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梦三生》

　　“哦！原来其中竟是这样！”小弟点点头。

　　“好了，现在让我一个人静静，你且出去罢。”我朝小弟摆摆手。

　　“大小姐啊，那料想府外还未散去，我能去哪啊。”小弟摸摸脑门。

　　“回去，去你的谷梁家。”我说到。

　　“我不，我的职责是保护你，我哪儿也不去。”小弟定定说到，那模样，还有些倔强。

　　“噗”，我不由得一下子笑了，指着小弟，“小，小弟，就这个时候我还觉得你像是那个谷梁第”。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由捧腹大笑，“谁能知晓，当初的谷梁第，谁能知晓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乃谷梁第，复姓谷梁单名第，平生无惧。”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弟，她的模样，只是好像依稀已久不得见了。

　　我朝小弟眨眨眼，“小弟，可还记得你的任务。”

　　“当然记得。”小弟点头，“那就是保护你。”小弟握紧拳头，面容坚定，“不惜一切。”

　　我鼓鼓嘴，摇摇头，“不，你忘记了，这只是一场约定，过了十八岁生辰，你便自由了。”我仰头看着小弟，“去做回那个无所畏惧的谷梁第，小弟，生辰将至，你，该回去了。”

　　小弟一愣。

　　我提起笔，在白色宣纸上写，“当年的叛乱，本就与你的父母无关，只是这场无妄之灾终究不可避免，你名为进宫保护我，实为质子。多年过去，你的父母以决不涉及官场使父皇对他们放下戒心。”我看着小弟，握紧毛笔，“而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谷梁第，不该是如今的样子，你该回去了，去做回那个谷梁第。”

　　小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摇摇头，“谷梁第，不，这还不是时候叫出这个名字。我是小弟，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在踏出家门的前一刻，我的父母是这样告诉我的，他们告诉我，皇恩浩荡，举家得以无恙，能进宫守护公主亦是谷梁家莫大的荣耀。”

　　小弟鼓嘴看着我，通红着眼眶，“况且这些年来，跟在大小姐身边，大小姐从无让小弟涉险。怎么这次大小姐就让我走了呢？是因为真的会涉险是吗。可小弟不怕！”

　　“可是我怕！”我重重搁下笔，“刚刚他们已经朝你扔了那些秽物，可是如果他们扔的是剑是刀是石头是铁锤呢？”我心疼的看着小弟，“小弟啊小弟，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在我身边是如何的被我看顾着，可是他们，那些人凭什么将那些污物扔在你身上！他们，又是怎么敢的!”我点点头，“是啊，他们是要朝我扔的。”

　　小弟挺直了背，昂起头，“无论他们扔来的是什么，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东西落在大小姐身上去。大小姐需要我去杀光那些人吗，我即刻便叫他们人头落地。”

　　我淡淡一笑，摇摇头，“人，是杀不完的。你又何必徒添恶果，我已经一脚踏入了泥泞之中，前方未知是深渊还是坦途，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晰的路，你就不用再跟我身后了，恐那不过，无畏的，无畏的，无谓的罢了。”我摇摇头，又不住的摇摇头。

　　“人是杀不完的，可只要大小姐能安心，一直杀下去又何妨。”小弟坚定的看着我。

　　“他们不过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此杀戮，绝不可取。”我朝小弟斥到。

　　“你有不凡的武艺，可我从未让你手中剑染血，你可知为何，你是谷梁第，本就出身名门。”

　　“如今要与众人相违背的是我一人，这是我的决定，我义无反顾，而我不想再添愧疚。”我抿嘴，想到小弟还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的人生，本该畅快而无忧无虑。她的未来，也许还有那个她暗暗倾心的意中人在某处等着她。这一切，不应被打破。

　　“如果大小姐有失，我就不会愧疚吗？我也会啊。”小弟通红着眼，哽咽说到，“小弟本就是习武之人，才不会惧怕那些区区臭鸡蛋，他们刀枪剑戟都齐上阵才好呢，我正好练练手。”

　　“笨蛋，回去谷梁家，将来还能有所用，你可知明日群臣上谏会发生什么？你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面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旦入罪，势必连坐，若是齐齐深陷囹圄，你又能奈何？”

　　小弟一拍额头，“哎呀!果是大小姐想得周到!”

　　我朝她一拍额头，“所以，现在，立刻，马上，回去谷梁家，如果我被打入天牢，你得记得劫狱，如果我被发配边关，你得记得半道劫我，如果我被夺去公主封号，你得带着人马过来风光迎我。”

　　“是!大小姐!我这就回去!马上回去!”小弟激动的说着，说完就走。

　　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明明上一刻还站在跟前的小弟，一瞬间好像离开了好久。一只手撑着书案，缓缓的坐下。

　　“唉。”

　　一声重重的叹息，近在咫尺。我看着书案上熟悉的一抹蓝。忽而笑了。

　　“叶芸生。你果然还在。”我说着，又笑了。

　　叶芸生目光落在宣纸旁的毛笔上，她拿起笔在手里把玩，并不搭话。甚至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不明所以。

　　“不过想起了往事罢。”她轻声道。

　　“所以是不甘心吧。”我淡淡说到。

　　“切，我怎么会不甘心，我才不会。”叶芸生无所谓的随口道。

　　我两只手撑在书案上，朝叶芸生凑近，“自然，你不是因自己的死而不甘心，我知道你死得很甘心。任何一个有情人，都愿意为爱人去死，对她而言这是一种近乎癫狂的伟岸。”

　　叶芸生好似一下来了兴致，朝着我呵呵一笑，“知道就好。”

　　“可是她也死了。”

　　我定定道。

　　“啪嗒”，叶芸生手里毛笔啪嗒一声落在宣纸上，她皱眉看着我。

　　“她怎么能死呢，你正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惜那般绝情，那般抉择，可她却死了。她怎么可以死了呢，所以你不甘心。”

　　我死死的盯着叶芸生，“所以你不肯离去，一年一年无数的年头过去，你将自己留在那里。”

　　叶芸生慌忙的看看身后，又转过头来，，“搞笑，我会这么做？我可是叶芸生诶!而且她早就不在那里了，你觉得我是有多白痴才会留在那里。”

　　“你不就是有这么傻咯。”我朝叶芸生眨眨眼。

　　“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相同的身份，截然相反的选择，我想你一定想看看的吧。”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不那么做，如果当初换一种抉择，那么结局的走向也会不同吧，难道每一次黑夜与白昼的交替间，你没这么想过？难道这样的念头没有无时无刻的提醒你？提醒你曾做下怎样的选择。”

　　“别说了。”叶芸生一只手捂着头，面露恼意，“你说得我脑袋快炸了。”

　　“是啊，旁人回味人生中的欢愉，你却兀自回味死亡。连宫钰都比你甘心，我啊，替你可悲。”我看着叶芸生，面无表情的说到。

　　“你说什么！”

　　叶芸生怒了，一把拽起我的衣领。顿时窒息般的感觉汹涌而来。

　　“我...只是想活着罢了...”我艰难的说到。

　　叶芸生皱眉看着我，手里力道一点点散去，“小心说话。”

　　我捏捏喉咙，大口的呼吸，“宫钰为何会早死，我为何明明天赋异禀却天生体弱，正是因为你并未回来。你要强留在那里，可宿命岂会容你，因果岂会由你。”

　　叶芸生无言的看着我。

　　“我要你看着，我已经做出了同你截然相反的选择，也许你错，也许我错，我们就一起看看这结局到底如何。”我深深地看着叶芸生。

　　“触怒众生还自信有解，狂妄的后生谁要跟你有这样的约定。”叶芸生不屑的转过身，继而消失不见。

　　像一场梦似的，或许亦是一场梦吧。我从书案上坐起来，揉揉还有些昏沉的额头。混沌，是刚刚清醒的感觉。阳光灼热而晃眼，看看窗外，原已是午时。

　　“来人。”

　　我朝门外说到。

　　“公主。”人在门外应到。

　　“府外如何。”我道。

　　“回公主，很热闹。”六个字，竟有些心虚。

　　我淡淡一笑，推开门，再次朝府外走去。

　　“打开府门。”我朝看守说到。

　　“公主不可!”侍卫拦住我。

　　我看着他，“你觉得本宫有何过错？”

　　侍卫连连摇头。

　　“你觉得本宫有何罪过？”

　　侍卫连连摇头。

　　“既如此，本宫如何出去不得。开门。”我冷冷到。

　　侍卫犹豫片刻，终是打开了门。

　　一瞬间散落了一地的菜叶在脚下。我定定的看着人群，人群亦定定的看着我。我在想他们接下来会扔什么，他们在想我为何不躲。

　　“尔等何事聚集府外。”我平静的说着。

　　“当朝公主，为国蒙羞!”人群中，有人高喊。

　　我点点头，目视那人，温和一笑，继而笑得越发冷冽，“古往今来，岂是本宫一人开了先例，何曾不见有为国蒙羞，本宫一刁蛮公主，品性非国性，又何以能为国蒙羞。真是一只蚂蚁，嗅到了食物，便疯狂的召集同类啃噬。我在尔等眼中，此刻如蚁中食乎？”

　　“公主休要狡辩，谁不知道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历来为人不耻，公主贵为公主，不知避人也罢，还将大肆昭张，此乃遗祸不穷，人人得而诛之!”一文人，自人群中走出，手里摇着一把白扇。倒是文字彬彬，说出的话却字字犀利。

　　“乐悒公主身为皇室之人，却忘了应为天下做表率，不知公主可知何为廉耻？”又是一人走出人群。

　　“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枉论他人，行光明之事，正君子之心，此为知廉耻。”我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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