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塔蔷薇

　　商场内，身姿卓越的男人站在一群小女生中间，等着排队买饮料。周围女生议论他的窃窃私语，他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低头看挽着他手臂的漂亮姑娘。

　　梵落是有些惆怅的，她真的拿不准方才父亲在电话里的态度。知道木头要来拜访，父亲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里竟没有太多意外，反而还问她晚饭想吃什么，让她作主订晚上一起吃饭的地方。

　　既然自个儿撞枪口上了，那就正好掂量掂量那小子几斤几两，梵爸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粗暴。

　　“别想太多，叔叔说了晚餐你想吃什么就订什么。”身侧的男人伸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她后颈。

　　“我紧张得啥都吃不下了......”女孩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荆霂轻笑，“那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他提示她换个思路。

　　梵落立马回答：“爸妈都挺喜欢吃川菜的。”

　　他当机立断地决定，省得她再纠结： “那我们就吃川菜。”

　　“可...你不能吃辣呀。”梵落从没见过荆霂吃辣，两人去吃饭，要是她点了辣的菜，他一般也吃不了几口，最后都是她一个人包了。

　　听到她的话，男人胸口涌起一股暖意，“不是不能吃，只是不爱吃，也不常吃。”辣不是一种味觉，而是痛觉。他是甜点师，也一直认为，辣吃多了会让舌头麻木，从而使舌头失去品尝食材本味的灵敏。可她的父母爱吃，他岂有不做陪的道理。

　　“川菜应该也有一些不太辣的菜，比如蹄花汤！”梵落想起那软软糯糯，鲜美无比的雪白蹄花汤，顿时食欲大增。

　　看她一副馋猫样儿，荆霂失笑道：“那今晚我就只吃蹄花汤了？”

　　梵落闻言讪讪一笑，是很难想象他顶着那张严肃的俊脸，在第一次和自己父母吃饭的饭桌上，慢条斯理地啃着猪蹄儿。

　　那画面实在太美，她无法继续想象下去。刚好也轮到他们买饮料了，梵落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猜猜我要喝什么。”

　　“金桔乌龙。”荆霂猜。

　　“......”她刚刚一直在为晚饭苦恼中，好像没跟他说过自己想喝什么吧？

　　“你怎么猜到的？”梵落好奇地扯扯他外套袖子。

　　“这家店在槿市也有分店，我们一起喝过。”虽然偶有例外，但人总是习惯性地选择自己偏好的口味。

　　梵落吐了吐舌，她当然记得他们一起喝过，可她没料到他连她喝过什么都记得。

　　“先生，您要点什么？”收银台小哥问。

　　“一杯无糖金桔乌龙，去冰。一杯热的半糖锡兰奶茶。”他声音不大，却有条不紊。

　　两人点了单，便站在一旁等候。不一会儿，饮料已经打包好，小哥喊了一声单号。

　　“先生，这是您的金桔乌龙。”说完，小哥把乌龙推至荆霂面前，然后顺手把另一杯奶茶放到梵落面前。

　　梵落笑而不语地把男人面前的乌龙拿走，再把奶茶塞进他手心里。

　　女孩儿不爱喝奶茶？小哥很是疑惑。

　　两人走出店门，荆霂便伸手把两人的饮料又换了过来，梵落不解地抬头看他。

　　男人语气平淡地说：“奶茶先给你暖手，乌龙待会儿再喝。”去冰的乌龙茶，杯身上还是有一层朦胧的水汽。

　　她一口甜的没喝，心里却也甜丝丝的。梵落握紧奶茶，然后自觉地把空着的左手塞进他右手里。荆霂轻勾唇角，暗暗收紧手心。

　　“头一次见面的见面礼不宜太过贵重和浮夸，不如我们给妈妈买一条丝巾？她可以绑在包上当装饰，平时也可以搭配衣服，也很符合她的工作性质。”梵落侧眸询问男人的意见。

　　荆霂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后面又补了一句：“多买几条。”

　　梵落捏他掌心：“刚说了不能太浮夸！重质不重量这个道理，荆老板应该比我懂吧？”姜小栗就老是吐槽他因为过于看重员工的“质量”，才迟迟不给店里增添人手。

　　男人再次点头， “嗯，你看着买。”

　　其实他的意思就是：买最好的。梵落算是听懂了，一时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看来今儿是谁也拦不住荆老板想砸钱的冲动了。

　　“爸爸的礼物才是最难办的，他老人家眼光挑剔又刁钻，要不是他亲眼看上的东西，你给他买，他还不乐意，说浪费钱。而且我爸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啊。”梵落皱着眉，又开始发愁。

　　“爱喝茶么？”荆霂问。

　　“好像一般。”别人送的茶叶，都能堆满家里的一个角落了。可因为爸爸不怎么爱喝，最后都被拿去过年送亲戚了。

　　男人思忖了一会儿，“喜欢吃什么？具体的菜式。”

　　梵落答： “唔...最爱吃红烧肉。”

　　“嗯，知道了。”荆霂仿佛若有所思。

　　“你有想法了？”她伸手想拿走他手里的乌龙茶。

　　“大概。”说完，荆霂把金桔乌龙还给她，自己则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只一口，他便皱了眉。奶精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也没有锡兰红茶应有的丝滑香醇，和上次一样，还是不怎么好喝。

　　梵落看他蹙眉，于是看破不说破，默默地把自己的乌龙递到他唇边。

　　“喝我的，如果你不嫌弃是无糖的话。”

　　女孩儿眉眼弯弯，手臂举得很高。荆霂看了一眼透明吸管上浅浅的红唇印，不假思索地就着梵落的手低头喝了一口乌龙茶。淡淡的乌龙茶香混合金桔天然的微酸甘甜，勉强合心意。

　　荆霂垂眸，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半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待会儿把餐厅的电话给我。”

　　“好。”梵落以为他要去订位，便也没多想。

　　两人进了一家品牌店，梵落按照自己的审美和母亲的喜好，爽快地选了两条款式典雅大方的丝巾。然后，想砸钱但被拦住了的荆先生被领去前台刷卡，梵落饮料喝多了，于是趁空去了趟洗手间。

　　“你们这里有没有卖首饰的店。”男人问收银的工作人员。

　　“有的先生，就在对面，那家还可以私人订制。”工作人员指了指对面的高档珠宝店。

　　“谢谢。丝巾先包装好，一会儿回来拿。如果我女朋友回来了，就说我去接个电话，让她先在店里等我。”

　　二十分钟后，荆霂神色自若地回到店里。梵落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脚边有个大大的纸袋。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长腿，梵落抬头看向来人，随即微微一笑：“你回来啦？那我们走吧。”

　　女人逛起街来，确实是战斗力满点的，全然不觉疲倦。梵落拉着荆霂逛遍了整个商场，在一家钢笔专卖店看中了一支深灰色的钢笔，打算送给梵爸。又在一家英国老牌的茶叶店里，在某人挑剔品味的帮助下，选了两款馥郁清香的花茶给梵妈。

　　出了商场，两人在路边等车。

　　梵落被突如其来的日光恍得眯了眼，“木头，咱们的特殊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她抱臂笑看着双手都提着纸袋的男人。

　　“嗯，干得不错。”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满是笑意。

　　梵落听着高兴，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您也很优秀。”逛街的时候，男人一直都耐心十足，还会格外留意她累不累。挑选礼物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听她的，但偶尔也会适时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而且，她觉得他家木头默默掏卡付款的样子，应当排上男人十大最帅动作之一。

　　“想要什么奖励。”他问。

　　梵落像想到了什么，瞬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她眨眨眼故作神秘：“等会儿再告诉你。”

　　荆霂眸色渐深，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扫过她小巧红润的唇。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决定先把东西带到荆霂暂住的酒店。

　　梵落没想到他住的酒店居然离她家这么近。荆霂刷卡开了门，把礼物都安置在桌上后便径直去了浴室，认真地洗起手来。

　　“过来洗手。”男人唤道。梵落走到他身边，听话地按照标准洗手法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刚把手擦干，腰间就被有力的臂膀圈住，整个人被瞬间带离地面，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梵落吓了一跳，于是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身体，以亲密相贴的姿势。两张脸一时间靠得极近，梵落望进男人的眸，深邃黝黑得宛如黑洞，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不晓得是谁先吻上的，梵落只觉得此刻的她，像是要融化在他怀里了。男人难得强势地入侵，像发了狠似吮着她的唇舌，腰间的手臂也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她，要把她往怀里揉。她微微吃痛，却并不觉得难受，同样全身心地回应着他的吻、和他沉默内敛却一朝爆发的想念。

　　其实在家楼下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莫名其妙的矜持和一丝丝的怯意。太想他，以至于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反倒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女孩儿艰难地在他猛烈的攻势中稍微退开一点距离，快喘不过气了。她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口，却被自己嗓音里的娇媚和羞意吓到。

　　“这...就是我想要的奖励。”一双素手把他的领口拽得松松垮垮，皱得不成样子。

　　荆霂抱着她坐在床沿，额头抵着她的，像是意犹未尽般啄吻着她的鼻尖，而腰间的铁臂没有丝毫要放松的迹象。

　　“很巧，也是我想给的。”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可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木头还真是脸皮几尺厚。”小姑娘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怼人的功力倒是分毫不减。

　　男人唇角勾起，眼里带着无声的纵容。

　　“就这样啊？你是不是太小气了。”她是一个吻就能被打发的了吗？怎么也得......

　　下一秒，滚烫的薄唇又压了下来，缱绻地含住她的唇，舌尖灵活地缠住她的。男人这回动作温柔了很多，像是在品尝极为柔嫩甜蜜的布丁。一只大手捧住她被迫后仰的脸，拇指摩挲着她敏感的耳朵，另一只手在她背后和腰间肆意游走，他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微微地发烫，像是被电流击中般酥麻。

　　半小时后，两人从胶着的唇间分开时，不约而同地都觉得有些热。他耳廓泛红，而她红透了脸。

　　一个吻怎么够，要像这样抵死缠绵，才足以慰藉那些孤枕难眠的长夜和两颗躁动已久的心。

　　梵落本就涂得薄的口红这下被荆霂全部吃掉了，男人唇上正晕着淡淡的枫叶红，可他一副餍足的英俊模样，对此等有损形象的事一无所知。她噗嗤一笑，拇指轻轻替他抹掉她留下的暧昧痕迹。

　　荆霂还以为是她发出的意犹未尽的信号。于是男人唇角轻勾，眉眼舒展，正欲继续索吻，却被她温热的小手挡住。

　　“想什么呢？我只是担心你口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女孩儿坏心眼地逗他，眼尾得意嚣张地上扬着。

　　荆霂看她小狐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于是大掌轻拍了一下她的臀，以示警告。

　　梵落脸上一热，这木头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饿不饿？”他问。下午三点，正是喝下午茶的好时光。

　　“有一点点。”逛街和接吻的体力消耗都太大。荆霂拍拍她，示意她从腿上下来，地点太敏感，再抱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能控制住。梵落乖乖地落地站稳，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没了怀里的温香软玉，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空荡荡的。他轻叹，忍不住伸臂又把人揽了过来，罢了。他能按捺住自己的欲望，却不能忍受与她之间隔着距离。

　　“现在有胃口吃东西了？”荆霂笑着揶揄。

　　“我现在对咱们的任务充满信心。”小姑娘捏住他已然降温的耳朵。

　　他拨开她有些凌乱的碎发，缓缓地开口道：“看来适当地给予奖励，确实有激励的作用。”

　　“臭美。”作乱的小手又游走到他硬朗微翘的下巴，捏住左右轻晃。

　　“带你去吃下午茶。想出去吃，还是在酒店里？”他问。

　　“就在酒店里吧。我听说这家酒店的下午茶不错，还请荆大厨帮忙品鉴品鉴。”梵落谄媚地笑着，顺手帮他抚平领口的皱褶。

　　荆霂无奈地弹了一下她的额角，牵着她往酒店西餐厅走去。两人悠闲地吃过小小的下午茶，梵落便收到了梵妈轰炸式的消息，内容大概都是这样的。

　　“宝贝，妈妈今晚穿什么比较好？” “这条裙子怎么样？显得高雅大方。” “还是我应该干练些？穿这件象牙白法式衬衫怎么样？可以搭配阔腿裤。”

　　梵落被逗乐。可是细想起来，好像漏掉了什么？

　　“妈，您是不是忘了还要给爸爸搭配衣服？” 她家老父亲的衣着品味实在让人难以言说，平日里一律黑白灰的西装衬衫，母亲给他搭配的衣服，他要不嫌看上去太年轻了，要不就是嫌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他爱穿啥穿啥，我现在哪有空捯饬他。”梵妈挑好了衣服，又忙着挑选首饰。

　　梵落哭笑不得，暗暗心疼梵爸三秒。

　　为了保证“任务”顺利进行，两个年轻人拿着礼物提前来到了订好的包间。在等候的期间，男人问了她爸妈偏爱的菜式，便主动说要去点菜了。可点菜，也可以在包间里点吧？梵落没多想，只当他是想谨慎细心些。

　　其实在来之前，荆霂就趁空给餐厅打了电话，说明了缘由，请求借他们的厨房和食材一用，店家欣然应允。于是，他一到店，便找了借口到后厨，想争取在梵落父母到来前，亲手把梵爸最爱吃的红烧肉焖上。

　　荆霂看了一眼时间，是时候回到包厢了。他请了一个厨师帮他顾火，说过二十分钟再回来。

　　“点好菜了？”他去的有点久，可梵落还是没觉出点什么，反正他对食物一直都是极挑剔的，更何况这次是请她的父母吃饭。

　　男人自然地应了一声，在她身侧落座，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包间的门被推开，两人相视一眼，连忙起身迎接。

　　梵落清脆地喊了一声爸妈，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见自己的父母，还是头一回这么紧张。

　　看向身侧挺拔高大的某人，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既不疏离也不谄媚讨好。顶上的吊灯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看上去神色自若。而唯一泄露了他些许情绪的，是在桌下牵住她的那只大手，正不自觉地收紧。

　　梵爸梵妈一落座，空气中尴尬又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荆霂。”男人半弯着腰先朝梵爸伸出了手。

　　见他还算有礼数，梵爸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勉强握了一下荆霂的手。

　　看见此景的梵妈瞬间笑开了花，她一进门就开始打量自家未来女婿了。

　　“小荆啊，真人果然比照片上看更俊啊。”紧接着，荆霂道了声谢，又微笑着与梵妈妈握了一下手。

　　瞧他一副应付自如的模样，梵落悄悄舒了一口气，心头算是轻松了不少。

　　“爸妈，我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梵落把包装好的礼物放到父母各自的手中。

　　“这丝巾是最新的款吧，简约大方，又有些别出心裁的小设计。小荆，真是破费了。”梵妈似乎对丝巾很满意，可她又怎会看不出来是自己女儿帮忙挑选的呢？自己的喜好，自家孩子是最清楚的。

　　“不会，是落落挑得好，我听她的。”荆霂此话一出，梵妈更是满意了，荆霂不仅诚实大方，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尊重女儿的意见。

　　“妈妈，这花茶您可以带到办公室去喝。荆霂亲自挑的，他对这些的品味不仅比我好，还很挑剔。导购小姐今天估计遭受到了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挑战。”梵落耍宝地活跃着气氛，把梵妈逗得心花怒放。

　　一旁的梵爸幽幽地瞥了一眼梵妈手里的礼物，也跟着顺手拆开自己的礼物。

　　“爸，您瞧瞧这支笔喜欢吗？今天在店里试的时候可顺手了，简直是纵享丝滑。我们都觉得灰色的这款最好看。”跟梵爸说话的时候，梵落的嗓音就故意带上了些许撒娇卖乖的意味。再面冷心硬的父亲，也是禁不住自己女儿的撒娇的。

　　“叔叔，今天听落落说您还保持着用钢笔签字的习惯，让我想起了我父亲。他以前也最爱用钢笔，笔坏了都不舍得换。”荆霂适时地延展着话题，梵爸听见他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语气里带着真挚和暖意，一时间想起梵落提过他的父母都已去世。思及此，梵爸霎时没了想为难荆霂的心思。

　　说话间，男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借口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小盘色泽油亮，皮软肉酥的红烧肉。

　　梵落看他端着菜进来也觉得奇怪，可仔细回想了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家木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杀了个片甲不留。狠招！也是个狠人。

　　“叔叔阿姨，这里的厨房用的不是很称手，如果哪里做得不好，请一定告诉我，争取下次改进。”

　　梵爸梵妈还是第一次碰见客人在人家餐厅里亲自做了一道菜端上桌的，这种砸人店招牌的事儿怕是只有荆霂做得出来。

　　看他态度谦虚诚恳，梵爸给面子地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红烧肉做得好不好，一看二夹三品尝，就全知晓了。一看，上色均匀亮泽，每一块肉长时间炖煮却依旧保持完整的形状。二夹，筷子能轻松穿透整块肉，但肉不松散，证明炖得软烂且恰到好处。三品尝，入口即化，满口留香，舌尖回甜。

　　梵落一口吃掉红烧肉，偷偷地朝男人竖起了大拇指。她跟着父亲吃了这么多年红烧肉，真觉得没有能与之比较的，虽然她承认，她的滤镜可能是有点重。

　　荆霂勾起唇角，抽了张纸习惯性地想替她擦去嘴角的油，可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最后只好把纸压在她手边。

　　“厨艺不错。学过？”梵爸在暗暗吃掉三块肉后才轻描淡写地说。

　　荆霂：“在法国专门学过法餐，中餐倒没有特地去学。只是以前看母亲做多了，便也学到一些。”以前在家里，一般他负责备菜，母亲来掌勺。

　　作为常吃他做的菜的人，梵落知道他说出口的话有多谦虚。

　　“对了小荆，上次你送来的山竹很甜很好吃。只是那么两大箱子快递过来多破费啊。”梵妈突然提起这茬。

　　“刚好有朋友开农场，今年收成不错。落落说想吃，就麻烦人家帮我快递过去了。”他含着笑，语气淡淡。

　　梵爸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坐姿端正的清俊男人。可能因为不习惯吃辣，他吃的不多，偶尔动筷也是吃些不辣的蔬菜，女儿悄悄地把蹄花汤转到他面前，他才笑着舀两勺汤。多半时候他都边回答着梵妈的问题，边往正埋头苦吃的梵落碗里夹菜，还会适时地给两位长辈添茶。饭桌上，最一心多用的恐怕就是这小子了。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融洽尽兴，除了在一开始帮忙打破僵局，梵落后半程一直沉迷于美食，只是偶尔配合她家木头打个助攻。

　　上车前，梵爸把梵落拉到一旁，轻声地责怪：“你这孩子，人家吃不得辣你怎么还来这儿吃饭，不懂事！”

　　梵落在心里偷笑，无辜中又带着些许小心机地回道：“是您让我爱吃啥就吃啥的呀，而且他一听说您跟妈妈都爱吃川菜，就二话不说定下了，我也劝过他呀，只是拦不住嘛。”

　　梵爸一时不语，但神色比刚来时倒是缓和了不少。嗯，这是个好迹象，梵落心想。

　　“行了，早点回家。”梵爸特意提醒了一句，顺势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荆霂。

　　梵落不争气地红了脸，声若蚊音地应下。

　　送走了两尊大佛，梵落彻底松了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荆霂肩上。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令人紧张的晚饭。”她气若游丝地说。

　　“但似乎没有影响你的胃口。”男人补刀。

　　梵落又羞又恼，锤了一下他胸口。“我再陪你吃点儿？刚刚都没吃多少。”刚泄了愤，这会儿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么矛盾的吗？

　　荆霂轻笑着依她，梵落晃着他的手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城市繁华喧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高一矮两道携手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鲜肉云吞。”男人沉声答。

　　“大哥，你能不能换换口味？”小姑娘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到了D市怎么还要吃小云吞。

　　“换？换不了，也不敢换。”男人答非所问，好像意有所指。

　　“咳，那什么...你别给我打岔！到底吃什么。”小姑娘一时反驳不成，竟有些恼羞成怒。

　　“随你。”得逞后的男人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眸中盈满笑意。

　　“那还差不多。”这回小姑娘满意了。等等...刚刚到底是谁要吃宵夜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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