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lifa之路

作者:菠萝炖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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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three


      几周后的我们本该厌倦了卡利姆身上的秘密以及他日常的抗拒。但不,我们并没有放弃,反而选择在他身上培育新的秘密,甚至再将他的抗拒一点点化解掉。

      没人了解卡利姆,因此我们便索性根据自己所看见的开始编造故事。

      比如周一早上,一个疯狂且未经核实的谣言就像燎原之火一般开始扩散出去——

      “你们知道卡利姆有个孩子吗?”

      周日的中午一个数学班的女生碰见卡利姆带着一个婴儿在公园玩。

      女生:“那是你的弟弟?”

      卡利姆:“不是。”

      女生:“那就是你的表弟堂弟?”

      卡利姆:“不是。”

      女生:“你在给人带孩子?”

      卡利姆:“没有。”

      这种相当简洁的对话却引发了最为激烈的理论。卡利姆有一个情人,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在她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抛弃了他。卡利姆十五岁的时候跟一个十二岁的女孩结婚了,但那个女孩却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卡利姆原来有一段炙热的但却并不正当的爱情韵事,却结束于这个孩子的出生,以及那个年轻女孩的不知所踪……

      卡利姆本人听过这些版本的故事吗?

      谁知道呢。

      但是这些离奇的故事却让人们对于卡利姆的好奇依然每日鲜活,甚至越演越烈。

      然后在法语课上无意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我始终不明白这究竟是怎回事。

      麦兰刚刚完成她的课前演讲——开头为“噢!雪是那样落在树上……”,这是一首改编自艾米丽·尼利甘的诗。

      紧接着便是我的课前演讲了。

      我打算讨论一首叫“没有爱情不伴随着悲伤”的歌,是法国歌手芭芭拉唱的。我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有什么含义,我只是单纯喜欢它听起来的那种肃穆和哀伤。

      我打开了录音机。介于我十分不习惯站在讲台上独自面对一整个班的人,于是不由低下头看着脚尖。正想着为什么今天会选择穿这一双袜子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来自什么人的一声尖叫。

      是卡利姆,我看向了他。

      我看到了他的惊恐,和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疲惫感。

      他看起来不再被冷漠包裹,反而他的眼中满是恐惧,暴躁,以及极度的悲伤。我也头一次发觉这个新来的同学并非是一直被认为的那般倨傲自大,他只是单纯地,陷入某种绝望。

      自从卡利姆来后这几个周里,紧张,冲突和争端从未如此频繁过,在更衣室跟餐厅这两个打架最佳场所,没有一天能够消停。几乎每个周都有学生因为打架而被学校送回家,令其暂时休学。

      辱骂和攻击来得又快又猛烈。戴夫那伙人尤其坏,不但殴打卡利姆,还会欺负他们看不惯的人。

      “嘿,蕾吉仙女,不,蕾吉娜女王,你最近发生了什么,怎么屁股这么紧?”

      “嘿,胖子。桑德里娜,听那些倒霉的故事会让你开心吗?”

      “南希,在你将那个阿拉伯人抓在手心之前,能不能让我们也快活一下?”

      简单说,他们的态度十分强硬,表现出来的讨厌也十分逼真。也许他们内心深处并非是的是这个意思。而且如果有人将他们的故事编成迷你剧的话,所有人都会为他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哭成泪人的。但需要跟这些人在课堂上每天面对面相处是我们绝不会因为同情而为这些人掉一滴眼泪。我们只会因为愤怒而高叫——个人观点。

      可能正如我祖母喜欢说的,我们在这种欢乐的爆炸中动身去了班级的滑雪郊游。一切发生得令人丝毫不意外。

      实际上,这并不能算得上真正的滑雪郊游,不过就是罗本特老师组织的周末去北边的活动罢了。他每年都搞这一手,美其名曰帮助我们互相了解,促进团队精神。也许他是对的,知道我们最后知道了每个人睡衣的颜色以及用什么牌子的牙膏。至于团队精神……叫我们说,这一看就知道不会有任何令人起来的结果。

      大巴启动前的送别步骤十分常规,无非就是哭,眼泪,悲伤和绝望——换句话说,就像是在经历地震和世界末日一般。

      郊游在嘈杂和困惑中进行着。一边是桑德里娜想让我们唱点什么像是“Alouette”以及“Frere Jacques”的歌(放弃翻译法语了),另一方面戴夫一伙人却在边高声唱着这两首歌的□□版本边喝着廉价的杜松子酒。

      我们的大巴司机,不论是过于镇定或是“聋了”,能将我们安全送达目的地,这本身就是一件壮举了。

      当我们到了之后……但我不太想事无巨细地描述这个周末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吃了什么早午晚饭、谁刷了碗谁烘干了衣服,谁打呼噜了谁没有。我只想说那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或至少在后来看改变了一些事的那一件。

      比如卡利姆的微笑——当他滑雪滑遍了所有经过河边的乡村小路时,他头一回露了笑脸。比如当他看到麦兰躺在雪地上用胳膊画着天使翅膀的时候眼中忽然浮现的恼怒神色。比如他那一整晚的沉默,当罗本特老师打算让“新来乍到的魁北克人说说他们的经历”(卡利姆也算是其一)的时候。

      说实话,最开始便是桑德里娜在“谈论别人的经历”。我已经说了我不喜欢她,因此她说了什么都让我非常生气。我感觉自己在上一趟宗教课,还是由一个极其无聊啰嗦的老师上的。

      “太糟糕了,你知道吧,当你不了解当地的语言和风俗的时候。当你不知道周围正在发生什么,正在面对的事打破了你的认知,也打破了你和你家人的准则或者宗教。比如麦兰,三年前她刚到这的时候……一句法语也不会说……她的一个妹妹就在她眼前被杀的……战争……他们远走他乡……她怕极了……她所看到的深深震惊了她……她二十二岁的姐姐不能跟男孩单独出门,所以你们可以想象到……”

      我想努力忘掉桑德里娜的声音,麦兰的目光却直直看向了她身前的地板,聚精会神盯着壁炉——那里有燃烧木头的味道以及噼啪作响的火苗。其他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来这后的困惑是种族多样性,”童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黑人和那么多的白人。”

      帕斯卡莱大笑着在一旁帮腔;“我也头一回见到亚洲人,这在海地可不常见。”

      一个接着一个。阿里,童,玛丽亚,帕斯卡莱以及麦兰都说了令他们惊讶的,感动的,好奇的和恐惧的事。只有卡利姆保持着他的沉默。

      “雪。”玛丽亚说,“这里太冷了。”

      “这倒是,但是也很好看啊!”麦兰补充着。

      “这里的女生也好看!”

      “但我还是喜欢我们国家的女生。”阿里唱反调,致力于与当地女生保持距离。

      但他们都被相比较于他们国家,这里的不重视规则和对人的尊重而震惊了。

      “首先呢,”童坦白说:“我实在是被一些在我看来十分无礼的,下流的行为震惊了。我感觉这里的孩子不够尊重任何人——他们的父母,老师,所有的长辈,甚至同龄人。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一点。我仍然觉得有些态度很有攻击性,但这里也有很多我喜欢的东西,比如你可以畅所欲言发表意见。然而有些时候我在学校或者是马路上学到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跟父母曾经教我的契合起来。”

      在他看来,戴夫一伙人的表现就跟流氓(没错就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区别。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会对所有他们听到的事发表评论,

      “真可怜。”

      “我一点也不意外。”

      “你还能再弱智一点吗?”

      终于等到他们自己也厌烦了这种游戏,就开始当众假装打鼾,打嗝和放屁。然后他们开始调戏南希,菲奥莲和凯瑞恩,我管他们叫下流胚——“混蛋和下流胚”。这听起来有点像《拉封丹寓言》的标题——“乐队的混混们/玩了一天的游戏/有了空闲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玩……”

      "种族主义呢?"罗本特老师问,“你们有感觉到身边有种族歧视存在吗?”

      桑德里娜已经许久没有发言,此时急切地想要加入话题。她用她那尖锐的嗓音说:

      “理想中,有一天我们都会长得相似的浅棕色皮肤,说相同的世界语。”

      帕斯卡莱立刻反驳:“不可能!你的这个‘理想’是给机器人的,或是那些极其憎恨意外只会墨守陈规的人的!每个人都一样?那么那些生来就有绿斑病的、或是只有一只胳膊或两个脑袋的人怎么办?再或者有人的想法和品味就是与众不同呢?”

      “拿我举个例子,我就喜欢我的特别之处。我喜欢我的黑色皮肤,大声的笑,夸张的动作……我一点也不想变得跟别人一样!信不信由你,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当白人,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谈论什么‘可见少数族裔’,民族团体跟移民。我不是任何少数族裔或者民族团体,我只是帕斯卡莱·爱丽舍,出生在海地但被偶然地领养到了魁北克,并想往后余生都在这里生活。我是黑皮肤,对,但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个喜欢化学、越野滑雪、凯文·科斯纳和BBQ鸡肉的十七岁女孩。很多人都觉得移民是有壁垒的——说“他们”如何如何,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们并不相同,每当有人试图看出我们之间的区别时,却只是将我们我们混在一起然后再以出生国、肤色或是宗教将我们区分。亚洲人有礼貌又很勤劳,从不麻烦别人,老师都喜欢他们;□□一夫多妻,他们不吃猪肉,不喝酒,对待家里的女人像牲口一样。西班牙人强壮又好色,又黑又臭,吵闹又懒惰……这无异于说魁北克人都是种族主义者,极端独断家。可这些壁垒并不存在,真真切切存在的其实是每一个独立独特的个体,不该在还未了解彼此的时候就妄加论断。按我为例,我需要权利做我自己而不是一个民族主义的样品,不想以一个可见少数族裔的身份分享我的‘故事’或者提供什么关于伏都教、克里奥尔人的信息,要么就是当地特色美食或者海地最美的沙滩。我需要权利拥有很多的性格,有时可能是相互矛盾的,但那就是我。并且我不打算一辈子感谢你们接纳我成为一个魁北克人,也不打算低眉顺眼做个不引人瞩目的人。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在这里是享受生活的,而不是做一个外来的、土里土气的装饰品的。”

      帕斯卡莱停了下来,她说得快喘不上来气了。

      我也需要缓口气,这样才能将她的话尽数消化。我现在觉得罗本特老师的主意确实不错,帕斯卡莱的话为我打开了一个新思路,而我们那晚本该再深入探索一番的,可惜戴夫(除了他还能有谁?)非要在那时捣乱。

      “喂,你,那个装饰品,闭上嘴!”在角落中的他喊了一声,“你太吵,打扰我跟南希了。”

      他在给南希挠痒,后者被弄得已经开始尖叫了。(我:???画面好鬼畜)戴夫还在继续,南希为了躲开他身体在扭来扭去。戴夫更进一步,南希则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已经很晚了,我觉得我们该睡觉了。”罗本特老师宣布。

      “鲍勃,好小子,现在是不是该你说了!”戴夫又喊道,假模假样将南希拉到自己身后。

      “男生在一个宿舍,女生在另一个!”罗本特老师的语气这次格外强硬。

      “喔唷好吧,我们可能把这个外来的小东西吓着了。你说呢,麦兰?”

      戴夫朝着麦兰的方向窃笑道:“这些日子我们也该让你放松放松了……”

      伴随着一阵粗鲁又轻蔑的大笑,戴夫朝着男生宿舍走去,他的跟班们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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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Chapter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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