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减香消

　　苏州桥下流的水如这座城市一般舒缓温婉，水边的青石有周围百姓们生活的印记，磨刀留下的崭新白痕，女子们日复一日踩在上面洗衣洗菜留下的模模糊糊的脚印。
　　十五年前的白知暖也是如此，踏在水边青石上俯身帮洗菜老婆婆去拾浮在水面上装菜的木盆，抬眸恰巧看到自己眉眼映在水里的倒影不免观察起来。两手搭在木盆的边上，脖颈稍稍往前探些，屈着腰细细的看着。十七岁的白知暖如一朵茉莉花似的，美而香却不张扬，眉毛细长细长的，凤眼清澈，虽细长却不小，双唇虽未点脂却泛着一股淡淡的粉，鹅蛋脸还带着点婴儿肥，稍微有点圆，减了眉眼的妩媚添了几分可爱，再加上白知暖本就是个爱笑的，性子里羞涩的主，真真应了名字里的知书达理。
　　看着自己影子笑呵呵的白知暖对着水面用右手挽起垂在耳边的发丝间，不经意瞥见水面上出现个男子的倒影，不免一愣神，反应过来便垂下了眉眼端着木盆直身起来，欲把木盆递还给老婆婆便离开。却不想转身脚滑在了青石上。
　　“白丫头小心！”木盆的主人老婆婆喊道。白知暖经常帮她，他们早已熟络起来。
　　正在担心间，白知暖身侧的男子伸出手接住了他。白知暖刚想抬头道谢，却发现那男子离她的目光很近，顿时忘了道谢，只感觉双颊一片燥热，赶忙低下头抽身而去，把木盆递给老婆婆便匆匆离去。一路上脸颊都是燥热的，满脑子都是男子离得近的眉眼，再一回想忘了道谢，不免再次脸红又羞又恼。
　　晚上用完餐，白知暖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借着月光和蜡烛的光对着铜镜把头饰摘下来，解了头发，拿着木梳缓缓地梳着。突然又想起了白日桥下遇到的男子，不觉脸上又燥热了起来。那男子生的倒真真的好看，与自家的哥哥不同，那男子浓黑的剑眉，眼睛带着笑意弯弯的，高挺的鼻，棱角分明的轮廓，通身温润如玉的气质。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心中一顿烦躁，只感觉有一股气在心中搅来搅去，可偏偏对这股气她又无可奈何。满脑子都是今日的她与那男子，鼻子前似乎还有男子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迟迟不散，让她既喜悦又烦恼。
　　“母亲，早。”白知暖轻轻地向萧蔷问了声早。父亲去的早，硬是母亲带着我与哥哥长大，将我们抚养成人。如今的白家金银田铺寥寥无几，听卓妈说昨晚有客登门，不知母亲又周旋了好久。白知暖心中默念。
　　“暖儿，等用完早点，去你房中，我有事同你讲。”
　　“好的，母亲。”
　　也许因为年幼的时候萧蔷变为了白家在外奔波，白知暖对她想来是想亲近却又害怕，反倒是与卓妈更亲近些。白知暖端坐在梳妆台前理着长发，萧蔷走了过来接了她手中的木梳，轻轻地梳着，这还是白厷去世后，萧蔷第一次为她梳头，她竟一刹间有点恍惚。
　　“昨晚有人上门拜访了。”
　　“嗯。”
　　“是上门提亲的。”白知暖听了，肩膀微微颤抖，萧蔷静了一下还是继续地说了，“昨晚带了聘礼来，说是为了我们家的白知暖小姐，也是为了他们家的三少爷，两家是世交只是你父亲去了便没了来往，以我们家的现状倒是高攀了，是个顶好的亲事。”白知暖也不说话，只是把玩着台上的手链，那是哥哥从上海捎给她的。萧蔷说起了白知暖小时候，说着说着又说了她从卓妈那知道的有关白知暖成长的事，比如白知暖的女红很好，还有古琴，出落得也越发可人了。
　　白知暖也差不多懂了她的意思。
　　“我嫁。”顿了许久又小声附了句，“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似乎说给萧蔷听，又似乎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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