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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6
Part 06
那晚乔明睿让Apple装做是来找他的女友，口角起来，趁乱出了店。
陈耀棠的车就在邻街，接走女孩，又赶到警局对街等乔明睿收队。
兄弟俩也没目的，开到哪是哪。乔明睿看风景，陈耀棠时不时侧眼看他。
车停在临海公路，乔明睿下车，朝栏杆走去，听到陈耀棠在身后讲多谢。
乔明睿摆摆手，没应声。撑在栏杆上远望，看得到前方隐约灯火，想是夜航渔船。
陈耀棠站他身边，看着乔明睿放在栏杆上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说阿睿，我知让你为难，对不起。
见那人不开口，便从口袋摸出香烟递了过去。乔明睿接了，凑近陈耀棠手里打火机点了烟，深吸一口。
Apple说你人好，让我代她谢你。
我不好。
阿睿——
我这样做，不是好警察。
但是我好兄弟。
乔明睿嗤笑。
他讲阿耀，你都只想自己是不是？想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想怎么赚更多。
我——
那女生，恐怕都未成年吧！
陈耀棠狠狠瞪住在那敲打栏杆的乔明睿。
他喊是啊，她还有两个月才成年，那又怎样！你嫌她脏还是嫌我的钱脏，别忘记你上警校的钱是哪里来的，欢姨养大你的钱是用哪里赚的！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这些来压我！
乔明睿转身，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眉头拧绞面对陈耀棠。
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些挂在嘴边，我知道我欠你的欠很多我该还但我真的不想再在工作时间见到你，或者，听到你声音。
陈耀棠忍不住捏紧拳头。
回去路上没再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乔明睿同沈曼欢讲会申请员工宿舍，搬出去住。
女人愣在饭桌上，陈耀棠房门紧闭，一天都不曾出来。
只是申请没那么快下来，同一屋檐下，两人难免相见。
不再开口，连招呼也不打。陈耀棠照例昼夜颠倒，白天补眠，晚上开工。乔明睿做事更努力，总是加班，有时干脆在警局过夜，不回去睡。
沈曼欢知道两人出了问题，旁敲侧击问过，兄弟俩只摇头，三缄其口。女人也没办法，渐渐觉得这家愈发冷清，寻不到半丝暖意。
乔明睿不想再等，开始看租房讯息。黎斐常找他吃饭聊天，听了这事立马说交给我。
乔明睿抬眼看他，讲你这种少爷哪里知道小市民的需要。黎斐不以为然，转着车钥匙说三天之内，保证你能搬。
黎斐介绍的房子不错，地段结构采光样样合心，价钱公道。
乔明睿心知他必定动用关系，看完房后便始终在想这人情究竟要不要接受。
同陈耀棠的关系降至冰点，两人都视对方为无物，乔明睿甚至怀疑陈耀棠连他电话是不是都删了。
那晚他看到Apple一张稚嫩脸庞怒火中烧，一直不愿正视的事实摆在眼前，陈耀棠的确就是在赚这种脏钱，他就是靠这样的钱读完警校，穿上这身制服。
陈耀棠在电话里说拜托，在海边说好兄弟，一句句都像讽刺。
乔明睿突然觉得他好像生活在一个封闭空间，家庭与工作如同两个针锋相对的钢板，刺都向着他，缓缓靠近。
他不知陈耀棠涉入多深，但他知陈耀棠那辆车，他做十年警察也买不起。
晚上巡逻时偶尔还会见那车，拉风开过，助手席上或者有打扮娇艳的女人。
他找阿Lok出来拼酒，越喝越清醒。
捏着酒杯问你当初怎知阿耀是做那行，我没同你讲过。阿Lok垂着眼说哪里用你讲，看就知啦，其实我原本以为他也是做鸭的，才找他介绍我入行。
乔明睿大笑，说我在学校时还东瞒西瞒怕你们知道，是不是很好笑？
阿Lok拍他肩说少喝点，我有事不能送你回去。
那天回家已近深夜，却见到陈耀棠坐在门外石阶上抽烟。说不上为何，乔明睿停下脚步在巷口愣愣看着，香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隔壁醉酒客人还在大声叫嚷。乔明睿掏出手机，给黎斐发信息，写我租那里，明天就签约，多谢。
三天后沈曼欢做了几道精细菜，除了褒汤鲜少下厨的女人手艺不减当年，乔明睿吃到松了格皮带扣才放下筷子。
行李收拾好放在玄关，陈耀棠在房里闷头大睡没露面。
沈曼欢絮絮叨叨的叮嘱着你做这行本来三餐就不准时的，你上点心，别伤了胃，要不以后有苦头吃的。
他点头，说地址和电话，我晚点给你。
出门前拥抱欢姨，惊觉穿着拖鞋的女人个头只到他肩膀。
沈曼欢早没了曼妙身材，虽是保养有方肤色依旧白皙，也到底敌不过时光荏苒。衣柜里的旗袍统统卖去跳蚤市场，如今最常穿的是深色衬衫，宽宽大大的衣摆，绣着些滚了金边的花朵蝴蝶，风华不再。
乔明睿揽着她单薄肩头，满心不舍。
他心知走出这门便会有改变，没血缘的亲情能维系多久谁也不知。
那日说要搬出去不过一时冲动，之后才慢慢下定决心。
他本就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自小如此。只是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些年来陈耀棠早学会在他发癫时不去理睬，反正没几天便会消停。只是这次似乎脱了轨。
他怕见陈耀棠，怕到心惊肉跳不能自制。
夜里梦见那家伙横尸街头，血汩汩流淌怎样都停不住。
他不知自己在哪，在阿耀身边或是不在，总之没差，他只能看，无能为力。
惊醒后满头是汗，想去厨房倒水，经过陈耀棠房前突然挪不开脚步。
大约是没了力气，额头抵到门上却在压抑呼吸，生怕里面那人会听到一般，哑着嗓子说阿耀，你别做了好不好，大不了我努力点升职养你们啊。
可他心知，这话当着陈耀棠的面却是怎样都开不了口的。
他不能再要求对方什么，除非他给得起陈耀棠想要的。
背着旅行袋走过白天的十七街，多数房子窗门紧闭，连巷中流浪猫也在补眠，只有麻雀偶尔飞落地面，见他走近又扑棱翅膀离开。
乔明睿回头，看到住了十三年的洋楼外深绿的藤蔓，还有阁楼那扇半开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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