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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猛地支起上半身,正撞到蹲在我身边的白菱的下巴,他“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我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急促喘息着。
我试着抬起手臂,发现自己的身体终于能自由活动,于是缓缓站起身,试图摆脱幻境之中死亡将至带给我的不适与恐慌。在回忆起为什么我会身处山林之中后,我终于把自己从青来的记忆之中彻底脱离出来,这才注意到白菱还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揉着下巴。
“不好意思,没事吧?”我心怀愧疚地向他伸出手。
“惊!名校研究生竟在荒山中对花季少男做出这种事情!肉||体与心灵的双重创伤!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一切尽在本期访谈:《俺们村里的秘密》。”
白菱被我搀起来时痛心疾首地胡说八道,笑得我差点手一松再把他扔回地上。
小心翼翼用袋子拾起因果线后,我们继续前行。
路上白菱询问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白菱,你做任务时遇到的妖,它们使用自己的能力,一定是为了作恶害人吗?”
白菱抓抓头发,思索之后回答:“大部分吧,毕竟妖如果想要救人就直接救呗,何必打破人类身上来自地界之主的庇护?”
说着他疑惑道:“怎么?小谢谢你是觉得,搞出来这一切的妖是在救人?从结果来看,拨弄因果线,把所有人被困在一天里循环,无论怎么想都没干好事吧?”
我又整理了一下思路,有些犹豫地说:“我看过刚才那段记忆之后,有一个想法……”
毫无疑问,老黄家血红色的因果线,和刚才山林中灰白色的因果线,都是几百年前青来的记忆。
青姓不常见,从林青姒讲述的青氏一族的历史中,整个家族卷入政变后旁支南逃,这段故事能否对应我第一次幻境里,青来抱着浑身是血的洛河逃亡的经历?
青来爱洛河,赤诚之情在生死关头如岩浆一般迸发于心,并被我亲身经历。我仍记得,在那段血红色的幻境中,青来抱着昏迷中的洛河,想着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然而青来这个名字,最后出现在了蜜香村的沈氏家谱中。
灰白色幻境中,青来病痛缠身且心存死志,这时有人出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洛河来接我了”。这句话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洛河帮青来求医,或者两人约定去哪个地方,洛河回来接他;第二种,是……洛河已经去世了,青来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希冀于死后的重逢。
幻境中那个陌生的少年显然与青来相熟,他动动手指就能把青来的因果线从身体里抽出,并斩断了一截。
因果线被取走,人会丧失相应的记忆。林青姒说过,拨弄因果线的必定是妖。那么,少年就是如今重置整个村子的妖吗?他在消除青来的一段记忆后,又度过漫长的时间活到现在?再次扰乱因果,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来的两段回忆、地方志、沈氏家谱……
我不知道这些线索的时间顺序,也没法轻易做出判断,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像是截获了一份电报却没有密码本,查了这么多东西仍是找不到最关键的动机。
同时,这些线索都直指几百年前的是非恩怨。而与当今困境唯一相关的线索,就是村长的外甥女是青来仅存的后人,她可能掌握着家族流传的古老法术,并通过拆庙协议上的签名契约控制了村民。
可惜一切都是猜测,不到今晚皆不能论证,而我大概率到时候已经被重置了。
白菱听完我的分析,不禁脑补出一场大戏:
“没准青来的死是村民害的,然后那个妖就假装自己是桃源神,把来上香拜佛的人都困在循环里干掉。现在又勾搭到了青来的后人,一人一妖一拍即合,开始报复曾经村民的后代,准备把他们养肥了再一网打尽。我和汪明月看过一部国产恐怖片,剧情就差不多是这样的。不过汪明月说咱们电影里不能有妖魔鬼怪,所以那个神是人假扮的……”
他左手握拳捶右手掌,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所以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复仇!”
害……怎么听起来还理有据的。
然而接下来就要翻过山顶,路越来越不好走。我差点被树根绊倒好几次,于是我们暂停了交谈,我低着头专心脚下。
左思右想刚才白菱的话,我仍觉得不妥,于是扭头朝旁边说:“但是这样就没法解释重置的……”
我突兀地咽下后半句话,因为我发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
我看向手里的袋子,里面所有第二种符纸全都变成了焦黑的颜色,我当即被惊出浑身冷汗。
我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进入到了林青姒之前遇到的那种小循环当中。
好在没过多久白菱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小谢谢——你在哪儿啊啊啊啊啊——”
我站在原地大声回应他,于是他寻着我的声音飞奔回我这边。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我连忙撕掉准备好的第一种符纸。
符纸在被我撕碎的瞬间化为碎片,随后我的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手掌大小的黑洞,刹那间仿佛眼前的风都有了质感,线条分明地纠缠在一起,之后被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卷入黑洞。
黑洞逐渐缩小直至消失。正当我被这符咒的力量所震撼时,白菱一声“找到了”打断了我的感慨。于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隔着几排稀疏的松树,我看到一座小木屋凭空出现在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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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小木屋后我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按照约定好的方式联络李茂和林青姒。
白菱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降魔杵吊坠,手腕一翻,吊坠变成了加长加大版的降魔杵,和当年我看到李茂用的一模一样。他把降魔杵的尖端扎向地面,随后我们便寻了个阴凉处等待。
协会行动组的每位成员都有降魔杵,当降魔杵被注入力量后会恢复原型,产生的波动能让附近的成员相互感知到大体||位置——我猜当年林青姒也是这么在白牙村找到的李茂。
我和白菱坐在树下闲聊,他很好奇我和李茂是怎么认识的,于是我把当时的事情告诉他。
他顺嘴道:“哦,原来茂哥那次被罚是因为你。”
我心头一紧:“被罚?因为私自行动?严重吗?”
李茂之前完全没跟我提过这件事,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是拿这种事情来向人邀功的性格。虽然我被救下来自然是好事,但我仍觉得对不住他。
“啊小谢谢,你看我这嘴快的,怨我怨我。”白菱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之后安慰我:“你放心,不严重。有小青姒跟上面求情,最后只罚了工资,然后三个月内不让出任务。”
白菱身子向后仰,半倚着树干继续说:“我很佩服茂哥。我从来什么都听汪明月的,然后汪明月听上面那群老头子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没有调查令就擅自行动的。我想着,我只是兵器,职责仅限于在别人要求的时候出鞘,哪里有自己去砍人的道理?所以我在任务过程中总是会扼杀自己的主观判断,无条件信任我的监视官。
“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小谢谢,茂哥违反命令救了你,于是我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坐在树下闲聊。在这次任务里,我跟着你们一起思考,一起执行商讨出来的计划,虽然我提出的建议大多不靠谱啦……但我真的很开心。”
“我觉得和人类更接近了一点。”白菱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笑容和以往插科打诨时的不同,似乎想到了无比美好的事情,神色里带着一丝向往。
我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同时又对李茂加深了一层感谢。刚确定的心意与这份感激交织在一起,让我百感交集。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我又问白菱:“你觉得木屋里会是什么?这里妖气浓郁吗?”
白菱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成妖时间太短,比我修为高的妖要是有意隐藏,我甚至感知的程度还不如小青姒。”
说到林青姒,我才发现我们聊了很久却仍不见那两人来。按理来说林青姒和我不一样,她完全不会拖累李茂,两个人的行进速度应该很快。
白菱感知对方的降魔杵波动后,说他们就在附近。然而降魔杵只能确定大范围的位置,山里障碍物太多,不大好找方向,还是要找点别的办法。
手机基本上没有信号,于是我找出来手机自带音乐库里最吵的一首歌,调到最大音量放进塑料袋里。
白菱听着音乐忽然说:“小谢谢,要是那个妖不凑巧地刚好在小木屋里,会不会被我们俩给吵出……”
我想起来他能力的副作用,生怕他的话再次应验,于是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汪明月,五百块,打钱。”
“呜呜呜小谢谢你怎么也学坏了。”白菱沮丧地化成鸟身,叼起袋子飞到最高的树上,让欢快的曲子响彻山林。
“我是那么爱你爱你爱你呀——”
“而你爱着他爱着他爱着他——”
“我当然愿意放你飞啊飞啊——”
“可我心里还是想让你留下——”
明明是欢快的曲子却配上搞笑一般苦情的词,显得整首曲子格外不搭,好在足够吵闹。
降魔杵和手机音乐的双重加持下,没多久那两个人就找到了这里。
“吵死了!”林青姒有些受不住地捂上耳朵,“白菱你快给我下来!”
关掉音乐后,林青姒气冲冲地说:“你们两个是傻的吗?那只妖就在附近,你们是想把它召唤出来和你们共歌一曲?”
“不过这只妖的气息很微弱,整个村子的因果重置应该极耗费妖力,恐怕它现在维持人型都很困难,应该暂时是没法自由活动的。”李茂在一旁替我们俩解了围。
“哦?”白菱顿时来了精神,“那我们趁现在冲进去干掉他,回去再把沈珺一抓,任务就结束了?”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是……”林青姒露出意味深藏的笑容。
“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段因果线,里面的故事我很感兴趣。所以,我想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以及,这只妖不惜毁了自己的修行,也要扰乱因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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