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疏言

　　年见做了噩梦了，他梦见小时候……大壮带着一群小的又欺负他了，他们又指着他的鼻子，欢快的跳着，唱着他熟悉又不熟悉的歌谣，悠远奇异的闷声回荡在古巷里，荡来荡去，久久不散，回荡，回荡

　　“年家见了一个丧门星，丧门星。”大壮带头唱着，年见寻声一看，大壮的厚厚大嘴巴子就在他面前一开一合的，他猛的一惊，脑袋一晕乎将眼睛转向别的地方，然，别的地方还更恐怖些。

　　是一只眼睛，不，准确地来说，是两只挤在一起的扭曲的不成形的眼睛，年见认得的，是二钱的眼睛，小的时候，二钱就总是用这双眼看着他，直盯的人发毛，现在……

　　二钱又用那种的眼神盯着他了，还发出一种怪声，眼睛咕噜的动来动去发出的声，

　　“把朱描，绘红装。”

　　又是大壮的厚厚的嘴巴，在昏昏的古巷中一张一合，

　　“白雪新衣相得称，男儿身，女儿家”

　　黄昏的古巷里充斥着他们两个的声音，闷闷的，低低的，全都钻进了年见的耳朵里。

　　晕晕的，年见觉得这一定是梦，把两眼一翻，用力的逼醒自己。

　　··········

　　年见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此时全身都被绑住了，勒的他紧紧的，喘气倒是还能喘，就是活动不自如了，年见几乎要黑脸了，怎么还没醒？

　　年见又把眼一翻，只在眼部用力，努力的在眼皮底翻着白眼，其他的地方放松，脸皮松松的不绷紧，悠悠的，此时看来神情倒是异常的祥和，仿佛好像并不是在做什么不太好的动作，而只是悠闲的睡着了，表情十分宁静。

　　“……”

　　宁静的第一秒，年见心里慢慢的数着。

　　宁静的第二秒，年见心里还默默的数着。

　　宁静的“……”

　　“……”

　　不对

　　年见立即睁开了眼，愣愣的看了头顶的黄色带子几秒，又愣愣的看了前方不断摆动的蓝色的帘子几秒，动一动发现绑着他的绳子还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因着他一动，这绑着他的东西就在昭示着它的存在，除非是不动，不然，是别想摆脱了。

　　这定然不是梦了，梦又怎么会这么真实，特别是前方不动摆开的帘子，时不时钻进来的冷风吹的他直哆嗦；还有屁股底下一晃一晃的，不知是走到那硌着了，整个年见看见的小世界完完全全都是摇晃着的。

　　凉凉的风刮过他脸颊的触感那么真实，而且，还能这么清晰的想事儿。

　　……这

　　就是，就是

　　被绑了!!!

　　年见想到最近后娘突然对他和蔼起来了，虽也没有和蔼多少，但，和以前却是真的不一样的，那个‘爹’也是，最近也不怎的叫他去干什么活了，年见那时候是觉得很奇怪的，不过，只当他们是良心发现，觉得也该对他这个‘外人’好些了吧。

　　‘外人’，的确是外人，但他的后爹后娘们对待外人都比他好，后爹却更是，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幅和蔼，好说话的样子；一对着他，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指使他做这个做那个，年见很多时候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这个‘后爹’的亲儿子，也曾哭过，也曾质问过，但就是没有用，这个‘后爹’只会一言不发的又叫他做事做事做事，做到他已经麻木，手脚也已经麻木，麻木到谁是他爹好像都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做一些事，做一些事。

　　幸而也不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至少，他在吃饭时期会有一段时间空闲，他‘后爹’虽总让他做很多的事，却也还是会给他填饱饭不会让他饿着，甚至那后娘想要寻机找个理由也不行，在这方面绝不会短了他的什么，他还有一阵子觉得，他爹！是要他这个儿子的，并不是想把他从这个家中赶出去，是要他的，只是娶了这个母老虎，只是，只是娶了这个母老虎而已

　　而已！！！！

　　然而，也仅此而已，他爹除了这个，其他的就像对待仇人一样，每天无尽的做，做，做事。

　　也仅此而已

　　他‘后爹’也只在这方面对着那母老虎，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了，其余的都是让着那个母老虎的。

　　只是话说这两人可真像。。竟把他真的卖了，卖了！

　　“你就好好听话，待在这里不好？你爹娘既把你卖与我了，乖乖的，吃喝少不了你的……”这声音不男不女—

　　年见瞳目一缩，深吸一口气，忙往外面看看，但手脚乃至全身都被绑住了，抽不出身体的什么部位来掀开离他最近的被一块布挡住了的马车窗，马车现在走的比较平稳，走的也比较慢，几乎没有什么风可以吹开这被挡着的他唯一能够到的看向外面的地方。

　　年见自是不肯就此死心，看不到难道还听不到么？他闭上眼，尽量让脑子里不要想什么其他的事，用耳朵用心去听在外的声音。。

　　杂七杂八的马蹄踏过土地的邦邦声，一听，这土地就觉得还蛮硬的，时不时的就发出邦邦的声，这声音还穿杂着男男女女混在一块的杂乱的声音，好像还有调笑的女声，媚到骨子里的女人的声音，似在与情郎调笑，里面还……包含有不堪入耳的……

　　“大爷，你说奴家美不美？美不美？”当真是媚到骨子里。。

　　“美，美，美，来，给大爷亲亲，好香~”

　　年见脸一红，即使他不想听，也不可避免，这些话已经在他不知什么时候贴在马车的壁边听见了，听见了，即使不想承认也是听见了，年见红着一张脸心想，“是谁这么不要脸？女孩儿家家的，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男子调笑呢？也不拍别人笑话，羞是不羞？”他虽不像那些有些钱的人家的子弟一样去学堂，但还是有人教他这些礼义廉耻的，虽不知怎的就的学堂里的夫子喜了，或许是见可怜，又或许是夫子早年本也有一个儿子的，与他同年生，却早早的就死了没享到一点夫子的教诲，却让他白白得了去，许是夫子见着他就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才让他有空就去，而他也正是想学，夫子也就教他了。

　　现下忽的听见活了十几年也未听见的混账话，年见实实在在想逃走，真真是不想再听见这样的混账话了，真不想！！！

　　年见忙把自己的耳朵好好的转到另一边去，隔远了，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塞到地洞里去，好藏起来，听不见这样的话了。

　　年见靠在马车的另一道墙边，脸上不明显的粉才乖乖的变得不明显甚至是没有，慢慢的平缓呼吸，耳边也再没有那扰人清静的污秽声了，年见觉得他得变成和尚才行，变成和尚了，天天吃斋念佛，念‘阿弥陀佛’才可以听不见这样的污秽了，就算听见了，一个‘阿弥陀佛’也就解决了。

　　突然，年见不知何时又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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