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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谢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
季连一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更是慌乱,他垂下头,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袖来回摩挲。
他不想回答,因为一旦说开了,他与谢敏的情分极有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谢敏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逼问:“阿轩,你昨日在酒楼中为何做出那番举动?是因为你醉了,所以把我错认成其他人了吗?”快回答,只要你说“是”,无论这理由多么荒唐可笑,我便信你。
季连仍旧垂着头不说话,二人无声对峙着,久到谢敏快要失去耐心,季连才艰难开口:“是……我喜欢你。”
那四个字他念得极轻,仿佛一说出口就消散在了空中,然而谢敏却不能忽视。
他想问季连为何会喜欢他,这份感情又是始于何时,可季连的话好似一跟丝线,就那么悠悠地绕过来,系在了他的喉间,令他无法张口,一时哑然。
而季连好像突然拥有了什么勇气似的,抬起头定定地看他,目光中灼热情意涌动,季连又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喜、欢、你。”
谢敏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连看着对方如他意料之中的反应,眼中的光彩逐渐褪去了,他问道:“你会很厌恶我吗?”
谢敏说:“我不知道。”他此刻内心很乱,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怎么都理不清。
“我娘还等着我抓药回去,我先回家了。”谢敏拿着那两副药仿佛拿着救命稻草,转身匆忙离去。
“敬之。”季连在身后叫他。
谢敏回头,就在距离不过五丈的两端,他们目光相对着,季连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哥哥再见。”
季连一边维持着笑容,一边眼眶泛酸。他深呼一口气,背过身去,眼泪立刻就滚出来。他的心好像被人生生攥住一样,痛极了,他的喉咙好像也被人攥住,以至于呼吸都那么艰难。
季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十余天,他没再踏出门外半步。
崔力和小环心里担心得很,但劝了许多遍,也不见任何成效。
某天下午,李婶去季连房中收碗筷,看见他径自坐在窗边发呆,桌上的饭菜没怎么动过。
李婶叹气,走到他身边温声说道:“掌柜的,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也别憋着,虽然我一个村妇懂得少,但也总 归能说上话不是。
”
季连仍旧没有反应。
李婶无奈端着饭菜出了门,和崔力在院子中讨论:“掌柜的不能总这样,再下去身体都要拖垮了,伢崽,你想想法子。”
崔力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掌柜的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婶焦虑起来:“可怜哦,这可叫人怎么办。”
落了一场雨过后,天倒是渐渐热起来了,午后太阳烈,烤得屋内像炉子一般。这个时辰,巷里一半人家都聚在在巷口一二里处,那里建着一个池塘,池塘边上种了一圈柳树,枝条垂下搭起一片荫凉,正是消暑气的好地方。
反而街上无人走动,崔力在铺子里待着实在燥得慌,打算关了店铺先回去,却是有人进来了。
崔力抬眼一看,这不是掌柜的的挚友谢公子嘛。说起来也奇怪,往常这二人焦孟不离的,但自从掌柜的变得心事重重以来,竟是没再看见这二人来往。
崔力招呼着谢敏:“您随便看看。”
谢敏点了点头。
而后崔力就看着他在这不足二十方尺的铺子里悠悠转着,目光在那货物上扫了又扫,但就是没有中意的。
掌柜的的友人怎么和他自己一样,心思总让人猜不透。
崔力耐心等着,等他数到谢敏转完了第十二圈时,谢敏终于缓缓在柜台前停下,状似无意地开口:“今日,怎么不见阿轩在这里?”
崔力觉得这问题问得好笑,掌柜的十日里也不见有一日能在铺里。
不过他还是恭敬回答了:“掌柜的近日里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终日只恹恹地坐在房中,话也不说几句。这人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可以请大夫来看,要是心病,大夫也医不了不是。”
谢敏的手指动了动,面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崔力看了他一眼,转念一想,不如让谢公子去劝一劝掌柜的。
于是他对谢敏说:“谢公子,你与掌柜的一同长大,你们是许多年的交情,他自然信任你一些,有什么心事对我们说不出口,对你肯定是能说的,所以还请您去劝一劝他。”
谢敏内心纠结着,他确实担心季连,但又羞愧于再度相见。
崔力又接着说:“唉,掌柜的他无父无母,独自一人,接济我们一家人的时候尚且年少,这几年来也不曾见他真正开心过几次,但他从来都是把不好的情绪藏在心里,明面上至少是乐着的。我倒是头一次见他这般郁郁寡欢,说句不好的,像是没了活着的盼头似的。”
谢敏听见最后一句话,心中一震,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我去看看他。”
谢敏自那日回去后,心里便一直不安宁。
分别时,季连带着笑对他说再见,那笑容却让谢敏觉得难过,好像是在履行诀别的仪式。
他捧着书卷坐在房中,往日里能让自己沉浸其中的文章,此刻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薛晴捧着一盅甜汤走进来,在书案前轻轻搁下。
“别看那么久的书,也休息会儿,天也热了,我在厨房熬了甜汤,你喝一些。”
“谢谢阿娘。”谢敏放下书卷,没滋没味儿地慢慢喝起甜汤来。
薛晴温柔地看着他,在一旁坐下,目光眺至远处,回忆道:“你从小爱吃甜食,也不耐热,这个时节最是苦夏,你却不爱喝绿豆汤,嫌它味太淡,爱喝甜汤。”
被揭起幼年时的往事,谢敏有些羞赧:“阿娘,我现在都渐渐改了。”
薛晴笑了笑。
“我记得阿轩后来也爱喝,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学的,有时候做得少了,你们就要争起来,往往都是他让给你。要说你,身为兄长却不如他懂得礼让。”薛晴自顾自说着,“说起来,阿轩倒是许久没过来了,之前听说他又被人寻上门了,唉,你可知他最近如何了?”
谢敏垂着眼,无意识地用勺子搅着甜汤,喃喃道:“许是……最近铺子里有些忙吧。”
薛晴收了茶盅离去了,谢敏独自坐在房中失神,他已没心思再去读书。
夏虫扰人,尤其是那窗外的声声蝉鸣,焦躁刺耳,仿佛在急着催促些什么。
谢敏在房中坐了一会儿,终是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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