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

作者:浅韵如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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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官争权


      从刘彻下第一道招贤令开始,对他来说,身边人来人往就是常事。

      病死的,内斗的,按律自杀的,无论是真该杀还是不该杀,他手上的人命从未少过,也都渐渐习惯了痛失臂膀后,总会有新的替代品。

      多年的习惯总是帮他在瞬时的珍惜和舍不得后,下意识的去冷静的寻找其他‘肱骨之臣’。

      可是,刘彻忘记了,有些人,真的是千古难求,若是勉强,不止要承担勉强的后果,还要接受不同的反对意见。

      比如,他对出征大宛的一系列将领的封赏。

      封侯......其实不用大臣们议论,刘彻自己也知道,封多了也是丢人。

      目前的列侯们,经过起起落落,不是实打实的厚重战绩,就是功绩之下,背景深厚。他硬抬一个李广利起来,已经很费力了,再多几个,大臣们怕是要吵死他。

      专横,不代表蛮横,大多情况下,刘彻还是讲道理的。

      可是其他人也有他们的道理。

      列侯里面容不下虚假的有功之人,官员中,也容不下这些人。

      因为所谓封侯拜相的梦想,在封侯一途上,不止堵死了这群稍显虚假的武将,还堵死了为官之人封侯的路。

      官员的竞争也越来越......大!

      不可避免,卫子夫的少府和间接相关的水衡都尉,都被卷进去了。

      以至于刘彻白天在前面吵完之后,还要避着卫子夫找他吵,即使经常跑去邢夫人和尹夫人的殿宇喘口气,他也依然无比怀念出游的日子。

      孔立已经彻底怕了刘彻,告老求恩后,彻底缩在长乐宫万事不理,任凭常融和王弼等人在刘彻跟前寸步不离的服侍,无论好与坏都半分不打听。

      “您这是把长乐宫当养老的地方了?”元睿看着长胖不少的孔立,打趣道。

      “哎哎哎,可不敢说,这是当初太皇太后养老理政的地方,我一个奴婢,是来打扫宫室的,怎么敢说养老!”孔立照旧还是谨慎得很,只是卸下重担,多了几分恣意,“不过得了皇后的恩典,在此跟姜中尉做一对酒友,你就不要告我的状了嘛!”

      “他还要值勤呢,您老可手下留情,回头犯了错,可得不偿失!尤其是现在!”

      “不碍事不碍事,大不了让他去皇后宫里替江校尉嘛!”

      元睿本能要跟他啰嗦几句皇后现在的焦头烂额,可想着他是来躲事的,到底是没能说出口,一转身就借口离开了。可孔立是什么人,对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隔壁的未央怕是个个俗务缠身,能留长乐宫一方清净之地,已然是万幸了。

      所以等姜叹再来的时候,孔立没再拉着他东扯西扯,反而催他走。

      弄得姜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这是怎么了?往常恨不得我住在长乐宫,今天倒是赶我走。”

      “哎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少来蹭酒,别最后不知适时抽身,职位丢了,家养不起,命也没了!”孔立板起脸,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命没了?”姜叹想起他被罚的原因,有几分明白了,撩袍附身,轻声道,“您又想起咸宣大人了?要不我明日去他家中帮您看看?”

      “莫看了!”孔立晃着酒杯道,“我这一生忠义两全,又从最高处安安稳稳退下来,就应该到此为止,担心这些身后事做什么呢?倒是你,在长乐宫混了这么久,不上不下的,保护好自己吧!别最后皇后都保不了你。”

      姜叹笑了,“原来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还会替别人担心结局?”

      “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死了,长乐宫无人把手,有人来偷我的钱!”孔立强词夺理几句,酒气上头,又忍不住多说,“尽沙,你现在连调去椒房殿都没希望吗?”

      孔立并不知道是,姜叹早已在多年前跟了刘据,只是心有挂记,才一直守在长乐宫,所以当孔立真诚的替姜叹担忧时,姜叹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怎么突然这么说?我若去了椒房殿,江校尉去哪?”姜叹低头掩饰,状作无意道,“江校尉虽然没有儿子,但他的手下可有得是人想顶替他的位置,我调过去算什么。”

      安全啊!孔立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现在前朝这么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椒房殿了,你在长乐宫守个什么劲啊?万一出点事,刘彻旨意下来,犹豫都没有的。

      “皇后,是个好皇后啊!”孔立只能暗示,“跟着她,你不会吃亏的。”

      姜叹摇摇头,递过去一壶新酒,“皇后最近事多得很,我不该去打扰的。”

      孔立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元睿回来重管长乐,是因为皇后有麻烦事了,“出什么事了?”

      长叹一声,姜叹道,“听人说,呴犁湖单于病死的消息入宫时,皇后也收到了郦苍去世的消息,大受打击,已三天未见人了。”

      “郦苍没了?!”孔立也觉心中闷闷的,一口酒就这么呛在了肺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缓过来,才呆呆的问,“可有人祭?我也......”

      话说到一半,孔立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有人祭,郦苍已经不是宫中人了,就算皇后愿意安排,也不会大张旗鼓。

      “昨儿放河灯的时候,见到了不少熟人。”姜叹坐下来,撑肘靠在桌上,眼中闪过沉痛,“听攸宁说,郦苍是为了保护几株草药去世的。”

      “就......就为了几株草药?!”

      “一村人的男丁都战死了,仅剩的小男孩......”为了救一个劳壮力,为了整村人活下去的希望,几株草药就是全部的希望了。

      郦苍,传说中琴声打动太皇太后的琴女,风范不输世家女的女官,跟着大汉第一女医官出去游历的,何至于此?何至于因为几株草药,断送性命?

      姜叹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酒气上头,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情绪被牵扯出来。当初他跟着卫青上战场的时候,不是没见过焦土遍野血流成河,但就是接受不了自己保护的子民受一点苦,尤其是生活在这样悲惨的日子中,姜叹突然对陛下充满了怨气。

      日子本是越过越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孔立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挨了杖刑,但是补药吃到现在,从未断过,偶尔还挑嘴,偷偷倒掉喂猫。

      郦苍和义姁都是有些份量的人物,按理,就是有些困难,也不至于此。

      除非......是这种艰难的境况太多了!

      孔立本能的想,这要是陛下知道了,得多心疼难过,只怕立马就要问责当地官员。可再一清醒,不由苦笑起来,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初踩了秧苗稻田,就回来彻夜挑灯认全五谷的陛下了。

      随心、任性、求仙、巡游,刘彻越是着急扫平一切,一切的决定越是频频出错。

      如果说让一头拼命奔跑的头狼停下来,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需要勇敢智慧的人!

      那么让一头马上就捕到猎物的疾速奔跑狼停下来,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头狼疾奔,不见血痕,不收利爪!

      所以,孔立害怕了,放弃了,没有卫青在旁的刘彻,谁都不能亲近他,也不敢劝动他!老年的帝王,不是在享受,在休息,而是任性的孤独并狂欢着,营造着他手下仍是人才济济的虚假繁荣。

      可连孔立都看得出来,自从李息临终之前把徐自为要走后,朝中目前的九卿,也就是十几年前能爬到太守就是命好的人才,这样的差距,实实在在说明了刘彻能力的衰退。

      而数来数去唯一还算有希望拯救刘彻,拯救朝局的太子和皇后......

      孔立和姜叹都不约而同的叹气......

      想想皇后那个被动的性子和喜欢刘彻的样子,孔立不敢赌。太子那个身份,孔立没办法沾。除了缩起来,似乎也别无选择。

      “我叹气就算了,你叹什么气?”

      姜叹自斟自饮道,“我叹......如今呴犁湖单于去世,匈奴接连去世两位单于,本来应大大造势,趁机出兵扫平匈奴!可大战造成的损耗,让我们得先想办法和谈了。可怜细君公主远在他乡,撑了一年的病体,就换来了一个大宛之战的胜利。”

      “李延年死了,《黄鹄歌》如今也没人再能唱出那悲戚哀婉的味道。”孔立倒是真的可惜李延年的音乐。

      毕竟再也蹭不到椒房殿里郦苍和皇后的歌舞,乐府就只有李延年的能听听。

      死了才活该,姜叹不愿意谈这个人,“南宫公主这次竟然举荐了一位听说是亲手养大的罪臣之女。”

      “谁呀?”孔立问。

      这事,不止孔立好奇,病怏怏的卫子夫也很好奇,她以为就南宫公主的性子,不拖上个一两年,根本不会找到人,结果这才半年,竟然选到合适的人了?

      椒房殿上下为了让皇后开心,竟纷纷压后了其他事,派出去好多人打听南宫公主到底选了谁?又为什么选?

      “其实说起来,这门亲戚也不远,一向跟言笑公主交好的红懿侯刘辟强,就是她的堂祖父。”瑕心一遍给卫子夫捋头发,一边津津有味的说道,“皇后您还记得嘛?红懿侯的儿子刘德曾经跟平阳侯一同审理过淮南的案子,最后刘德的次子请缨去造黄金啦!虽然现在还没结果,但当初言笑公主还说,若生个女儿,就嫁刘德的长孙呢!”

      难为瑕心把多年前的事都给挖出来了,卫子夫也没多少笑容,只是略略有了兴趣,“我记得二姐治丧时,他家是第一批去凭吊的。”

      “是。”虽然卫子夫主动提起卫少儿,瑕心却不敢多提,飞快的转换话题,“他家也算显赫多代了,太常石德跟我们说,祖上楚王的陵寝可是修得气势恢宏!说不定有灵气福泽子孙!”

      “你们都打听到太常那里去了......”卫子夫轻甩她一脸水,宠溺道,“一群爱玩的小丫头,就打听这些起劲!”

      “那可不是!”瑕心很是骄傲,“我们这次能发动的人都发动了,就算不能给皇后解闷儿,也能记点人,总是不会白做的。”

      “好吧,那你接着说,还打听到什么?”

      瑕心收拾好洗漱用品,端了碗鸡汤看着卫子夫喝,继续道,“奴婢还打听到,楚王的后代,也就是红懿侯这支留在了长安,子弟出息,在宗亲中很有威望。但就是因为不参与闹事,一直到平阳公主把人脉给了言笑公主后,他们才渐渐与外戚走动。这次选定了人后,就是他们代为照顾,连随嫁侍女,都是他们同言笑公主选的。”

      言笑甚少这么出力,难道是因为曹宗定了亲事,明年成亲,所以她才振作起来了?卫子夫觉得这样也说得通,就没有深问,只道,“这些过往,我都知道,只是说了半天,你还没说选的女孩子,叫什么呢?”

      “单名岑,封号解忧,夏末出发前往乌孙。”瑕心又道,“皇后,她虽然是个罪臣之女,可落落大方,别有一番豪爽之态!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就是没想到,南宫公主那样的人,竟然可以教出来这样的女子。”

      “这句话,你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可别让张坐听到。”

      “为什么?她们都分开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介意吧。”瑕心刚刚说完,就见卫子夫严厉的看过来,顿时收话,“奴婢记住了,回头就去叮嘱他们。”

      卫子夫这才缓和了脸色,她自己跟南宫公主关系不好,不代表能允许手下人对她不敬,那毕竟是大汉的公主。

      不说张坐跟了她这么年尽心尽力,就是看在张矜的面上,也轮不到手下人这么编排南宫公主,“如今内外形势紧张,都互相揪着错误不肯放过,总想把别人拉下来,自己上去,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瑕心自然知道厉害,只是忍不住问,“皇后,咱们真的不能帮王伟保住少府的位置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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