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

作者:浅韵如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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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邢夫人


      等刘彻回来,已是年底冬日了,朝听闻卫子夫的告状和处置,加上尹夫人梨花带雨的告状,大怒,直接任凭李延年怎么告饶求情,都丝毫未改变李家族诛的决议。

      就如卫子夫后来推断给尹夫人的那样,李夫人决绝的离去,给刘彻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和教训,他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回来后的告状和委屈。

      可是细想想,他是全然心疼尹夫人么?他是全然维护宫规么?他是全然尊重自己严惩的决定么?

      都不是,也好像也都是。

      至于李广利,当尹夫人疑惑刘彻不顾惜他的时候,卫子夫才恍然明白其他人的担忧,“不考虑公私的纠缠,大概是我和弟弟把陛下惯坏了吧。”

      这一场大害中,唯有牵涉的楼兰王子,经商丘成求情,侥幸保得性命,但……也在尹夫人的坚持下,被判了……宫刑!

      至于邢夫人,当她知道,颜家、张家、刘氏宗亲刘辟强,是第一批前往陈府,吊唁皇后二姐、冠军侯母亲的人家时,对卫子夫多日冷淡的一点埋怨,也早就消散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她不知道,皇后那一日,还失去了二姐,怪不得,怪不得颜八子就那么走了。

      枉费卫子夫信重相护这么多年,她自己又回报了什么呢?还挑剔皇后冷淡!自己的良心呢?

      可宛丰总觉得,邢夫人这一场,无声无息输得最是惨烈,外朝的倚靠没有了,李广利回来还不知什么境况,万一立了军功,还怪罪邢夫人没有给李家说情,岂不是半点优势也无?

      邢夫人却越发耐得住性子,“你以为李夫人给我的东西,便都是好的?照单全收?”

      宛丰:“那夫人的意思是?”

      邢夫人皱眉,“李家那些亲戚,混吃等死,于我没有半点用处,留下给我添堵么?我记得陛下很喜欢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优喜聚门兮,吉凶同域’,我们跟李广利相处也是如此。李广利若胜了,一大堆杂碎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我除了圣宠又有什么可以反击的呢?平白矮他半截,被人压制的滋味可不好受。”

      “陛下待夫人是最不同的!”宛丰不服气道,“夫人已入宫这么久,跟陛下情分是非比寻常的,还有皇子在膝下。就这两点上,尹夫人是万万赶不上您的。”

      都说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丫头怎么还不懂。入宫久了,情分虽在,但容颜老去,比不得尹夫人年轻貌美。有皇子在旁,陛下偏爱,可做了别人母亲,免不了要行事稳重些,比不得姑娘家的尹夫人行事洒脱,不用顾忌。

      “陛下越发把未央宫当行宫了,回来只想放松开心,谁知道我这样是好是坏呢?”

      宛丰担心的看着她,“夫人......”

      邢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总之我不会如前几年那般退让低调了。”

      若是没有办法确定陛下心怀天下的真假,确定自己是不是个情感工具,就要有实力去抗衡别人的摆布。

      宛丰这才放下心来,既然邢夫人都要困死在宫里了,不放手一搏,实在浪费人生。

      另一边,出去探听消息的文晓也回了通光殿,“夫人,邢夫人确实没有给李家人求情,反而奴婢听说,陛下提起这事的时候,邢夫人还回道,‘李家虽待皇子仁善,却乃亲情所致,此为小善,若不能以小善推及他人,人实大恶也,请陛下秉公处置。’,夫人?你说邢夫人真的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么?”

      “铁面无私倒也未必,却是个狠得下心的女人。”尹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果然,未央宫里但凡有什么娇弱温柔的面具,基本都是装的,“李家作孽这么久,她怎么可能头一次听说,平素没有规劝,事后没有求情,不是见风使舵之辈,就是......”

      “就是什么?”

      “......”尹夫人咬牙恨道,“她若不是拿我当了杀人的刀,就真的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懦弱无为之人!”

      “邢夫人怎么可能是个懦弱无为之人?”文晓一个不同意,“单听这话铿锵有力,就不是矫揉造作之人。”

      尹夫人轻轻拎住文晓的耳朵,翻着白眼道,“废话!听不出我在说反话么!”

      “哎呦呦......夫人,下手轻点,也不知道在床上,陛下一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了你。”文晓话音未落,就觉后腰上被狠狠掐了一把。

      尹夫人正面色发黑的看着她,“再敢说出这些话来,我可保不住你的脑袋!李家死了多少人,你们家只会多不会少!”

      文晓心中一凛,痛也不敢呼上一声,紧着点头应下。到底不是在永巷了,她们私底下轻浮打趣的话,是再不能出口。

      转眼便是太初四年,

      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作《西极天马之歌》。

      匈奴落败,大宛得胜,李广利一心想的是封官加爵,回程都快马加鞭,然而回到长安……

      迎接他的,只有一家人冰冷冷的坟茔,和仅存的规矩皇子。

      “将军舅舅”

      不待李广利好好抱一抱,邢夫人就借口上课让黄门拽走了他。

      “呦,将军回来了,快请坐。”邢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恭维道,“将军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听说二次出征大宛,光是军需后备,就派了十八万兵卒在酒泉张掖给将军作保。对了,还有居延和休屠两地,特意筑城保障后备。谁都没有将军出征排场大呀!”

      这是恭维么?这是嘲讽吧!!明里谁敢在自己面前说打了四年的惨胜之战,背地里都嘲讽自己,尤其是在百姓之中,死了那么多人,没把自己骂死就算好的了。

      没想到邢夫人嘲讽完一波,还不知收敛,竟装模作样的惊叹起来,“哎呀,这休屠二字,还真是熟悉呢!当初匈奴的休屠王投降反悔,被冠军侯策马立斩,一应家眷都被罚入宫中为奴,没想到今日,他的地盘竟成了保护我大汉军需后备的地方!啧啧,真是一时荣光,一时惨啊!”

      “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难为邢夫人还记得。”李广利脸色有些黑。

      邢夫人轻轻打扇,无所畏惧的道,“那怎么能不记得!要不是皇后身边的攸宁整肃宫规,令这些奴婢修习汉家语言文字,前几天我去看的时候,那些来降的匈奴奴仆都不一定会给我请安呢!”

      自己得胜回朝,她还故意去看匈奴奴隶?这不是针对自己,是什么?

      眼瞅着李广利要站起来拍桌子,邢夫人开始慢悠悠的改口找补,“李将军可别误会,皇子马上六岁了,平阳公主找的傅者,要皇子先修兵法,开课会先讲战事。皇子好奇,自然想去看看那些俘虏长什么样子,我就陪着去了。”

      李广利一口气憋在胸中,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狠道,“傅者?谁啊?你到底有没有上心!平阳公主说了,你就不会再斟酌斟酌,讲什么不好,偏讲战事?”

      “人选也是陛下同意的,夏侯先生,名始昌。”

      ”这是谁?夏侯?平阳公主再嫁的那户人家?不是被夺爵了么!!”

      邢夫人默默翻了个白眼,粗鄙之人就知道这些裙带关系,“夏侯先生是欧阳生的好友,欧阳生,字和伯,是已故御史大夫儿宽的恩师,欧阳生的子子孙孙至今还在太学授课,子弟满天下。”

      虽然知道说了,他也不懂,但邢夫人此刻就是很想卖弄才学。

      “儿宽......这还差不多。”

      果然,李广利只抓住了个认识的人物,发觉是跟朝中重臣有联系才肯罢休。

      邢夫人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大人的争端,不要波及小孩子,该给的教导和待遇,谁都不会少了刘髆的。

      “夫人,陛下已经应了尹夫人要与您相见的请求,皇后特命奴婢前来传话,请你准备。”皇后身边新提起来的侍女言寻前来传话。

      邢夫人有些始料未及,尹夫人见她?陛下怎么突然同意了?

      看到李广利在一旁杵着,邢夫人心中一动,问道,“最近陛下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开心?糟心事一堆吧!”李广利不愿在此刻遇见刘彻,告辞道,“我还有事,给皇子送的东西,还请夫人收下,若缺了什么,随时开口。”

      邢夫人也没留他,微微低头,“我代皇子谢过侯爷!”

      没等李广利走太久,陛下、皇后和尹婕妤就到了岁羽殿。

      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临时起意。

      说实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邢夫人还是很期待见一见没读过什么书,却一身文秀气质的尹夫人。

      同样的,尹夫人也很紧张,曾有流言说,李夫人死前不肯见陛下,是怕憔悴容颜惹陛下心烦,在死后不能让刘彻记得半丝情意。

      但邢夫人年纪不小了,若陛下真的只爱鲜艳花朵,她又凭什么与自己平分秋色呢?

      皇后说,邢夫人读书读很有深度。什么是很有深度的女人呢?很漂亮么?可以驻颜么?

      卫子夫陪着刘彻下辇,一脸的胸有成竹。

      对方却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走到尹夫人面前,吩咐道,“朕先进去跟邢夫人说两句话,你们再见面!你先在辇上坐着!”

      尹夫人下意识看向卫子夫,陛下不会是要反悔吧?

      卫子夫上前,“陛下,你可是跟我打了赌的,若两位夫人互相欣赏,不生厌恶,您可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可不能哄了我和尹夫人开心,又反悔不作数了!”

      刘彻眼神在卫子夫和尹夫人之间来回打量了几圈,挠头道“朕怀疑你们是商量好的!就算是彼此不喜欢,也会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你跟朕要了一个条件,尹夫人也要了一个,万一骗人,那朕不是亏大了!”

      “陛下吃我的亏,还委屈不成?”几个月来,因为卫少儿的离世,心中一直阴影笼罩的卫子夫,难得被刘彻哄得这般开心。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倒是让刘彻开怀!

      “子夫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是未央的幸事,就是再多几个条件也无不可!”

      正历的三年验证之期已到,邓平等人都留下了,但刘彻因为落下闳的辞不为官,多少有些生气。加上乌孙传来细君公主病逝的消息,更是多日没有好心情。

      但尹夫人借着生辰小聚,把同样心情低落的卫子夫逗开心了,刘彻的心情也跟着好很多。

      “那还不让尹夫人出来?”说着卫子夫就要去掀帘纱。

      刘彻却轻轻拦她,浮上几分年轻时的顽皮来,冲卫子夫眨眼,“今日尹夫人生辰,她是打扮得漂亮,同样,怎么也要给邢夫人些梳妆时间吧?”

      卫子夫酸溜溜的,“陛下出去几次,竟然知道等女子梳妆?看来外面女子上妆都时间很长吧?倒是未央宫里的姐妹不知节俭了,左一个钗,又一个坠的,让陛下空等!”

      “朕不问那些女子,怎知该给你们带些什么礼物呀?”想法一旦成型,刘彻有些迫不及待,“走走走!咱们先进去,就一个梳妆打扮的时间,你不会赌不起吧?”

      留原地等待的尹夫人一个人,卫子夫被刘彻拽走了。

      虽然刘彻说着梳妆,但卫子夫就是觉得他应该憋着什么坏水,想整人!

      等过几个月,他拍拍屁股走了,自己可不想招惹两个夫人不消停的给自己整事!

      等卫子夫一脸警惕的踏进殿内才明白,为什么辇都到了这么久,邢夫人还不出去迎接。

      原来不止她自己派人来传话,刘彻也派了人来,要邢夫人找人假扮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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