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

作者:浅韵如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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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而已


      冷风呼号,照着长安比,实在是大得不像话,但是在这个边境之处,确是惯常的小风,如今已有有些习惯的霍去病,却觉得今日比前几天都冷了不少......

      官衙内的议会都散了,但是这几日吴渊、雷被和马场主混得越来越熟,趁着霍去病不在,正悠哉悠哉的投壶、喝茶,对霍去病走时随口布置的任务,并没多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侯爷不听他们的,就喜欢那个小游侠,他们怎么劝都没用,如今解决问题又怎么样?他们最关注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更不敢当着霍去病的面给明卿什么脸色看,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义纵说的酒肉什么时候能到啊?

      太可怜了,别说菜肉了,养尊处优的霍侯爷如今连个热汤都吃不到,还被小游侠带得日日在外奔波,眼瞅着都瘦了一圈,吴渊觉得这样艰苦的日子,若是让卫少儿和其他卫家人知道,肯定心疼得要死,也就是侯爷往长安传消息时候都是雄心壮志,不然大将军恐怕都要被几个姐姐训坏了。

      “铛铛铛”雷被又扔出去三只箭,....一个没进,忙正事忙得手都生了,唉,这日子太辛苦了!

      半靠在桌子旁,指着胖乎乎的马场主,随口道:“其实我觉得这就是个死结,马场人手不够,国库如今又拮据得很,大批量的雇人又不能保证马数量增加,让大司农那边给钱增添人手?啧啧...我觉得不是特别可能。”

      吴渊还算认真,撇嘴道:“不可能的事情还用你分析?”

      “但!马场这边又缺人,能做到抽检,尽力保证草料质量数量,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有天灾在前,无法预料,这种损失也很正常。”

      吴渊起身把射进壶内的箭一一捡回来,叹道:“那公子是一定要我们想个解决办法的,还让我们几个想一个,再去找明先生想一个,还让我们比比看。若是我们没想出来,明先生想出来,岂不是很丢脸?”

      这点雷被比吴渊想得开:“输给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丢脸的。”

      马场主也很无奈,摸着胖胖的肚子,饭量骤减,他已经清瘦不少了,实在没有他们那么灵活的想法,“我能提供的信息,都说了,明先生可没有你们这么了解马场,我觉得你们胜算还是很大的,反正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多拨点钱。”

      就在三人喋喋不休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霍去病铁青着脸闯进屋来,屋里三人都被吓了一跳,连行礼都忘了!
      “侯爷...”

      “公子?”

      披风被霍去病胡乱解下来,扔盖在了马场主的脸上,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坐在正位就咣咣咣的敲桌子!“都想好了?!说来听听!”

      桌子本也不是什么好木料做的,自从被做出来,从来都没承受过这么大的力道,吴渊眼睁睁着看到飞溅出来的木头碎屑浅浅的围着桌子腿铺了一层......好像还在反应,为什么突然就被震出了原来的缝隙......

      这语气,这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比十天前突然反复的一场大雪还让人心惊!

      侯爷生气了?不是去找明先生了吗?

      怎么吵架了?
      吵架了!!嘶......

      也不会吵成这样吧?明卿顶多就是有些不甚恭敬,多半还是赞同霍去病的一些安排的,就算有不同意也不会很强势的跟他对着来,怎么也不至于吵崩了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

      吴渊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收敛了嬉闹之态,老老实实的惭愧道:“还没有。”

      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侯爷恕罪,我们还没想出来。”

      霍去病却没了什么耐心,也不打算跟他们商量,直接厉声吩咐道:“以后对于这种天灾的预测,若有县中老者主动前来进言,但凡预测对了,都要给予赏金!”

      一听说要给钱,马场主心都揪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听到上面说:“这部分县属还是给得了的,也是全县的大事,就不必马场支出了!”

      还好还好,能活能活...

      但霍去病却没放过他,“不过马场这边若是再做这种大批量的储备,可以临时请曾经从军的孤寡老人或者军属来协助清点检查,按月结算俸禄。但是出了事还是你们对应负责人来担,所以别以为有人帮忙,马场就可以轻忽这些事情,还是要认真负责。”

      “那这部分花费?”马场主虽然害怕,却也要硬着头皮发问,上面战事不停,对需求的马匹数量逐年递增,虽然有增加拨款,最开始很大方,但前年开始就变成精打细算了。今年遭灾本就难过,没有责罚就已经是好事了,若再支出这些......

      霍去病幽深的眼眸中,风暴越聚越多,语速也越来越快,像是后面有谁催他,“这部分花费我会跟陛下提的。只是你自己好好算算,跟你之前提的数字差距有多大,十倍不止吧!希望你好自为之!”

      “诺”马场主这回是真惭愧,羞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真没想过这方法。不过这样聘请曾经从军的孤寡老人,对他管理的要求也提高不少,但...总比出事好,将来自己这里肯定是霍去病重点关注,他对这些却不敢再询问意见,还是自己先琢磨吧...

      霍去病把手边吴渊刚刚拢好的箭一根根的扔进远处的青铜壶,别看话越说越快,手上的速度却一点都没乱,“都走吧!按照这个方法拟好具体情况,再过来找我!”

      马场主走得飞快,生怕被留下来想这种令人头疼的方法,真是没有那个脑子啊!尤其是还在冠军侯生气的高压之下,他可顶不住!

      雷被和吴渊不知道要去哪,本想着换个房间呆,但被霍去病一瞪,又收回了脚步,只好坐在旁边不说话。

      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吴渊觉得脚都麻了,但想着他午饭都没吃就出去找人了,此刻也该吃点东西,要不肠胃又该难受了,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公子,到底怎么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后面五个字还没出口就又被吴渊咽了回去。

      霍去病抬眼去看雷被,看得他心中越发不安,看实在躲不掉,强自镇定着试探问道:“刚刚的办法是明先生想的吗?是我们无用,让侯爷失望了!”

      “......雷被,你有杀过人吗?除了在战场上...有跟我舅舅说过吗?或者有跟廷尉的人说过吗?”

      此言一出,如闷雷炸在了雷被耳边,急道:“是有什么麻烦事情与我有关?淮南吗?”

      吴渊赶紧扯了一下雷被,回答问题就是,别反问了,没看到他不是在纠结你吗?

      难道是因为明卿?雷被很快反应过来,霍侯爷......他是介意游侠杀过人吧?唉......早就提醒过侯爷不要太对游侠好奇,自从郭解的事情以后,游侠和贵戚官员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而且大汉有时候像极了严苛的秦朝,并不喜这种人替天行道,他偏偏还对人家有好感,闹得小县城八卦四起风言风语,实在不是很妥当。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能再说这些,自己不得不承认明卿实在是个很优秀的游侠,仗义疏财、怜贫惜弱、进退有礼,而且...胸怀宽广!这些日子她进出官署,就算吴渊他们这种不友善的态度掩饰得再好,她肯定也是能感受到的,却一点都没有在意过。自己虽然要跟她保持距离,却不能在此时说中立的话,霍去病不是卫青,不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更不是什么流氓地痞各色人等都见过,雷被不敢赌他和卫大将军一样,对不同的人生都能体谅,万一这个侯爷认死理,再律法从严,明卿处境岂不是堪忧?

      所以即使是霍去病催着他回答,雷被却不敢快言快语,一步三思的斟酌道:“杀人自然是有的,尤其年少嘛,嫉恶如仇是本能,对有些可恨之人,官府有照顾不到的,就犯在你眼前,怎么能不下手呢?尤其是...在封地治下,在但凡有点背景,长安派去的国相等人手上再松懈点,有些可恨之人是很难被汉律严惩的。”

      “所以呢?”霍去病黑漆漆的瞳仁带着些许迷茫,虚虚的盯着他,“所以就.....不禀官府而杀人?”

      雷被苦笑道:“有时候...也是无奈之举,侯爷你...还小,你不知道如今这汉律是在赵禹和张汤费了两年之久才堪堪完善的,距今也不过只有八年而已。属下只能说就算如今完善了一些,也不是所有人有申诉的门路的...尤其是申诉的门路也不是在每个王的治下都有的。对于庶民来讲,一半的冤屈都等不来疏而不漏的机会......”

      吴渊看着霍去病越来越差的脸色,回身给了雷被一拳,警告道:“你怎么说这么多?”

      雷被这次没有理他,起身坐到了霍去病身边,问:“侯爷,你是因为明先生才有此一问的吗?”

      霍去病眼神变得幽长,脸色依旧阴沉,直直的盯着雷被,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你想为她说情吗?”

      看来,真是介意游侠杀人之事,雷被心中稳了稳,旋即就打定了主意,开口道:“侯爷,容在下说句大不敬的。”

      吴渊这段时间对雷被也熟悉不少,侠客出身的人,经历得事情越多,总有种愤世嫉俗的观点在他内心深处,他突然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就想去拽雷被衣角,却被霍去病瞪了一眼,“你让他说!”

      “......”

      雷被冲吴渊抱歉的笑笑,也许说了,他也会受罚,可是他必须要救明卿,如今也只有他能站在明卿的角度帮她说情了,不然恐怕明卿走得出这个县,却紧跟着就要进大牢!

      周围的这些人,他们都不懂!都不明白做一个有声名的游侠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尤其还是个女孩子做游侠!就算是有剧家给她做后盾,她也有千千万万的困难要克服,此中辛苦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手下风格极能看出一个人的心,能使出那样剑风的姑娘,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的事,才长成今天这样的俊逸潇洒。

      他不知道传说的真实情况,却必须要为传说争一寸生存空间,因为,那也是他曾经的向往啊!

      “在下斗胆,陛下忍了淮南差不多一年才动手,的确是顾全大局,棋高一招,属下心中万分佩服,不敢有二话!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耽搁的一年,淮南治下又有多少的委屈和不甘,消失得无声无息?就算如今天道轮回终有报,对那些人来说,就足够了吗?”

      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吗?足够慰问所冤?足够愈合所伤?!足够缅怀所失?!!

      霍去病大为震惊!这番话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座位上,胸中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消散得无踪无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方面。在跟着曹襄翻阅案卷,清查所有条目的时候,只觉得万分恶心千般激愤,却没想过,若是早一年,能少上多少冤屈......

      吴渊看着霍去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急得不得了,连着喊了好几声公子,霍去病都没回答他,这下慌了神,狠狠的瞪了雷被一眼,吼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困在这等大雅和小节之中一辈子蹉跎纠结,疯疯癫癫!你明知道公子聪慧仁善,还引他入这等困境,若是就此消沉,我饶不了你!”

      “不......不会吧?”雷被也急了,伸手去推霍去病,“侯爷?侯爷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在下都是胡说的!快快快!叫医者!”

      就在吴渊要喊人的时候,霍去病伸手把他凑得极近的脑袋蓦的推到了一旁!

      “......”
      “......”

      “公子?”

      “侯爷?你没事吧?”

      霍去病仰靠在凭几上,长叹道:“出个神,看把你们吓的,跟我这么久,还是容易一惊一乍的。”

      吴渊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整个人一松就歪在了旁边,“公子你可真是吓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能聊聊?我若是这样把你带回长安,我真是没脸见皇后了。”

      “我只是...”霍去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世界上虽然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却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存在...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有些...震惊罢了!”

      “您自从跟明先生接触这两个月来,震惊不都是常事吗?可不带这么吓人的。”

      震惊是常事?

      “跟您说了那么多次,就算你喜欢人家,也不用那么不加掩饰吧,全县都知道了,而且你偏偏跟大家反着来,我们都不赞同的时候,你我行我素的跟人家身边凑,我们如今不管了,你倒是生气人家作为游侠杀人,这些...这些雷被都跟你说过,你怎么之前不听呢?”十二岁出宫之后,雷被甚少这样劝他了,都是毫无保留的听从,如今也是吓坏了。

      霍去病却收拾好心情,赶人出去:“好了,先别说她了,这些日子都离她远点,我也...有些事情要想清楚。”

      眼风扫过旁边,看到雷被在旁边抹汗,犹豫了一下,还是思忖着补充道:“雷被,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跟别人说了,淮南衡山的事情解决了,总是一件好事的。”

      雷被哪里还敢多言,就是说情也不能急在今天了,“诺,谢侯爷。”

      一直连着好几天,霍去病除了翻阅竹简,就是在发呆,甚至有时候看着竹简也会不由自主的出神,吴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都陪着,却不敢多说。说什么呢?以后跟明卿再不来往?还是让侯爷喜欢就去找人家?哪个他都说不出口。

      雷被也没少想重提此事,不过就是想为明卿求情罢了,所以每次张口都被自己怼回去了,但是如今静下来觉得他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跟着霍去病长大,规矩再重要,都重要不过他的开心啊!看看这几天,虽然公事没耽误,眼里却没了开心,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容易等大家都禀告完事情了,吴渊正想斟酌着开口,霍去病却抢先道:“行了,你该休息就休息吧不用总盯着我。明卿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吴渊比雷被要更了解霍去病,“我不是来给明卿,呃,明先生说情的,我知道公子本来也没想对明先生怎么样,不然那天就已经···我是比较担心公子你,这些日子看你都没有往日那般自信了,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如一股暖流涌入心间,霍去病这才如卸了重担一般卷了竹简,其实这些天他只是没有想清楚,若是换了自己面对无能为力的不公之事,会不会气愤之下拔刀?他怎么都没想出一个接过来,后仰着伸了伸懒腰才吐出一口浊气,仰头靠在背几上,盯着房顶颇有些低落的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头一次觉得,看起来我好像比雷被考虑周全,功高一筹,但在某些事情的考虑上,还是不如他,不如走南闯北的...她。”

      吴渊心里好似被挠了一下,心酸极了,第一次见他还那么小,张牙舞爪的,现在都这么大了,竟然开始不断的有低落情绪了,时间真是快啊!轻叹着望向外面的蓝天,难得有些怅惘的说:“侯爷,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就又长一岁,你知道自己该多大了吗?”

      “十八啊...”

      “十八岁···其实江校尉曾经跟我说,当年皇后于出宫大典上复宠,又经历了大将军被劫,等一波三折的言笑公主出生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刚十八岁。”时间有些久远,吴渊也记不清那些曾经跟江校尉私下议论卫夫人到底能圣宠多久的日子,自己是多大了?好像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十八岁啊!普通人十八岁,又能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霍去病能在十七岁首战就能功冠全军,很多人也不会自问一句,十七岁能干些什么呢?

      其实厉害的不只是他,还有皇后,“其实现在说起来,你可能觉得皇后能做下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在当时,太皇太后把权,陈废后霸宫,窦太主仗势,前朝那么多···说起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堂堂七尺男儿,也只有零星的两人,一个张骞一个严助,敢全身心的把身家性命压在陛下身上,而后宫,只出了皇后一个人!”

      回忆就像开闸的洪水,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吴渊似乎要一股脑儿的把曾经的八卦回忆都翻找出来,“后宫女子那么多人,永巷的也好,各路诸侯、公主、翁主送来的良家子也好,世家女也好,哪个没有背景?就算是有平阳公主帮忙,皇后无性命之忧,但那么多后宫女子中,我们私下议论着,大部分还都是被...吓退的,独独她一个全身心的压在了陛下身上,从来都没有左右依附过。”

      “敢信、敢为,敢做出这样决定的皇后,也不过刚刚十八岁而已。”看霍去病在认真的听,吴渊觉得气氛松了不少,头一次坐到他旁边,紧挨着他,缓缓道:“或许我这样说,你觉得皇后虽然信任陛下很难,但也别无选择,说不定也有保护家人的原因。但是江校尉有一次跟我说,他之所以心甘情愿不再谋其他机会,不只是因为家中负累,也是因为听说了卫夫人的一句话。”

      这些在霍去病的记忆中都没有太多的景象,卫子夫更没有主动讲过,如今听来,分外好奇,追问道:“什么?”

      “是有一次年尾考绩,陛下忙着,皇后被陈废后留下来罚抄写,照例是冷嘲热讽她身份低贱,百般为难。江校尉说,皇后晚上匆匆出来的时候,跟郦苍嘟囔的,竟然是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晚上完成陛下的课业又要熬夜了。”

      霍去病被逗笑了,姨母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呢?

      吴渊也笑了,年少的时候,也跟江校尉讨论过卫夫人这样讨好陛下,可真是下了血本。可是...有些事到底是有阅历才能懂,人啊,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带着走的,皇后却从来都没有过。

      霍公子这么笑是因为他被皇后教得很好,等他长大的时候,皇后的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么难得。

      但是吴渊却能明白。

      “皇后其实很不容易的,不要以为未央长乐两宫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陈废后,只要他们不要皇后受伤吃亏,皇后日子就能平稳的过下去。还有很多侍女黄门、妃嫔女官、各属人员,哪个是没有私下议论过她的?一人使点小坏心眼儿,都是把把不见血的刀啊!”
      可皇后眼里,吴渊现在越来越肯定,他们大概是不值一提的吧?不然怎么霍去病没听到过她说这些,几个公主皇子也没有,江校尉计蕊这些竟然也没听到过呢?

      “皇后就真的!一如既往的!就敢只把关注度放在陛下身上,放在...朝政上,晃都没晃过。”

      霍去病听入迷了,他连舅舅母亲口中那个神秘的继父都知之甚少,这些长辈的过往,是真的了解很少,而吴渊竟然知道这么多?宫中出来的人的,是不是都一肚子故事啊?他们可真能憋,这么久了都不说。

      吴渊已经很少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了,却在离未央宫越来越远之后,才渐渐明白敢在一开始就敢把眼界放在高处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天才。他常常想,他们这些常出来走动的人,能脱身于细琐小事,是因为见多识广,可若长年累月陷在其中,谁能保证自己不融入泥沼呢?皇后的毅力,实在让他佩服,毕竟···

      “江校尉说连太后都不能对官员如数家珍,皇后却可以!只要陛下曾经提过,她都能记得,能了解,能跟陛下聊得来,永延殿堆得各路奏报也越来越多,这种改变虽然是一点一滴不甚起眼,他旁观着却油然敬佩。”

      “我好像...在永延殿做课业的时候,姨母确实对陛下曾经的话和看过的典籍...信手拈来,可...”霍去病原来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如今他这才明白,这不是本就应该如此的,也不是当了皇后就能理所当然做到的。

      吴渊曾经问过已经嫁人的妹妹,若是有家族性命荣辱之忧,她能否也做到这样?结果她妹妹说,哥,你把我嫁给这种人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她先死!

      所以,其实吴渊想说的是,“公子,你不能总拿皇后的标准当作习以为常,苛求十八岁的自己在哪里都能面面俱到。甚至苛求明先生,是你想象中的游侠,我冒死私下说句玩笑话,大将军在十八岁的时候,还没你这么高的军功呢,他也没自卑低落啊?”

      霍去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说这些····”

      “公子,你才十八而已,能在十八岁做下那么多轰轰烈烈事情的人,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这样的人更该让自己开心才是。如果,你喜欢明先生能开心,就少一些犹疑吧!能在这个岁数就能有此风采,很不容易的。”

      “你之前不是不赞同我跟她来往过密吗?”霍去病不敢置信的反问道:“现在又不说我们身份悬殊了?”

      “身份悬殊,那我···嗨!我当初到您身边来,就得了皇后一句话,不管做了什么,都有皇后给您撑着。”关心则乱,吴渊其实已经越界去操心他的亲事了,只是霍去病对自己好,才不计较,可是连卫少儿都办不到的事情,他妄想个什么劲呢?

      遂岔开话题道:“不过,公子,我还是想问一句,你马场改革那个办法怎么想出来的?”

      霍去病半撑着下巴,脑子里还在想着吴渊刚刚说的话,也没往心里去,随口道:“等你串门走完了二十多个孤寡老幼的家,怎么都能想出点办法来。”

      二十多个?!

      吴渊想了想,状作分外疑惑的自言自语,声音大得却足够霍去病听得清楚:“都已经逐步安置了,又没有到例行巡查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要去二十多个孤寡老幼的家?”

      “为什么?”霍去病反应了一下,不自在的挠挠头,翻开竹简,手指慌乱的点着上面,岔开话题道:“那什么···生辰就别跟···无关的人说了,本来也物资短缺的,我一个出去自己串门散散心就行了,那个最近都挺忙的,要不你先出去吧,我这还有事。”

      呵呵,为什么?为了找人呗!还能为什么?吴渊点点头,强忍着笑容出去了,无关人不能知道他生辰,他想谁知道?

      看来,这个生辰跟去年的一样,对霍公子来说都分外的···与众不同啊!

      等到吴渊终于走远了,霍去病立刻闪身从屋子里出来,往那天的茶铺奔去,本来是想问问那天后续再去找人,却没想到明卿真的在那里帮忙。

      立春已经四天了,日暖风轻,花茶的香气幽幽的散了整个街角,一身素粉的长裙,身材高挑的明卿显得更加亭亭玉立,腰间依旧挂着宝剑香囊,只是多了一个雕鹤点祥云的镂空金环虚虚压着裙角,鹤眼处镶了快小巧的红宝石,看着分外鲜活灵动。

      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不少的人坐在那里喝茶晒太阳,时不时掀起些热烈的声浪,能听到还有几个对明卿分外喜爱的老者,正开着玩笑问她何时考虑亲事,要不要接触自己家孩子?

      霍去病看到那粉衣少女笑着转身过来,望向自己的眼神,从怔愣变得惊喜,又渐渐有些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局促不安,只是再没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淡漠的、装作看不见的移开来···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明卿不断的告诉自己,就再看最后一秒,说最后一次话,打最后一次交道,之后再也不想他了!哪怕是出城时候费些心力,也要容许自己再任性最后这一次,毕竟万一···他能亲手打破自己偷偷的幻想呢?能六亲不认的来抓她,她就能彻底冷了心肺了!很多很多,她脑子里所有理智的想法几乎都调出来了,齐齐支撑着她面上得体的笑容。

      只听到霍去病一句轻轻的:“大后日,去赛马吧?”

      明卿就听到了脑中轰隆一声,脱口而出的“好!”,几乎都没有停顿的,就清脆地响彻在街角,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如野马奔腾一般倾泻而出,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建设!

      这下,周围的吃瓜人群,终于大大方方的发出了不约而同的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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