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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和好
这世界上吵架的方式有很多种,个人的反应却相似。恋人之间的吵架,就是摔了锅碗瓢盆、摔门而去,还有的用激烈的言语来哦互相伤害,有的还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的。更有的,心如死灰,干脆收拾了行李离家出走,或者跳下河一了百了算了。
可是偏偏有那么一种人,你说他,用言语刺伤他,他明明聪明过人,却还是跳过来跑着你,嘻嘻哈哈。他绝不是蠢,他明明听得懂,却还是对你笑脸相迎。为什么?
是爱。愿意在对方面前委曲求全的爱。许成明白。
只是这时候,他被何平彦的死皮赖脸所震惊了,被他深藏于心的爱所感动了。
何平彦的呼吸是炽热和急促的,喷在他的脖子上。许成想起,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他阿么触碰过他。小时候,他生病发高烧的时候,阿么就用手摸着他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念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后来,家里有了变故,叔叔收养了他,小巷子里的人都叫他“扫把星”、“讨厌鬼”,用石块砸他。成年以后,人人都想在买肉的时候占便宜,故意亲近他,不过神态言语中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同行都把他当作敌人又惧怕他。
“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我都给你办得妥妥的!”何平彦出声唤醒他回过神来。
“我连嫁妆都给你备好,成不成?”何平彦笑着,不像是开玩笑。他摊开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你……你胡说什么?”许成窘迫地瞪着他,停了一下,又狐疑地问何平彦,“你真的不打算考科举了?”
何平彦想都不想,摇晃着脑袋说:“不考了,读书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陪你杀猪有肉吃!”
一个是可以免税、有一天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读书人,一个是天天杀生,双手浸在血水里的杀猪匠,这怎么比?
许成听了他的回答,心里诧异不已。要不是何平彦举止正常,他还真当这个人是个神经病了。为了嘴边上的一块肉就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也不把自己家里的长辈当回事呀!不过他仔细地思考了下,决心还是要借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
“你……你要干嘛?”何平彦退后半步,跌坐在地上。
他眼睁睁地看见许成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案桌前举起了那把削铁如泥的杀猪刀。灰暗的光影中,许成的嘴巴抿得紧紧地,眼神像是一块折射的冰霜。
“我不像那些扭扭捏捏的男儿,既然下定了决心,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喜欢你,何平彦。因为你是第一个没有看不起我的同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许成的言语中不自觉地带了些轻松地语调。何平彦听了,内心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正准备要跳起来,他却又说了:
“不过你说喜欢我,我却不信。因为你看的,并不是全部的我。”许成的刀轻轻地划在案板上,转过来定定地看着何平彦,“你不是说要陪我杀猪吗?来啊!”
何平彦站起来,畏畏缩缩地走过去。只见许成走到那只哇哇乱叫的大白猪面前,一推架子靠在墙边,那双脚正踩到那架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何平彦穿过来以后在村子里看见过别人家杀猪,那都是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才敌得住那乱窜的猪。那猪在被杀的过程中那是哀嚎声大得惊人,血流如注,情急之下还会大小便失禁云云,许成这是,从来都是,一个人动手?
许成并不言语,只飞快地找准位置,一刀子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作者想不出合适的拟声词,汗颜)
那白猪死命地扯着嗓子交换,在这将亮未亮地时候显得渗人。何平彦看着不做声的许成,一股寒意突然就涌上了脑后。
这个少年,远比他表现的要冷漠。
鲜红的血像泉水一样,热气奔腾的顺着刀流了下来。随着鲜红的血一涌一涌地冒出来,直到冒出一些血沫,那白猪叫唤几声,不叫了。
等把猪毛用热滚滚的热水退去后,许成用铁钩钩住猪的后大腿,挂到一个比高的地方。这时候,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明明要几个人才抬得动的白猪,他好像是做惯了似的,并不显得吃力。
即使是用木盘接住了顺流而下的血液,这个地方的地上还是流淌着许多暗黑色粘稠的血液,流到了何平彦的鞋子边。
许成看到了,皱着眉。就叫他退后,拿着木桶接了水去冲刷。
怪不得何平彦以前到肉铺里买肉的时候还想,怎么地上见不到什么血迹。原来许成一大早起来杀了猪还要冲刷血迹什么的。他身上经常穿着的也是黑色的粗布,即使沾上了血迹也看不出来。案板上,他的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这么想来,许成还真的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是一个有洁癖的杀猪匠。何平彦这样想。
许成看着何平彦呆呆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莫名有些恼怒。他开始开膛取里面的心、肝、胃、大肠,一双洁净雪白的手直接伸进去,将里面掏的干干净净,那双好看的眉竟然平静无波。
“要我帮忙吗?”何平彦这才回过神来,这样出声。
他拿起另一把小一点的剔骨刀,生疏地站到另一边将那可怜的小白猪“分身”。
许成诧异地望着他,惊讶地睁大了一双眸子,眼中的惊慌无处安放。“不……不,你去那边!”
然而何平彦不听他的,自顾自地,小心翼翼地做着手里的活儿,艰难地、努力地帮他分割着猪肉。
“何平彦,你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很罪恶吗?你不怕吗?魑魅魍魉,冤魂缠身,即使死去了也逃不开,你不怕吗?!我是灾星,命里带煞,你这样帮我做这种事,你不怕吗?!”
许成激动地说了好几个“你不怕吗”,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失控过。他看到何平彦一双干净没有茧子的手,没有去握笔,却用来拿了刀。
不,他不愿意!他不能!
却没有想到,对方放下刀,握着他沾满了血迹的一双手,说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比他听过的所有鬼故事还要离奇。
有一个地方,人们又穿不完的衣服,一出门就坐车,不用走路。每天都要吃鸡、鸭、鱼、肉,所以他们天天都要杀生。女人很少做饭,都是汉子们杀生。但他们只吃必须的“蛋白质”,不怎么穿皮草之类的。他们所食用的肉都是自己饲养的,不会觉得杀生有罪,只觉得滥杀有罪,更不相信人天生就有煞气。他们相信“科学”,就是说人人都是平等的,过好当下就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天上,也没有地狱。
何平彦说,他来自那个地方。
“当下活着都过不好,还管什么活多久,死后有没有地狱……”何平彦说着,许成捂住了他的嘴。“万一有呢,万一呢,你别胡说了。”
“当然没有了,”何平彦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耳边说,“我跟你说,我不是真正的何平彦,我家在那个地方是做白事的……”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负责给人做棺材、帮着下葬之类的……”何平彦故作神秘地说。
许成:“那也算帮了别人的忙,有老人故去了我们这里的汉子也去帮忙,算不上什么阴损事情啊……”
何平彦阴恻恻地念叨:“要只是帮忙做白事也就算了……你知道的,就算是棺材,那木材也有好的也有次一点的,……再加上,大富人家死了人总要往里面放上一些之前的东西……”
“所以……所以你总说些胡言乱语的话?”许成愣愣地看着他。
“嗯,你怕吗?”何平彦摸摸他的头,像摸一只小豹子。
……
“不怕。”
许成紧紧抿着的薄唇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这样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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