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雪月间的温柔

　　还未睡着，又听见敲门声。

　　小梦以为大青回来了。
　　便大步跳下床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刻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欲挣扎。

　　“梦儿，别怕，是我。”

　　小梦脚一软，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虞夏青手臂微微用力抱紧。在她发间吻了一下，皱眉道：“怎么有股泥味？”

　　小梦的脸烧得厉害。顾不得问虞夏青为何出现在此处，只结结巴巴道：“你、你、书上、书上说男、男女授受不、不亲、你，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不、不可这般。”
　　虞夏青乐出声。“梦儿而今不说什么‘身份低贱’、‘小将军想如何都行’之类的话了？”

　　“书、书上说，女孩子不、不能……”
　　“看来在下让梦儿读书着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今欲亲近而不得。看来日后只有与姑娘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小梦庆幸此刻夜深，虞夏青看不见她红透的脸。

　　“说来，大鱼你为何在这里啊？”
　　“说来话长……梦儿先说。”

　　小梦瞄了一眼床。
　　她的不安自然未逃过虞夏青的双目。“梦儿——床上还有人？”
　　小梦不知该如何将“皇太子和蓝将军的女儿都在那张床上”这句话说出口，一时有些结巴。

　　虞夏青的声音骤然冷淡。“男子？”

　　小太子的确是男子。
　　小梦小心翼翼点头。

　　“男人？”
　　小梦继续点头。

　　“梦儿长本事了啊。”
　　小梦心道，她竟然带着皇帝的儿子和大将军的女儿在敌国游荡，着实长本事了。这便用力点头。

　　“小梦！”
　　小梦在虞夏青话语中听见了咬牙切齿，虽不知晓缘由，却还是吓得恨不能找个旮旯躲起来。
　　虞夏青越发火大，抬脚进屋，用火石点燃蜡烛，撩开蚊帐看清床上的人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便是梦儿口中的男子？”见小梦用力点头，虞夏青哑然失笑，又惊道为何姬崇旭会在此处。

　　见他笑了，从语气判断小梦猜想他对此事全然不知，只怯生生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说我也不知晓到底是何种情况，你信吗？”
　　“那就烦劳梦儿将自己知晓的那些事简单说一遍。”
　　小梦先吹了蜡烛。灯若太亮定会被人怀疑。

　　虞夏青抓住她的手腕一拉，她跌坐入他怀中。
　　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细语，热气在她耳边盘旋：“不能怪我。梦儿是自己吹灭蜡烛的。”
　　“书、书上说——”
　　“我虞家男人从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小梦赶紧结结巴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梦儿怀疑绑架你顺便绑了太子的是蓝将军？”
　　“不，是蓝三嫂。”
　　虞夏青沉默许久，终于道此事足够判蓝将军一个满门抄斩。

　　小梦又小心翼翼说出大青的那些话，大月对虞家的恨意。
　　虞夏青也只是道虞家男人不少且常年在军中。喝酒后闹事的不少，宿妓也算不得大事。

　　“大鱼你不同。”
　　“或许因为年幼时见了小姑姑和小姑父，便对情爱多了一丝渴望。”
　　“大鱼你对我这般，对旁人……”
　　“我只对梦儿这般，梦儿难道不懂？”
　　他再度附身吻下。小梦此番不再闪躲，只乖乖缩在他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问起虞夏青为何独自在燕国，既然来了，为何不带上军队。

　　“说来也是有趣。”
　　虞夏青今日清晨本在吴国关外的营帐中处理军务，正欲歇息，却见大青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便出门巡视。
　　大青站在营帐外等他。手中拿着小梦的衣裳，虞夏青追，她便跑。

　　此事让虞夏青颇有些不安，个人私事不可带上军队，这便独自骑马来追，却不想会被引来燕国。见不到小梦他总不甚安宁，心道独自一人也好行事，这便趁着夜深翻过城墙潜入丰城，寻了许久才见这所宅院的树上挂着小梦的衣裳。
　　“我本以为至多你一人在此，你勉强也算个杀手，带你出去倒也容易。”虞夏青闭口不言，扶额一声长叹。

　　小梦深深埋下头。
　　“不过一件衣裳用不着紧张。大青不会对我怎样的。”

　　虞夏青不应。
　　记起大青刺杀虞夏青的事，小梦不敢再开口，微微仰头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大鱼，我——”
　　他复又吻下，将她紧抱入怀中。“这两日辛苦你了。睡吧。明日再说。”

　　小梦合眼。
　　很快沉沉入睡。她的所有安定，所有安全感，都是他给的。

　　直到阳光落在面上小梦才醒来。
　　昨夜之事仿若一场梦境，她睡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被褥带着重重的霉味。摸摸身边，两个孩子都还在，这才放下心来。

　　听院中有打扫的声音，穿衣出门，却见虞夏青穿着黑色布衣，用一根黑色带子随意束发，拿着笤帚打扫院中的落叶。
　　他对站呆滞在门口的小梦笑道：“锅里已熬好了白粥。米缸中的米都是昨年的陈米，待开了店我再去买一些。”

　　“大鱼，这好歹是别人家……”

　　虞夏青却笑言这原本就是吴国的房子，这样的房子遍布燕国，新旧不一，平日供细作居住。
　　“丰城位于边陲，自得多加留心。梦儿选此处是因门锁上有灰，房屋空寂无人。这丰城的房子三幢空屋中便有两幢属于大吴，房中常备男女老少各种衣物，以便细作更换。梦儿到此处实属偶然，也是必然。去，叫孩子起床吃饭。”

　　小梦脸又红了。虞夏青这般说，显得她与他本是夫妻。

　　“夏青叔叔？”
　　“夏青哥哥？”

　　两个孩子抱着虞夏青一阵撒娇。
　　虞夏青抱着姬崇旭，确定他与蓝媚皆无恙方才安下心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两个孩子便叽叽喳喳将小梦昨夜撬门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姐姐以前一定是飞贼！”

　　“我、我说我没做过，你信吗？”
　　虞夏青眼角一瞄：“喔？”

　　小梦赶紧解释自己真从未偷过东西。在这里的一切用度她皆准备留下了钱物，过去学开锁撬门都是生活所迫。
　　“大青说，要做错了事便要接受恶果。故而她不许我做错事。她常说，若有恶果便由她承担好了。”说话时她一直小心看向虞夏青，

　　果然，只要提道大青，虞夏青便会变脸，而后云淡风轻地说起而今的状况。
　　今日城门紧闭，进易，出难。
　　他若是一个人，有的是方法出去。
　　何况还有大月藏在暗处。

　　“此时查的极其严，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出城。我会派出细作通知雁渡。至于大月，我也会通知城中细作寻找并诛杀。”
　　虞夏青将热粥放在她面前。语气云淡风轻：“按律，此罪也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小梦在袖筒中将手紧紧握成拳。声音很细：“你不怕大月暗中使诈？”
　　“本将军自有办法。”

　　小梦心乱如麻。
　　罗一三话本中总有所爱之人便是敌人的戏码。看时只觉无聊，只有当自己遭遇书中的状况，才懂话本中那些人为何万般为难。

　　“哥哥，米难吃。”姬崇旭忽然开口，略微缓解虞夏青身上的杀气。
　　他柔声道：“翎夜乖。而今只有这个，吃完饭哥哥去给你二人买些好东西。”
　　“不能回宫？”
　　“翎夜，在此切莫提宫中之事，也别自称‘孤’。叫我哥哥，称呼小梦姐姐为嫂嫂。”
　　“媚儿呢？”
　　“她是你侄女。”

　　小梦被白粥呛得差点儿断气。
　　埋首只管扒饭，头也不敢抬。
　　耳根红透。
　　饭后小梦低着头帮虞夏青整理房屋，低着头将带着霉味的被褥放在阳光下晒，低着头看着两个孩子不要乱跑。

　　虞夏青见她手足无措，便说起姬崇旭的字“翎夜”。
　　“他出生后小姑父便给他取名为翎夜，不想文武百官联名上奏道将来的皇帝怎么能取这种玄乎乎的名字？天天上奏，小姑父烦得厉害，便改为姬崇旭，字翎夜。倒有几分像小名。”
　　“大鱼你的字是？”
　　“苍泠。”

　　“好听。”
　　虞夏青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梦儿可知何意？”
　　“不知。”
　　“我名中的‘青’字与‘夏’相连有葱郁之意。但‘夏’表辈分，单独‘青’是‘青空’之意。故而字‘苍泠’。”
　　小梦不是很懂，好听便是。

　　饭后虞夏青与街坊到了招呼，他似乎时常来此，附近街坊不少都认识他，总操着一口流利的燕国话与街坊邻居谈笑风生。燕国人都称呼他为“周老四”，小梦自然成了“周四嫂”。

　　小梦好奇。
　　虞夏青的名号让燕国人闻风丧胆，为何这群燕国人竟然无人认出他来。
　　虞夏青道自己被称作“鬼面少将军”有一个缘由便是他作战时总会带上一张恶鬼般的面具。他第一次上战场是做先锋队打奇袭，当时带着面具是掩饰，也是为自己鼓劲，而今却是习惯。战场上无人见过他真容。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号，还以为你长得很丑。”
　　“现在如何？”
　　小梦盯着他俊美的侧脸，脸上一热，赶紧埋头。
　　“梦儿这头若埋得再低一些，就快贴在地上了。”
　　小梦赶紧扫地、拖地，洗碗。听着虞夏青温柔的嘲笑。

　　很快有人来访，来访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直勾勾盯着虞夏青，脸上泛着红晕，道周大哥有些时日未归。
　　“京城真那般好？”

　　虞夏青道京城自然是好的，又指着小梦道：“这是在下娘子。”
　　那少女狠狠瞪来。

　　小梦放才明白，有些事不管在哪里都会发生。
　　可而今有“娘子”二字傍身，不由得生出几分底气。抱起蓝媚塞入虞夏青怀中，美目一瞪：“女儿闹着要出门。”
　　虞夏青侧目，笑得意味深长。

　　那少女却斗志昂扬。她伸手想要逗蓝媚却被蓝媚板着小脸躲过，只悻悻然道：“小妹妹几岁？”
　　“六。”

　　“这样算来，嫂子怕是很小便生了孩子。”
　　虞夏青笑道：“在下贪色。”

　　小梦红着脸，只很想咬他一口。

　　“孩子这么大，嫂子看来却不大。”
　　“被在下滋养得好。”

　　小梦面上仿若火烧，见墙上有个洞，便将头埋了进去，只能看见红透了的耳根。

　　忽然听那少女一声娇叫。探头一看，少女捂着额头倒入虞夏青怀中。
　　虞夏青单手将她扶住，又用手在两人间隔开距离。面上带笑，说话带冷。“姑娘，你尚未出阁，与外男拉拉扯扯会致名节有失。身为女子多少得矜持些。”
　　“小女子只是头晕。”
　　“头晕便去找大夫。”

　　那少女红着眼，紧抿着唇眼巴巴看着他。

　　虞夏青对小梦伸出手：“娘子，可愿与为夫一道出门？”
　　小梦赶紧将小脸从洞口抬出来，眼巴巴紧跟其后。锁门，虞夏青再未看那少女一眼。

　　他抱着蓝媚，让小梦牵着姬崇旭。
　　他给蓝媚买布老虎，小梦扯草给姬崇旭编草蚂蚱，买了熟食坐在树荫下看燕国风景，虞夏青给两个孩子讲故事。
　　此刻他与她不是大将军和小杀手，而只是一对平凡夫妻。

　　虞夏青忽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你之前不是说女儿家要矜持？”
　　“梦儿，为夫只对你不矜持。”

　　“我、我又没有嫁给你。”
　　“要不，今夜先做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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