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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动心只在一刻
何平彦想起来,前天,范老爷子说了一段故事,就是某个年轻人退婚不成搞臭了别人的名声,最后自己被害得尸骨全无的事……
他脑袋一转,大声说:“啊?你说什么?我伯母,你如何认识?你不知她平常根本懒得搭理我,怎么会给我做事?我可不管你们之间说了什么,通通跟我没关系啊!至于叫错了称呼……”
何平彦心里一横:“我一个人在家独居,年少时也缺少教诲,人情世故一概不懂。现在才意识到过错。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眼神不好,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公子。请别计较。”他摆了摆衣袖,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很高。如果有了功名在身,那么见到县太爷都可以不下跪。所以当何平彦认真行礼,诚恳道歉的时候,许成也是哑然了。
在许成眼里,一个放荡多言的书生突然诚恳地朝他这个屠夫致歉,还是因为口舌之失,还真有点好像是他得理不饶人了。议亲这事,说到底只是何平彦他伯母和自己阿么之间的一个乌龙,到底如何他也已经懒得去计较。他暗自憋气,只淡淡道:“……罢了,我不愿跟你费口舌,你走吧。”
何平彦见这帅哥不生气了,也恢复了常态。他有些讨好地说:“谢谢你今天的面,手艺真是不错。面条筋道,滋味鲜美,和酒楼里的都有得一比。有机会请你吃饭。”
“下次再见。”何平彦尴尬地转身想走。
“慢着。”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转过身来,挠挠头,看着被扔到地上仍然没有破的碗,赶紧弯下腰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尴尬地笑着准备走。
一个黑影从许成那边甩过来,掉在他怀里,原来是他用来付面前的铜板。他的荷包,许成打都没打开看,径直还给了他。
这样以来,何平彦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特别是这甩手的姿势,潇洒!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茶馆里听到的风言风语:
“你说那卖肉的小子?许成?”
“就是那个灾星呀,你没听说过?许家本是这儿数一数二的大商家,二十几前一场大火全给烧完了,整个府邸出了这个许成的小孩,一个都没跑出来!”
“我听过,说是远方的一个叔叔,屠夫出身,收养了这许成,没过几年就得病,死翘翘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背上了一个灾星的名称,谁还敢跟他走近……”
“你知道吗,我听说啊……”小桌子上传来窃窃私语。那会何平彦懒得听了,跑到前厅去招呼客人。
七月,太阳还没有出来,正是微风吹着,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
许成的肉铺早就开张了。天还没亮的时候,那些熟客们就及早过来买最新鲜的肉,还有几家小店,是在昨天就已经给他订好了重量,只要他留在这里。
许成是爱干净的,他这肉铺上的每块肉都必须切得匀称,木案上时常擦洗,连多余的血污也见不着。可是即使这样,这里的空气中还是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气味在提醒着每一个来这里买肉的人:在几个钟头之前,有一头肥硕的白猪在这里一命呜呼,血流满地。
许成挑着眉,在小瓷缸中洗着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洁白如玉,骨节分明,在清水的滋养下越发衬托得美好不可言。
“许成,你这双手应该去弹钢琴,真好看。”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过来。
原来是何平彦。一段时间不见,何平彦显得高了不少,只是那张脸依旧白净文弱,像是不曾被这烈日晒过一般。这时,他和许成并肩站着,两个人几乎差不多高了。
许成不知道“弹钢琴”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跟弹棉花差不多吧?要手有力气才可以做?
“你今早怎么过来了?”许成说道。
何平彦笑,眼里有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得意:“范老先生昨天被一个看客气着了,担心自己人气下滑,今天要说场好书。谢老板难得放我半天假,让我下午好好准备和他比试一场呢!”何平彦趴在柱子旁边,“你来看吗?”
许成擦着木案上的污迹,心不在焉地回答,“……不去……”
“啊,”何平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袭来,那是田野上沾着露水变凉了的体温。许成心里一惊,只见何平彦笑得眉眼弯弯,望向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太阳的边角光亮。本想赶紧收回来的,却又垂下眼眸,瞧着木案上一只突然出现的苍蝇发呆。
何平彦见他犹豫,还以为是担心这个肉铺没有人看管。他撸起袖子,搬着墙边的木板就帮着许成收拾起来。嘴里一边说着不容拒绝的话:“你放心,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你这儿也没什么人了,就少做半个钟头的生意吧,许老板?给你当半个钟头的自由人……”
“半个钟头的自由人……”,许成回过头看着对方忙忙碌碌的身影。
那个少年穿着书生的长袍,却像是很不习惯似的把它扎进腰间,原本宽大的袖子也卷上去,倒像是个做惯了力气活的,多了些镇上的烟火气。他的爽朗笑声,出现在这一方从来没有笑声出现过的空气里,令人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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