世界里心无旁骛,总归带着区别。
      不远处王管家快步走来,朝那小鬼缓缓作了一揖,不卑不亢道:“七殿下见谅,凌姑娘乃主人弟子,并非府内丫鬟。主人现在正在房内休息,七殿下不如先去俯翊居稍事等候。”
      小鬼漫不经心斜睨了旁边的管家一眼,语气凉薄,态度轻蔑:“我道我皇伯收了怎样的徒弟,瞧着也不过如此,只怕连我皇伯万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到,还损了我皇伯的英名。”
      凌兮默然,心道我竟不知道我的不成器有这么明显……
      “你要找我师父,往这廊下直去便是,他在紫轩居歇着呢。”凌兮信手一指,便欲继续在这回廊下转悠下去。
      谁知这小子却一扯她衣带,素净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她,“你既然对这庄子如此熟稔,不如由你来引路吧。”
      凌兮眉头一挑,知道这是个来惹事的,对正欲开口阻拦的王管家摆了摆手,侧了侧身体,道:“那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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