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逾

　　会议结束后，乔乔依言把整理好的会议记录发过去，一分钟后，桌面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周逾说：“行距和默认缩放的百分比不对，重新调整一下。还有，我的电话如果超过五声无人接听就会自动转进你那里，注意记录来电人和工作事项。”

　　乔乔一边改文档一边答：“好的。”

　　“明天和我去C城出差，订一下高铁票和酒店。高铁选八点到九点区间的，酒店位置不要距离集团总部太远，也不要低于四星。费用你先垫付，稍后我转给你。出差结束后及时打印发票，提交给人力资源部报销。”

　　“好的。”

　　“有两个文件发送到你邮箱上了，分别打印两份，明天带过去。”

　　“好的。”

　　乔乔按照吩咐订好高铁票和酒店，正准备打印资料的时候，她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乔乔还以为是找自己的，接起来说：“喂，您好。”

　　“……你是？”对面的女人停顿片刻，语气很迟疑。

　　“您好，我是内控部新员工乔乔。”

　　“哦——”女人拖长声音，很有兴趣地说，“你就是周逾的那个小乔啊？”

　　乔乔：？？？

　　“周逾的那个小乔”，是什么意思？

　　有龙卷风从大脑呼啸而过。她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他们俩的名字竟是有一点暧昧关联的。

　　女人“哎呀”一声，似乎发现自己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声说：“坏了坏了坏了，我哥该说我了。那个，请问你家周总监什么时候回来？”

　　乔乔现如今对带有所属权的字眼十分敏感，她深吸一口气，正想着如何开口纠正这位女士，她家周总监迎面走来，问：“找我的电话？”

　　乔乔连点好几下头。

　　周逾接过电话，闲闲地侧过身子倚在办公桌旁，“嗯”了几声，时不时还看一眼乔乔。后者低头装忙，一个普通word文档开开关关，偶尔写几句废话进去再删掉。周逾挂断电话直接回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发微信到乔乔手机上：“打电话给这家餐厅订位置，要四个人的小包间。”

　　乔乔回：“ok。”

　　周逾又说：“你和我一起去。”

　　乔乔手速很快地发：“啊？”

　　周逾说：“你的事情我已经和齐昕讲清楚了，薪资会因为你职能的增加而上调。我今晚会喝酒，所以不能开车回家。”

　　换言之，需要一个人当代驾。

　　“好的，周总监。”

　　乔乔在群里和朋友们汇报今晚行程，听到李茗喊自己午休吃饭的声音，就抓起外套跟着人下楼了。

　　公司食堂在大厦七层，午餐三荤三素一汤，自助式盛法。林柳依在减肥所以不吃午饭，张鹏是一贯跑去和信息部同事混的。乔乔盛了满满一盘肉，抬头看见对面李茗绿油油的餐盘，想到挑食到没天理的某人，状似无意道：“周总监不吃食堂吗？”

　　李茗说：“总监家里有阿姨，他家离公司很近，所以会回去吃饭。”

　　乔乔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既然有阿姨为什么要她带早饭？既然离得近为什么要她开车？明明那家餐厅也离公司很近啊！

　　她带着满腔疑问吃完一顿饭，连牛肉丸都没那么香了。

　　晚上。

　　乔乔和周逾先到餐厅包间，服务员紧随其后，贴心倒满柠檬水。她小小喝了一口，脑袋里拼命回忆看过的职场餐桌礼仪，生怕和领导配合不好闹出什么笑话来。反观旁边的周逾，却放松得很，连领带都不像早晨那样稳稳当当，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随之解放出来的不仅是脖颈，还有性/张/力。一丝不苟的人显露出一点玩世不恭最要命，像猎人精心在草地中布下陷阱，自制力在诱惑面前不值一提。

　　再这样为色所迷迟早要出大事。乔乔心想。

　　她轻咳一声，同时垂下眼皮将视线集中在周逾的领带上，试图找回自己作为小职员的一身正气：“周总监，您领带松了。”

　　周逾说：“你会系领带，对吧？”

　　带着肯定意味的疑问句混淆着人的注意力，乔乔抬手把领带系好。失去皮筋束缚的发丝自然而然下垂，挡在她的脸颊两侧。

　　嗯，头发长了。周逾一边想着，一边自然而然为她撩开，别在耳后。

　　似藏在暗处的明珠乍见光芒，她惊慌得手抖了一下，眼睛亮亮地看过来，不安与倔强纠缠在一起，似乎想控诉些什么。用漂亮或美艳都远远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周逾只能想到即将熟透的水蜜桃。

　　被采摘过几次的桃子最美味，不生涩，也不寡淡。趣味诞生得恰到好处。

　　人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妙的词汇呢。恰到好处。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周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很大声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所有的旖旎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乔乔立刻站起身，说：“您好您好，我是周总监的……”

　　“我知道的呀！”周芮笑眯眯地说，“周逾的小乔，我们上午通过电话。”

　　乔乔“哦”了一声，一天之内听见两次这句话，心里开始盘算改名换姓的事宜。周逾也站起来，介绍道：“这是我妹周芮。”

　　“你叫我芮芮就好，家里人都这么称呼。”

　　乔乔还没回过神来，机械地重复两句：“哦哦，你好你好。”

　　直到周芮被通知挪车的电话叫走，她才问周逾：“我以为……我们谈的不是公事吗？”

　　周逾用一种“怎么可能”的眼神看过来，淡淡道：“公事的饭局不会让你参加，不方便。”

　　他又补充一句：“我还要分神照顾你，也麻烦。”

　　“可家里的饭局我参加就更不方便了吧……”乔乔欲言又止。

　　“周芮话太多，要你在车里等，你会饿。”

　　周逾显然不觉得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妥，说完就继续看菜单了。乔乔觉得大大的不妥，他干嘛一副理所当然照顾人的男友姿态啊？难道周逾是那种工作严谨认真，又兼顾在细微之处体贴下属的领导？

　　今天刚改的“周扒皮”备注，忽然就有点名不副实。

　　周芮停好车回来，先是抱怨了几句周逾事儿多非要选商圈餐厅，而后话锋一转，看向乔乔：“照顾我哥的饮食起居一定很辛苦吧！”

　　饮食已经够受了，难道还有起居？？？乔乔差点拍案而起，她在桌下一手握拳，稳住表情：“听说周总监家里有阿姨，我应该不需要做得那么全面吧。”

　　应该……吧？

　　哪成想周芮瞪大眼睛，诧异道：“阿姨辞职回老家了，你不知道？”

　　乔乔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不知道啊。”

　　周芮说：“她儿子今年高考，不得不回去陪读。其实阿姨去年就想回家的，但看我哥实在挑食到令人发指，又找不到合适的阿姨，一时之间动了怜悯之心，才多留一年。”

　　令人发指……怜悯之心……

　　这两个词汇叠加起来击碎了乔乔兴冲冲蹭饭的心。点好的菜一盘接一盘端上来，没心没肺的兄妹俩吃得倒很开心，只有她一个卑微打工人，疯狂计划planABC，试图在是否离开这家公司的问题上做出最优选择。

　　酒足饭饱后，周逾去结账。周芮拉拉乔乔的手，说：“不要不开心嘛，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勾勾手指示意乔乔凑近，附耳说道：“阿姨走之前，我特意拜托她写了一份菜谱，怎么样？”

　　乔乔欲哭无泪，这竟是好消息。

　　周芮叫了代驾，乔乔开车送周逾回家。他报个了地址，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28公里，大概需要半小时。

　　第二个疑问终于要水落石出，乔乔说：“我听李茗说您家离公司很近啊？”

　　周逾说：“那套房子不住了，打算租出去。”

　　虽然不懂有钱人为什么会有舍近求远的爱好，乔乔认为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那您租出去了吗？”

　　是的。在短短五分钟内，她已然做出了会影响自己后半生的抉择。这份工作即使麻烦又侵占私人时间，可想到下午齐昕和自己谈的薪水，已经足够诱人了。

　　乔乔不是可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所以向现实低一低头也无妨。她打算把自己当成幼儿园老师，对方是临近三十岁的宝宝，只是衣食住行而已，有什么难的呢？

　　三十岁大宝宝说：“没有。”

　　“您要不然租给我？”乔乔毛遂自荐，“本人健健康康，无任何不良嗜好，会按时交租金，并且像爱惜我自己一样爱惜您家的每一样物品。您觉得可以吗？”

　　周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乔乔刚要点头，就听见他继续说：“只是怕你承担不了租金。”

　　乔乔嘴角稍微有些抽搐：“您家多大？什么小区？”

　　“也不大，三室一厅。小区是银色海湾，和公司相隔两条马路那个。”

　　出了名的昂贵小区外加房子大……乔乔两眼一黑，差点闯了这个红灯。

　　她踩刹车停在斑马线中间，周逾的身体由于惯性前后小幅度撞击了一下座椅。

　　考虑到未来的工作量，乔乔还有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小声开口说：“那什么，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霸总都会大方地说不要租金，随便住。”

　　周逾觉得有意思，反问她：“你是我的女主角吗？”

　　“我虽然不是，但我以后不是得给您做饭吗！”乔乔福至心灵，感觉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气势翻倍，“您看啊，我家住那么远怎么方便给您准备午餐？我早起倒是不要紧，您可不能吃不到新鲜的食物啊！”

　　说完甚至想给自己鼓鼓掌。这口才不当个大奸臣可惜了。

　　周逾想了想：“你住其中一间，租金交三分之一。如何？”

　　“就这么定了，谢谢周总监！”

　　“不客气。”周逾微微一笑，“本想午饭我自己解决就好，既然你如此上进，那就做吧。减掉的租金就当作发给你的绩效奖励。”

　　“我……谢谢您。”

　　乔乔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酸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斗不过，实在斗不过，这亿万万年的老狐狸，玉皇大帝见了都得喊声爹。她回家后，立刻把备注上的“周扒皮”加了三个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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