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美

　　程舞没回复，可能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夏仅转头找江天扬：[男朋友，周五放学开车来接我叭，我想你了。]

　　其实两人没多腻歪。他偶尔来学院，大多数时候是自己叫的，上个自习，吃顿饭，一起待一会儿之类。微信上两人交流也不多，说的都是必要的事。

　　但他回消息的速度真的无可挑剔。夏仅估计他平时要在手机上处理的事不少，不光是那么大一家Kingdom，还有钟妍所提到的，他复杂的家世。

　　他说：[你又怎么了？]

　　女朋友提个要求还得问怎么了。夏仅没好气地告诉他：[你姑奶奶要被人给堵了！]

　　*

　　周五放学。

　　夏仅出来得早，背着包，有些懒散地站在路边，离校门口大概两百米距离。她低着头，指腹不断摩挲着手机屏幕，难得显出几分焦躁不安，偶尔抬头张望一下。
　　十几分钟前，她给江天扬发消息，问他：[你出发没有？]他没回。后来她又断断续续给他发了不少消息，都没得到答复。

　　这人要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平时做事那么靠谱，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回消息，自己都已经站到校门口来了，夏仅心里慢慢没了底。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一辆浅蓝色的宾利慢慢滑到自己面前时，夏仅眼里有几分暗淡。

　　透过车窗，隐隐看到其后的付寒。在玉镇，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有房有车就不错了，撑死在房里配个保姆。主要还是上学，就基本没人随身带司机。他戴着名贵腕表的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还真有点成熟的贵气。

　　他将车停在夏仅面前，没看她，一副挺傲气的模样等她上车。

　　夏仅当然不会上。她还抱着点期望，边一步步往前面走着，边说：“别挡着我等人。”

　　付寒才看她一眼，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而后正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轻踩油门。
　　车和夏仅以相同的速度往前慢悠悠地滑，一直处于并排状态，那车也就一直挡着她。

　　夏仅有些烦。忽然灵机一动，她开始往后退。

　　没想到付寒反应和她不相上下，又以同样的速度往后倒车。玉镇不比北城，道上没那么多车。尤其是南面，公路两侧几乎没有经过的自行车，一条平坦空畅的道，就任他这么游刃有余地随着她进进退退。浅蓝色宾利扎眼，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夏仅颓了，停住脚步，不死心地东张西望。忽然看见校门口方向的程舞，宛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程舞定定地看向这边，夏仅也看向她，不断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车里，付寒看一眼后视镜，嗤笑一声。继而拿起被丢在车前台的手机，解锁，飞快按两下，发出什么消息。

　　夏仅余光都看在眼里，但不死心，她继续盯着程舞。心想——姐，你过来啊，争口气啊！
　　看她低头看一眼手机，而后仍旧站在原地，两人再次相视时，其眼里满是落寞，夏仅就知道——她不会走过来了。

　　心里烦躁地骂出一连串，她给江天扬发去最后一条：[你特么到底来不来啊！]

　　仍旧没有得到答复。

　　付寒却出奇有耐心。

　　眼见一大波人从校门口方向走来，夏仅站不住了。程舞不来，自己又被付寒“逮住”，总得有个人陪付寒姨妈吃饭。这样涉及两家，尤其是有长辈的事，闹到现在这样她也不敢再死犟。最后无声地叹口气，夏仅带着气，绕车半周，拉开后座的门。

　　“你每次都能刷新我对‘倔’和‘奇葩’的认知。”上车后，付寒淡淡地说一句。

　　夏仅没说话，在座位上挪腾挪腾身子。她低头看手机，给江天扬发消息：[算了，不用来接我了。你姑奶奶已经被妖怪给抓走了！]

　　不到十分钟，车拐进一别墅区。这是夏仅第一次来付寒在玉镇的房子。

　　“姨妈从国外回来，来玉镇看我，今天我去北城接的。”下车前，付寒和夏仅说。解开安全带。

　　夏仅听着，看了眼眼前的别墅。现在已经没了怼他的心情，但也不想回应。看一眼他一身颇正式的衣服，就说他怎么没穿校服，原来是没去学校，她并不怎么关心他的日常生活。

　　一进屋子，夏仅立即就见到了付寒姨妈，她梗住。这特么怎么叫？阿姨？姨妈？阿姨？姨妈？……前者太生疏，后者又太亲昵，她心里不舒服。

　　就在她内心里两个小人撕扯的时候，鞠银兰几步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的眼睛都要放光了：“哟，这就是仅仅呐？刚放学吧？听说你和付寒转到同一所学校，我们都挺开心的。提早点，以后相处也不会那么突然，是吧？这是刚放学？我本来想自己来玉镇就行，谁知道这臭小子说翘课就翘课。”

　　夏仅抬眼。眼前不出所料一披金戴银的贵妇，但没想到是这么性格火热的贵妇。面对这份招架不来的热情，两个称呼在脑子里切换来、切换去，最后她还是笑着说：“姨妈好。”

　　妇人很受用，跟付寒说：“保姆是家里请的？真不错，饭都做好了。”

　　付寒应“对，是母亲安排的”，随后给夏仅指了双拖鞋，带她往屋里走：“先去洗手。”

　　穿着英兰制服式校服的夏仅看起来很乖巧。看她跟在付寒身后走，鞠银兰眼都笑弯了，真真正正一姨母笑，轻轻咕哝道：“我就说夏家刚提婚事时雪梅直推拒，后来怎么就答应了。”言外之意就是——夏仅看起来很让人中意。

　　但其实，付寒母亲鞠雪梅压根没见过夏仅。她只是查过她，至多看了眼照片，觉得没什么不好而已。口头答应下来婚事，只是因为实在耐不过夏家。
　　确切来说，是林盼姿那个女人实在太过执拗能缠了。那女人心里算盘不是一般精，付家就付寒这么一个儿子，未来怎么样可想而知。夏城又被林盼姿整得鬼迷心窍，劲和她往一块使。加上付寒父亲付如海对这方面又心大，对儿媳妇没什么特别要求，对夏仅很满意，更是让夏家这一路平坦不少。

　　没一会儿，付寒和夏仅从洗手间出来。

　　三人围着餐桌坐，鞠银兰笑着说：“房子这么大，三人吃饭还挺冷清的。仅仅，以后有机会，两家一起好好吃顿饭。”

　　夏仅应声“好。”。

　　就这样，在鞠银兰的热情与在付寒身边的别扭间，夏仅吃了顿很丰盛的晚饭。

　　饭后，二人陪鞠银兰在客厅里看电视。吃着干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夏仅一放松，无意间打出个哈欠，鞠银兰看见了，立即让两人回屋休息，说自己看一会儿电视也不看了，不用继续陪着。

　　听了这话，夏仅瞬间清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付寒拽着手腕往楼上走。

　　她不敢立即和他闹。等被他拉进一房间——一看就是他卧室，看他合上门，压低声音跟他说：“你做梦我今晚待你家。”刚才的困意全无，一双眼瞪着他，满是警惕和防备，像只刚被抓起来的流浪猫。

　　付寒又拉住她胳膊，把她带到落地窗边。拉上窗帘，室内环境一下子幽密起来。他倚着窗台，看着被拉到身前的她，眼里很平寂认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谈谈？”

　　“谈什么？”夏仅平静了些。

　　“我们两个的事。”付寒坦然看着她，眉心上挑着，那副散漫带着点傲气的公子哥气质又一览无余，“婚约的确是以后的事，但你也知道，基本没可能改。我就想问问你，玩够了没？”

　　“什么？”夏仅又问。微微蹙着眉。

　　“问你，玩够没。”付寒重复。

　　夏仅实在忍不住不笑出来：“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不过我一点都不想问。”

　　“是，我之前那些事，我认。那现在算不算扯平？”他看着她，“夏仅，别再拿你那脾气出来了。今天鞠银兰都见了，以后两家也要见。从现在开始，能不能好好的在一起，我在认真跟你说。我过生日的那个周末，你一直待在江天扬那儿，还有后来的事，我都忍了，算扯平？”

　　顿了顿，夏仅说：“你觉得我在跟你闹脾气。”她也承认，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她越来越发现：“我真的就是单纯不怎么想和你在一起。”

　　“……”

　　屋里静了很久，落针可闻。

　　付寒眼里瞬间冷了不止一星半点：“那你让你家退婚。”

　　夏仅几乎炸毛：“你说这些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样！为什么不是你去和家里说？你说的话不是更简单么！反正你家也不是那么同意！”林盼姿多死缠烂打，她清楚。付家被说通得有多艰难，她也清楚，态度就可以说明一切。

　　“那我不说呢？”

　　“那我觉得你有病。”

　　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了，夏仅抽手要走。偏偏不知道付寒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死死箍着她手腕，不放。
　　她狠狠扯了半天，喊他：“你就是有病！你给我放开！”谁知道扯着扯着，两只手都被抓住了，整个人被按到墙上去。

　　夏仅很冷很冷地看着他：“你真的就是有病。”

　　付寒忽然看着她笑：“你家会让你嫁给江天扬？”

　　“关你屁事。”

　　“婚约的事我再想想。”

　　“……”

　　“你让不让我走？”不想再听这人说话，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手被紧紧地按在墙上，看着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夏仅有点慌，也知道他什么德行，凉凉道：“我数三个数。”

　　“三，二，一。”

　　话落，她主动靠近，一口咬在付寒肩膀上，使了吃奶的劲。

　　手上力果然松了，她跑出房间。鞠银兰已不在客厅，她拿了自己的包就走。

　　夜风呼呼地吹，一片黑暗笼罩全身。一边疾步往别墅区外走，一边低头看拿出的手机。天杀的江天扬，不管她了是不是！

　　路边，好不容易等到一辆车，夏仅想也不想：“去King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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