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白鹤夫君[红楼]

作者: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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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7 章


      原来这冲霄道早有传言,内有至宝,可使仙者与天同寿,魔者翻覆时光,令无数散仙魔修奔赴其中,每逢日月交际,山门大开之时,便有无数人进,却鲜少有人出。
      原因只两个:
      一是夺宝之争,其内死伤无数,不知埋下多少骸骨。
      二来是至宝难得,冲霄道内有洞天,往往数千人来寻,只一人有缘拿得至宝。

      因而万载已过,那些散仙魔修便扎根于此,杀生人,迷熟人,子传孙,孙再传其子,一代换一代的诡秘莫辨。

      偏偏有一个先天圣人,不知深浅,误落此间,来时同魔楼中乌合之众打上一场,毫发无损,还从此地寻得一宝镜出去。

      这个人,便是此刻殷猗身后之人。

      那殷猗本是魔楼嫡传子弟,其祖殷衽大败,刻其身影图像,嘱咐后世子孙,务必屠此人以全遗恨。

      那殷猗狂笑道:“原来是你!”

      帝虞微俯首,眼底深潭无波,银袍无风自舞:“你认得我?”

      “哪里不认得!便是你毁了我魔楼万年基业,我祖当日轻敌,才叫你重伤!”那殷猗想到此仇,连被夺去的画卷也不问,取出袖中剑便劈。

      帝虞略一凝眉,他来这一遭只为寻黛玉,并不想作甚么。那殷猗却不分青红皂白,只管持剑乱砍。他一挥袖,林间清风即分几道,细丝无痕,轻轻往底下人身上点住。

      “无耻圣人!”殷猗当下动弹不得,待要唤人,偏偏小喽喽也被定住。

      待要开口骂,却见眼前人面色微寒,近前唇瓣动了动:“莫说一个魔楼,你若动她一毫,我便叫此地陪葬。”话才轻轻一落,好似打过的风,唯有入耳之人才知其重。

      殷猗只觉脑中沉响,比那佛陀山上的打钟声还要叫人金星直冒。偏偏帝虞无论修为或是其他,都比这里人强不知多少。袖中剑啪嗒一声滑落在地,几滴鲜血从腕上流出。

      帝虞垂眼,袖了黛玉的人影图像要往前走,却犹有所感看至一处。

      “师妹?”

      黛玉咬唇,这才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帝虞脸上一慌,随即伸手笑道:“到处寻你不见,原来在这里。”

      黛玉方才只见她师兄轻轻松松定住这几个魔修,却不曾听见他放狠话,因而抱剑只看那只手,道:“这是甚么术法?”又问,“你是哪里来的?”

      帝虞不敢多言,怕露了马脚,只道:“我去了此地佛陀山,你怎么到这西边来,此地魔修佛修混杂,若是独身,反易出事。佛子邀我等去寺里相见,他们都是在寺里。”

      黛玉听了喜道:“原来她们都在寺里。”帝虞摇头微笑,实在太好哄了些。

      两人即腾云而起,径直往佛陀山去。一路平静,不久便见一座大钟巍立,佛像为山的佛陀寺。

      那寺内金光乍现,与天平齐,偏偏又身接四方,飞升不得。
      钟上便有一人,悬空而坐,脑袋光光,穿一件黑色直缀,项上佛珠滚圆。

      黛玉见那人仪表非俗,额上一条金蛇印记,略一睁眼便觉天地换了二色,猜到:这个人莫不就是适才所言佛子?
      才落地,那钟上人立起施了一礼:“阿弥陀佛,两位远道而来,寺中已备热茶。”

      帝虞沉吟一声,边上黛玉好似听得一声笑,偏偏看那佛子神色肃静,尚疑惑,便见湘云宝钗几个从寺里头走出来。

      湘云笑道:“林姐姐又是最晚的一个。”

      黛玉欠身,才走至跟前轻声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

      宝钗才搭过手,看帝虞同佛子站在那里,偏过头微笑:“我等也不知,来了就到这里,偏丢了你一个。”又羞问道:“那个便是你师兄?才我们见他,云儿说凡世里探花好生肖似这一个,就是年纪没他大。”

      黛玉只把两只手一拧,“花叶都有相似,何况人乎?探花若能生的我师兄样貌,还算可观。”

      湘云闻言扑哧一声,连迎春也悄声笑道:“你眼界如此之高,他这样样貌,那些神君都比不得,在你这里才‘算可观’?”黛玉不语,恐身后人听见,莲步轻移要进寺去。

      便听身后清咳一声:“师妹,却才惊吓,你们都去寺中厢房歇息。”

      黛玉应声,众人才随小僧进后院厢房中,佛香满寺萦绕,晨钟余韵不绝,叫人自觉宁静。才分了座位,惜春在榻上正痴看经文,黛玉谢过小僧,才捧起茶要喝。

      偏偏湘云学道:“师妹,却才惊吓,这茶你慢慢喝。”言讫俯仰大笑,躲过黛玉抓来的手。

      宝钗也笑,见黛玉脸都红了,劝道:“她这样子,何苦羞她?”

      话落在黛玉心里,更变了一层模样,倒像是真有什么叫人拿来讲了。黛玉气道:“你们两个……”偏不知拿什么来驳,只抓着宝钗不放。

      宝钗何等人,不免低声相劝,不过半日,这几人又好了。

      探春笑道:“都是笑话,我们几个又不是嘴碎的,你们两个一对玉人,谁看了都觉得相配。”

      黛玉闷闷道:“胡闹,若叫他听了去,日后我如何相对?”

      迎春放下茶盏,“千好万好,偏偏你这个放不下。我们才见你那师兄,见你不在,还多问几句,并不以为大妨。”

      黛玉闻言即楞,摸着手心红莲手串不语,却比才神色舒缓,这会想起自己小像还在帝虞那里,正想出去,便听寺内钟声三响。

      伴着厚重钟声传来一句:“列位仙家,冲霄道内秘境已开,勿失机缘。”

      原来真正秘境需要佛子同神君联手打开,便在这佛陀山后。
      迎春几个拜别神君,这才步入后山。但见路有羊肠小道多条,一径草木葱荣,繁花似锦。探春见了笑道:“看来你我要在此地分别。”微微欠身一礼,自择了一条路径而走。

      黛玉亦与众姊妹别过,飞身而起。才至一壁前,藤萝月桂开得正盛。
      还未语,便听画壁内一仙姑人声:“空阶对月,御风而行。你等既有缘来得此地,过了吾所设之试炼,方可警醒。”

      黛玉欠身:“多谢仙姑。”抬头便见藤萝花挪至月桂枝丫上,自行移出一条道路。

      黛玉即入画中,便见眼前换了景色:
      碧空如洗,彩练依旧,美景如画。黛玉身着玉白纱衣,面前却是一丛墨莲,出身湖潭,潭水映着空蒙山色,湖上雾气凝重,沉浮间走出一个人影来。

      那仙子手捻一支素荷,身着墨色长衫,对黛玉略一欠身,露出无悲无喜的一张玉容。仙子婉婉道:“吾名墨荷,乃是天地所生一段精灵。”素手一扬,黛玉面前一只尖尖小荷便绽破花开,轻挪至玉足前,“吾知天地上下,不问悲喜。你若能从此荷中悟,这荷池下藕丝便不作纠缠,若是痴迷于此,便也化作这潭水长留。”

      黛玉闻言行礼:“吾辈知晓,多谢前辈指引。”话音一落,面前那墨荷微颔首须臾随一阵清风离去。

      黛玉即缓步入莲中,那莲叶便把人一裹,不露缝隙,便把人送入潭中。

      佛陀寺内佛子透过壁画见着,执佛礼一叹:“阿弥陀佛。”

      帝虞却不同那些神君在外等候,步入大殿,只看着那画,一时无言。
      佛子道:“你当真放心?那墨莲之道法,比我佛还深些,我见过多少人进去,也不见有人出来。”

      帝虞偏头,轻声道:“我去得,自然师妹也去得。”
      绛珠仙草万载修灵,又历劫而来,此一遭,也是她自己的缘法,旁人哪里干涉得了?

      佛子又看向施法看向另一处,惜春正同佛光阁内一个光简斗法,宝钗迎春几个或同兽妖、或同木精交战,几个神君仙妃都在旁预备搭救。

      那黛玉自沉入湖中,便觉记忆如潮,一瞬涌来,前世仙草,这世凡女,化形成人、报恩下凡、还泪情尽、芳魂离恨,种种情事,又叫她好似又历了一遍。那玉容上早已满面清泪,黛玉一时欲要咬唇恨“宝玉”,偏偏朦胧间手上一根红莲珠串滚烫,叫她醒神。

      这个已是前世,昨日之事,今人该忘了的。

      黛玉幡然,心中默念一声“疾”字,咬破朱唇,才见眼前密密麻麻几大片泥金小字浮空,玉手捻个指花,才挟来二字:“绛珠。”

      想到:这个该是浮世文,与我相关。
      黛玉正要放下,又有两个字飞来,翩跹若幻蝶之影,那绛珠两字便同这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开来。
      定睛看去,原来是“帝虞”两字。

      黛玉不明缘故,待要脱身,眼前景又变却:红绡帐暖,若水伊人。

      仙子含羞,不敢多看,又见一只白鹤裹挟着一个花篮,摇身一变俊美神君,玉竹也似的双手拂去深泥,亲自挖坑浇水,将那仙草种下。

      不说黛玉如何悟出道破荷而出,帝虞再见时已是三日后,宝钗等人苦苦缠斗,终究拿得仙宝。那些神君无事也都辞了出去,迎春事了也都飞往下界渡劫。

      黛玉才换过红裙,见着帝虞站在树下等候,不免上前问道:“他们都去了,师兄在这里作甚么?”

      “你出来我才放心些。”红枫乱飞,恰好挟过一缕墨发,帝虞回头一笑,递出一小轴,“我见你那日进境前望我三回,出境后又望我三回,该是为此物而来。”

      黛玉心中不静,一时满面红云缭绕,也不看那物,悄声笑谢道:“师兄知我。我上来久矣,怕是下界呼唤,先去也。”言讫即飞身不见。

      帝虞失笑,佛子才从山石后走出,了然道:“阿弥陀佛,因缘二字呵,前世因,今生果。两万年的因果,何时得以了解?”

      帝虞掸去石凳上浮尘,这才坐下:“棋否?”

      佛子素来胆大:“道君先子,我相随矣。”

      此话休提,再说林海等人归京,才进皇城,即取道大明宫,圣人处听宣。

      那圣人高坐,彼时老圣人两个也在,说起今年郊祭必行,彼此说得正热闹。林海白阶下拜见两个圣人,上首老圣人抚着白胡,侍儿捧过茶盅,因道:“下面那个可是林海?”

      林海上前曰是,圣人又赐坐。林海这才再三言谢坐下。

      圣人问道:“前几日郊祭事宜可备好了?”

      林海对道:“郡王爷携我等各处察看,已经打理了上下,并守祭坛之官。只待几位寺卿筹谋饮宴事宜,三月内布置好便是。”

      老圣人听了笑道:“这是你第一次主持郊祭之礼?”

      林海曰是,边上自有戴权递上礼簿,圣人翻看了看,都是些古礼圣文,还有出行事项,当即点头。

      老圣人略沾口茶,向圣人道:“天子郊祭,祷天地,祝日月,奉山川精灵,那日出行,势必重大。”待还要说,便听帘子后头出声道:“祭礼重大些,可惜我等在里头见不着。”

      林海听这声虽显沙哑,却是女子声来,想道:“这处又没别的宫妃,该是圣人生母,当今的皇太后。”即俯首不敢往台阶上看。

      老圣人听了笑,圣人忙起身相迎,却闻鼻尖一阵香风,几个宫女子扶持着一光鲜非常的老太太出来。

      正是皇太后,她笑道:“我老了,当日林公之名我还晓得,就想看看这个面如冠玉探花郎是个甚么样子?”又对老圣人道:“平时光听你说法,在里头烦闷,不听你请,我便来了。”

      老圣人安坐,听了也不恼,笑道:“你怎么得空来了?”

      皇太后坐右首,“来看看圣人和咱们儿子。”袖手这才看向林海,见得地上一红衣官郎,哎呦道:“我年纪大了,做不得甚么妖,林公不必怕我,便是老圣人,也是宽和。”

      老圣人听了笑道:“林公给我个面子,她在内闲的慌,叫她看了,回去也就不会念叨了。”

      林海道不敢,这才抬头,隐约见上面一个年纪和贾母差不多的老太太,手执沉香杖在那里笑。

      皇太后见着林海虽然人至中年,依旧面白俊朗,如芝如兰,点头赞道:“果然是探花郎君。”

      那林海忽然叫皇太后赞了,想起年青时骑马游街同好友二三人醉酒吟诗的光景,还未及多想,又听上首圣人孝顺劝慰道:“娘这是久在宫中烦闷,来日请家人来探。”

      皇太后摆手,叹气道:“家中都是些小辈,久不见便不熟,倒嫌我絮叨。”又问林海郊外如何风景。

      林海将那日纵马所见美景一一讲述,他本文采非凡之人,自然讲得精彩。

      皇太后听了又喜,一时又潸然泪下:“我也曾年少纵马,就是进了皇城后,不曾出去过。”边上侍女忙静悄悄上前拭泪。

      老圣人听了放下茶盅,也不喝茶,沉吟许久,他自退至大明宫,久久得闲,也好些年不曾出去了。这厢对圣人道:“郊祭少不得相请各个王公,我皇儿事忙,我们两个老的,也去凑上热闹。”

      圣人听了,历朝历代,也没有皇帝出行,把太上皇和皇太后也带出去的,偏他又至孝,不忍两个老人愿景被驳,乃问林海道:“林公预备如何?”

      林海道:“两位老圣人出行是好事,只是皇太后不便些,路程冗长,怕身体难熬。”

      皇太后丢了帕子,听此事有影,复而笑道:“路程冗长,只我一个出行也无赖。旧年赐下恩典宫妃归家,也是前朝没有的事,往年要看官眷,也是听旨候宣的,实在没意思。今年郊祭,我儿可还预备秋猎?”

      圣人道:“郊祭在八月,那处也有行宫,娘同圣人都住下,郊祭需要些时日,正好秋猎。”

      老圣人点头:“那便是了,我们多赏玩些时候,也受享古人所言怡然自得的乐趣。”

      皇太后笑道:“是这个理,我嘴笨些,到那里还叫咱们公主约上几家要好的,听他们谈天说话,我也快活。”

      圣人又多问了驻防,林海一一答了,并添了老圣人等的用度,这才得旨意辞了出来。青篷小车到林宅时,早有管家出来换衣取帽。

      贾敏同黛玉两个在里间绣花说话,林海进来时不见林熙,笑问道:“熙哥儿那小猴呢?”

      贾敏起身相迎,温婉笑道:“老爷才来,他小猴儿一个,家里上蹿下跳的,止不住他。这会叫隔壁鹤家郎君约去玩耍几日。”

      林海拉过贾敏:“可苦了夫人些,他不在,咱们倒好说话。”

      黛玉见她父母两个说话,嗔道:“爹爹可是没见着我?便和娘亲拉手。”

      林海闻言转头,拱手道:“不敢不敢,林府明珠在此。”又唤家下人捧过一盒子东西来。

      黛玉见时,原来是好些香珠香花,看形制,倒像是宫里出来的:“爹爹,这是宫里赐下来的麽?”

      贾敏也看林海,林海才道今儿得幸叫皇太后赞了一句,得了好些东西。

      “太后言道‘好久不见敏姐,不知是个甚么模样了’,叫我把东西转交给你和玉儿,来日行宫相见。”林海才坐下。

      贾敏笑道:“难为她老人家还记得我。”心里念了个好,才要说话,便见黛玉静悄悄退了出去,还在门前比个羞。当下又羞又恼,嗔林海道:“两个孩子渐大,老爷人前也该收敛些。”

      林海大笑。

      再说林熙这日收到鹤虞鹤华的请帖,他人小,还是头次有人下帖子请他,闹了一夜没睡好,翌日依旧神清气爽的一个,拉着俞路,身后跟着张嬷嬷并几个小厮,辞了贾敏、黛玉两个,这才坐着车儿至鹤宅。

      林宅鹤宅相邻,车马没走多久就进了门,林熙下车先见着两个书童,模样长得相似,衣服也一样,笑问道:“怎么两个生得一样?”

      鱼秦笑回道:“小郎君,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自然相似。”又微躬身牵手。“郎君在里头等候。”

      林熙叫拉着往前走,才过了三秋院,又进暖枫阁,这个便是外书房了。林熙见上头题字道:“一暖三秋思,风雪候归人。”

      踏过门槛,又见一幅墨画,大约是才挂上去不久,笔墨还鲜亮着,画的是柴门野犬,山有猛虎。

      想道:这个画画好有意思,我家里有只猫,来日也画一张在书房里头挂着看。

      鱼秦见他只顾看那画,笑道:“这是大公子的画,这会晨起在后头园子练剑。”

      林熙一听拍手,连后头俞路也眼前一亮,只是不敢出声,一双眼睛只看着林熙。

      林熙笑道:“你带我去看看罢?”

      鱼秦鱼唐两个原本就受了自家郎君之托,要往园子款待林家小郎,此刻心里得意,正要引至内院。鱼唐笑道:“小郎莫急,园子就这几步,缓步缓行,等下用过小食,才是养生之法。”

      他两个温声细语,更与林熙所见外祖家下人不同,林熙心底不由敬一声好。

      又走过长廊,环回几个影壁,这才进东边听枫苑,便听风声簌簌,杏树下公子身影翻飞,手中长剑叫人肃寒,一声轻呼,剑花沾上几朵柳絮,一个翻身,雪衣拂染一地芳草。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毕,鹤华才取过剑布擦拭剑身,笑道:“小郎已来了?”

      林熙上前见礼,问道:“虞哥哥呢?”

      鹤华引至石桌旁,这才绽笑:“你虞哥哥早时出去,不知去了哪里。”又问可用过早饭。

      林熙嘻嘻道:“今早熙哥儿就吃过。”又见鹤宅下人捧过食盒,问道:“华哥哥还未吃吗?”

      鹤华点头,正要说话,才见鹤虞一袭月白深衣拿着长笛走来,脸上似笑非笑的。

      鹤华抿嘴道:“你这是又要捣鼓君子六艺了?”

      鹤虞愣住,才笑道:“近来习学长笛,这个竹笛适才去后山我自己雕的。”

      鹤华摇头叹气:“你之乐艺,还需回家听老先生教诲。”

      鹤虞应声,又拉过林熙,“熙哥儿可喜欢长笛?”

      林熙见这个笛子,又看鱼唐手里那把剑,摇头长叹气道:“熙哥儿也喜欢,但是更爱华哥哥的剑。”

      对面人闻言叹气,边上鹤华笑道:“熙哥,这般喜欢?”

      林熙郑重其事道:“熙哥儿喜欢,将来要作大英雄!”又空手比划,自己嗬哈出声。

      鹤华见他出臂有力,招式虽然不甚到位,却也学得像样,不禁拍手道好:“小小身子,便有如此志向。”又牵过林熙,细细探看,摸着那臂膀筋骨,孔武有力。

      鹤华幼时也曾受祖上摸骨,曾听人言左脉之下,与右脉都有两条筋骨之人,乃是习武奇才。这会自己摸着林熙一个小人儿,手下隐隐好气力,想道:这个小郎,倒是一身的身骨。

      又观其面相,不免起了爱才之心:他这身人才,若是遇着别个,也与我无关,偏偏在我眼前。
      思来想去,才问道:“熙哥儿,林公可曾为你寻得武师来?”

      林熙摇头:“爹爹只说熙哥写字,过些年才请名师。”

      鹤华心内不舍,笑道:“莫说别的,我鹤华尚可教的你,林公若同意,你闲时便往这里来,我教你学剑如何?”

      鹤虞听了,放下笛子,“兄长教学剑,我教你读书写字还可。”

      鹤华听了眼里露出笑,他这个族弟,确实还可教读书学字。只是奇怪,他这个清冷性子,怎么就对林熙热忱。

      林熙见这两个都来看他,两只手搭在一块,掰着手指道:“虞哥哥教熙哥读书,华哥哥教熙哥学剑。”一时笑道:“熙哥儿喜欢,回去就问爹爹。”

      众人听了都笑,自有引着林熙府内到处赏玩,又有书房学字等事不多赘述。

      且说贾敏因家里没有林熙烦恼,这日便接了黛玉两个,出城外往庄子上一探。

      桂嬷嬷在马车上递过簿子:“太太,咱们家里在都中三处庄子,一个佃田,一个种花,一个野渔。近来册子上都注上了用度。”

      黛玉接过去看时,原来都是些佃户租了多少田地,一季多少粮食交上来,又有一册光写花名,另一册注的便都是野物。

      贾敏见出了城,道:“咱们往花庄上前,正好春景,花儿开得香盛。”帘子前头的杨嬷嬷应声,即吩咐车夫去向。

      黛玉一行人到花庄上时,那里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庄户,鞋底沾着春泥,大概是从花田里赶来拜见的。

      贾敏戴着幕篱,这才出去。杨嬷嬷道:“太太才至这里,你们忙去,有问时再来说话。”

      底下都拜乎:“谢太太。”

      众人起身,各自东西去了。嬷嬷教过庄头来,才扶着贾敏黛玉两个人,往田庄上走。

      贾敏见里头东西齐整,地也是干净的,虽说贫些,倒还能入眼。这会大堂坐下,那庄头夫妇隔着屏风拜谢道:“小人不知太太小姐出来,迎得迟了,心里惶恐。”又是磕头又是拜。

      贾敏使嬷嬷止住,莺莺道:“这时你们庄户人家忙是有的,不必在意。我见你们辛勤劳作,反而欣慰。”

      庄头夫妇忙道:“太太仁德,小人们焉敢不敬?农事只是一时繁忙,闲时都在地里头谈天。”

      黛玉听了笑道:“你们那地里谈天是个甚么样子?”

      庄头婆子听了声音年轻,想着这个该是小姐,忙应声道:“小姐不知,庄户人家,一日劳作,没别的趣事,便把瞎想的闲话乱讲。”

      黛玉听了,又想起前世刘姥姥说起雪下抽柴的趣事,还有宝玉苦寻茗玉小姐反寻个红脸关公来,不免笑出声来,捂着嘴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们那里也是得空了便把闲话讲。”

      贾敏又问庄子旧年受灾事宜,庄头夫妇道:“托老爷太太的福,旧年积雪重,雾凇结了好些,所幸花儿都早早送到棚子里去,倒也没伤损。”

      桂嬷嬷又问庄子上花田有多少亩,庄户夫妇答道:“共有五十六亩,十亩牡丹田,十六亩玫瑰田,十亩是紫熏草。二十亩种的海棠、桂兰。”

      贾敏点头,隐隐见着他们两个颤颤,想道庄头夫妇有了年纪,不好教他两个久跪,便使嬷嬷出去扶人起身:“是我的不是了,你们两个庄子里只管尽心,我这里也是出来散心,并不过问许多。”

      那庄头夫妇两个才敢辞了出去。贾敏正端下头人送来的新鲜花茶,便听身边大丫头问道:“太太,外头姨娘请见。”

      贾敏一时听得姨娘二字,才想起是个什么人。

      原来早时上京,林海遣散了姨娘返乡,独有郝姨娘一个,是原先伺候贾敏的丫鬟,后来开了脸,也跟着上京来。

      偏偏她来京城便水土不服,卧病半年,贾敏那时怀着林熙,哪里能顾得上,郝姨娘也自请到庄子里头修养,此后便不曾听她使人来见。

      这会听了,贾敏笑道:“可是我忘了她,叫她上来罢。”

      丫鬟才应声出去。不一会便见一个粉衫青裙的妇人上前来,婆子移了那扇花间蝴蝶嬉戏的围屏,黛玉才见那姨娘生得:容长脸面,温婉声细,微笑含祛。

      郝姨娘本就是温柔之人,久不见旧主,乍听贾敏到来,忙换了鲜亮衣裳来拜。此时心里道:不知太太还认得我麽?

      又想着,往日太太老爷待人宽候,别家人是不知道了,就以往荣国府内,没有哪房夫人叫姨娘小妾压下去的,因此就病寻了退步抽身之法,宁愿在庄子上自在苦寒度日,也不想碍了贾敏的眼,反叫他夫妻二人生了嫌隙。

      贾敏亦是知晓郝姨娘这份心,才觉可贵,想她当年作贴身丫鬟时处处留心,帮忙度过了好些暗手,作姨娘时也是站在自己这边,心中自是感激。如今见她身上穿得还和当日一样的好,脸上却是历尽风霜,不免上前迎她笑道:“呈慧姐姐。”

      郝姨娘听了连道:“太太,都是当初的事。”一时别过头抹泪,又振作笑道:“久不见太太,太太可好些?”

      贾敏笑道:“我的身子,早已好了。你病何时好了,怎么不回府上去?”

      郝姨娘闻言抿嘴一笑:“这里山清水秀,闲时还可和庄户娘子道家常。我想着太太生了哥儿,势必照看不过来。便不去打扰了。”又见黛玉款款坐在那里。

      郝姨娘又惊又喜:“玉姐儿也在这里?出落得愈发好了,像极了太太。”

      黛玉微欠身微笑:“您在这里和娘亲说话,我不好出声插话。”

      郝姨娘忙回礼:“姑娘从小最是知礼守礼,哪回见面都要问我,我心里时常也念着姑娘的好。”一时唤过身后小婢,取来一个装盒。郝姨娘笑道:“这是我做的帕子,还有鞋样子。太太姑娘若还瞧得上这手艺,便也拿了去,算是一份心意。”

      贾敏先不去看,笑道:“你这是何必,我们来了,倒把你忙。”又细细端详,郝姨娘倒也没瘦,比旧年时节看着更丰腴些,这才脸上带笑,取过一件鞋样子,看那针脚细密。

      贾敏叹道:“这个鞋,要说还是你做得好,她们底下换了绣娘,没有一个做得贴脚,天寒时又要纳厚鞋底,我见她们笨笨的,不会章法,大冬天硬邦邦的挤钻,手都红了,也弄不进去。”

      “我见她们吃力不讨好,又怕说了面皮薄。”

      郝姨娘笑道:“这是下了功夫琢磨的,太太只管画了样子,或者姑娘画了使他们做来,熬上几年,也便都会了。”

      贾敏听了欣然笑道:“都是熬出来的,只是没你手巧。”一时捉过手来相看,见着上头还是那么些茧子在,心里想着:倒是难为她这份心,还是叫她晚年自在些,莫要强她去。

      黛玉在边上笑道:“姨娘在这里,不知听了多少故事。我们那里,我弟弟一个天天闹出好些事情。”

      郝姨娘听了便笑:“哥儿年纪小些爱闹,太太姑娘多顾着便是了。我这里庄户人家小孩,才是真恼人,上树掏窝,下地捞鱼,桩桩件件,才真叫父母着急!”

      贾敏唤都坐了,才捧过茶盅:“叙了好些时候,热茶先一杯饮,等会咱们出去瞧瞧风景。”

      黛玉两个都应是。众人暂且休息不提。

      且说庄外头,临近也有个花庄,因着主人不会经营,旧年灾雪,花架子也叫雪松压倒了,因此开春没有花来高价卖与官户人家,只得折了这处卖,预备返乡去做踏实买卖去。

      可巧那颜氏彭氏二人,正出城寻牙行买庄子下来,预备作盛夏躲暑之地。这会牙人引至此处,两位夫人下车,便见另一处是林家的车马。

      颜氏笑道:“怎么林尚书家的车马在这里?”

      牙人见问,回道:“邻近正是尚书夫人的庄子。”

      彭氏听了也不看手里那图,点头道:“这般巧,他庄子就在左近。”又使人去那里支乎一声,待看过这处庄子,便来叨扰。

      颜氏看面前远远一片花田里,庄户都在栽花培土,弄得十分精致。笑道:“她家里人实在敬心,连底下的也辛勤。”

      二人待往花架后头过,便见一处暖泉,彭氏早时游过多处名山大川,见了这个笑道:“不得了,竟有个温泉水在这里。”

      颜氏闻言起了兴致:“都去看看,这处若还使得,便买下来。”

      牙人婆子听了更殷勤,瞧这两位夫人出手阔绰,通身气派,想来手里不缺使用,忙引向前:“这个庄头主人家承了旧时一个高官的恩,才得了这处,这座庄子平时也没有多做使用,外头还带十余亩田地,两位夫人若喜欢,田地附带,还可少算一些。”。

      又至堂屋,里间收拾得干净,外围大院子,里头呈‘回’字形,又兜带了两个‘日’字院子,后头‘品’字高楼。

      彭氏见了爱道:“这处好,他们兄弟读书,这个楼高,还可对月吟诗。等他们父亲族人上京来,这个地方还可住人。”

      颜氏也说是,这会见了房子够大,又有暖热的泉水从山后下来,心里满意。二人对视一眼,即拍定:“那便这座了。”

      黛玉这里,贾敏忙了一上午,便往郝姨娘小屋里头叙话,黛玉在后缓步跟随,忽见着庄户有个小丫头奔了来,因她生来不曾见过贵人,这会见了黛玉,便也瑟缩在屋角。

      黛玉身旁只有紫鹃、青雀两个,青雀待要赶她。

      黛玉止道:“她小孩子家,莫吓着她。”又温声问那孩子,“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接过紫鹃给的桂花糖,一口藏在嘴里,支支吾吾不知所言。

      外头一娘子见着忙奔来跪下,见着黛玉如此容色,又身着不凡,便知是主子小姐,不敢狂言,又蠢笨,止不住磕头。

      青雀忙扶她:“我们姑娘不为难你,莫要跪着说话。”

      那娘子才拉着丫头斥道:“给小姐磕头。”连道几句,那小丫头才后知后觉跪地。

      黛玉凝眉,后退半步向紫鹃道:“别为难了他们。”
      又想着,我在这里,她们必是不敢走的。于是转身便走。

      那娘子才捂了把汗,抱着丫头要走。身后听到个衣着深绿的老婆子喊她道:“那娘子,你慢些!”

      回头才见这婆子说:“我们姑娘出门一趟,你家丫头喜欢这糕点,便给她吃。姑娘还说了,不要打骂她,并没有冲撞人。他小孩子家,好好教导便是。”

      那娘子抱着丫头,又接过东西,千恩万谢一回才走。

      却不想这事都落在才寻来的颜氏彭氏二人眼里,这会使人问了贾敏,贾敏出门来接,她笑道:“突然听人说你两个来了,我还不敢信。”

      彭氏道:“若不是适才见着林大人的牌子,我们也不知旁边庄子竟是夫人你的。”

      三人叙过话,黛玉吩咐换茶来,郝姨娘自己回了屋。

      颜氏说起看庄子之事,又接过茶,闻了闻,原是茉莉香茶。

      “这庄子,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便要离里头近些,临近也得打听,若是庄头仗势欺人的,不可居。若是庄头太好,自作主张减了供奉的,也不可居。”

      贾敏听了笑道:“你们挑庄子是这样,我这处却是出阁时添上的,不讲究,不过运道好些,这处人也用心。”

      颜氏听了放心道:“临近唯有你这处,花田景色好,人家也朴实,不求名求利,不卖主求荣,谁家见了都要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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