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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古言文七
“今日午后公主前来赴邀，谁知刚走没几步，就被歹人轻薄，指着要让公主去给他做妾呢。”容枝只口不提自己的被掌掴之事，但半边红肿的脸颊显得更是凄惨，言辞之间也变得更有说服力。
秦子骞衣襟摆动眉头紧锁，薄唇微张试探地问道：“崔文冰？”
船只此时也已经渐渐靠岸，伺候的丫鬟、仆人们也纷纷下了岸整齐并排地低头站立着，尽管远处喧闹不堪，却始终没有一人敢抬首去张望。
话已经被说开了，看秦子骞的样子对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崔文冰的所作所为。
林木棠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寒意更甚:“未曾想天子脚下竟还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崔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崔文冰是皇后的胞弟，这些年仗着有人撑腰嚣张跋扈的很。”秦子骞偏偏头，眼神转向平静的湖面。
夺嫡之路本就凶险万分，一步都错不得，秦子骞将视线收回，“此事我会处理妥当，还请公主多给我一段时间。”
林木棠虽然猜测到对方的家世可能不一般，不然也不会公然在大街上就如此猖狂。但能多次在崔文冰手上讨得便宜，嘉音郡主一定也颇受宠爱。
这场游湖两人各怀心思。
******
天气愈发的炎热，池塘里的荷花也冒出了花苞，就连风中都带着些许热气，只有塘边摇曳的柳枝散发出一丝凉意。
“公主，二皇子又遣人送来了个小玩意儿。”容枝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抱着一个木匣子跨过门槛走进房间。
笔尖在宣纸上划下最后勾转，最后提笔，将毛笔放回笔搁上，伸手打开容枝端着的木匣子。
精致的木匣子里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由类似金属丝制成的几个互相串联着的环形物体。
九连环？
虽然知道是什么，林木棠一向冷冽的清澈眸中还是泛起惊奇，拿起九连环把玩了一阵，最终又放回了匣子中，让容枝给收纳着。
那日游湖之后，秦子骞就总给她送来些小玩意儿：万花筒、空竹、巧环……
这些物什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极为罕见的。
“让你们公主出来！”
门外传来女子催促的声音，夹杂着细长物体挥在空气中打出的“叭叭”响声，让人不寒而栗。
容枝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桌上，身体向前仰了仰，有些疑惑：“是谁在外面大呼小……”
话语戛然而止，像是在回忆什么：“这个声音好生耳熟……莫不是？嘉音郡主？”
又回过神来，一只手抠住桌边，扭头对林木棠说道:“公主莫要出来，让奴婢先行前往看看。”
林木棠快步向前制止住就要出门的容枝，自己先踏了出去。
邬雁若上次前来扑了个空，本就心有怨气，这次进这公主府又是遭到了百般阻挠，脸色更是不太好看。
侍卫们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二皇子之前让他们严加看管，可这位也是他们惹不起的主，左右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嘉音郡主所谓何事？”宛如碎玉落珠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邬雁若抬头向殿内看去，来人素衣白裳，仅有腰部被一根红缎束住，一件白色纱衣披在最外随着来人的动作扑朔着。
几步跨到对方面前，邬雁若探身凑近对方脸颊左右看看，最后眼睛瞪大，满脸震惊，“你？你是那天的？”
“木棠再次谢过嘉音郡主那日出手相助。”林木棠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邬雁若脸色逐渐由震惊变成了愤怒，再次挥挥鞭子，愤愤不平道:“好啊！那日你明知我是来寻你，却装作不知道，让我扑一场空，想故意看我笑话吗？”
“那日郡主走的过于匆忙，并非是木棠故意而为。”
鞭子在身旁叭叭作响，林木棠却脸色未变，倒是身后的容枝看的有些胆颤心惊。
“你……”邬雁若一手抓住林木棠的袖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接下来的话语被泯灭在一声呼喊中。
“雁若！”
秦子骞快步踏进院内，走到邬雁若面前脚步一滞，一把夺下对方手中的红鞭，随即丢在一旁。
两人站在一起，均是一袭红衣，若是不瞧此时的神情，看上去般配极了。
反应过来的邬雁若刚才还愤愤然的脸颊立刻就变了颜色，嘴角扁了下来，气鼓鼓得好不委屈。
“子骞哥哥，你有所不知，前几日我与昭庆公主有缘见过一面。她明知我要来寻她，却不曾告知我她便是昭庆公主！”
秦子骞却仍是紧盯着对方，眼神直让邬雁若感到发毛，一颗脑袋也越来越低，声音也跟着逐渐减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院内一片寂静，家奴们也是被严肃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还是林木棠先受不了了直接转身进了书房，僵直着的场面才得以打破，低垂着脑袋的邬雁若这才敢微微抬起头偷瞄了一眼现状。
又想了一会，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跟进了书房，快速地转身将门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秦子骞害怕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正准备破门而入时，林木棠清冷的声音传出。
“二皇子请回吧。”
还靠在门上的邬雁若似乎也没想到林木棠会出言让秦子骞回去，抵在门上的身子转过身来，惊讶地看向书桌旁正低头执笔在纸上勾勒着什么的女子。
书桌上的熏香还在透过香炉一丝丝的冒出来，美人站在烟雾后好似画中仙境里的场景。
她似乎知道本来无意和亲的子骞哥哥为什么在去了一趟临安国狗就不再反对和亲，反而欣然接受，甚至亲自将人带了回来。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邬雁若将鞭子收好挂回腰间，走到林木棠身旁，看向桌上的纸张。
一副未完成的国画，对方画的是什么邬雁若不是很明白，只能装作似懂非懂地扫过。
突然视线被桌上的一个木匣子吸引住，看看木匣子又抬头看看正在作画的美人。
林木棠被她盯得实在受不了了，再次将笔放回笔搁上，探出手将木匣子打开。
邬雁若眸中灵光一闪，兴冲冲地将里面的物什取出，又想到了什么，将九连环放回匣子中。
早就看穿对方心思的林木棠憋住笑意，仍是冷着声说道:“嘉音郡主若是想玩就拿出来玩吧。”
刚才邬雁若和秦子骞之间的气氛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邬雁若看向秦子骞的眼神中根本就不夹杂着任何爱意，反而更像是看兄长时的敬畏之情。
邬雁若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单纯天真。
顿了顿，又侧头对正在研磨的容枝说道，“去给嘉音郡主端张凳子来。”
见征求了对方的同意，邬雁若这才敢将九连环拿起，一步一步把玩起来。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是这次除了林木棠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外，还伴随着铁环碰撞发出来的清脆响动。
直到林木棠这副画完成，将笔放入笔洗中后，抬起头来发现邬雁若仍然在和九连环艰难地作斗争。
凑近身看了看，居然连一个环都没能解开。
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在九连环上的邬雁若甚至连林木棠的靠近都没察觉到，直到一只带着绿色翡翠玉镯的洁白修长的手将九连环拿走，她才回过神来。
“你……”邬雁若正准备呵斥出声，抬首就对上了林木棠精致的眉目，一时语塞。
只见修长的手指在铁环之中穿梭，还没等邬雁若回过神来，一个铁环就已经被解开。
“这……”邬雁若嘴唇微张，一脸吃惊，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这……你怎么……”
紧接着第二个被解开。
第三个。
第四个。
……
“给你。”林木棠将解开的九连环握在手心里递给眼睛瞪得圆圆的邬雁若。
见对方没有回应，将九连环放置在桌上，一只手在眼前来回晃晃。
依旧是毫无反应。
这下轮到林木棠疑惑了，秀眉微锁，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环都给拆出来了？
虽然还有些不解，却还是再次执起桌上九连环的散件，又给一个一个地组装了回去。
“嘉音郡主？”
邬雁若回过神来，接过对方递来的九连环，一脸正经：“可以教教我吗？”
林木棠命容枝再端来一张凳子，挨着邬雁若坐下，一步一步细细地教授起对方。
容枝想着几个时辰前还挥着鞭子耀武扬威的邬雁若，又瞅瞅现在乖乖地坐在林木棠旁细心听对方话语的邬雁若，不禁有些质疑这是同一个人吗？
随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容枝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每天都会往公主府跑的郡主。
二皇子送过来却被公主压箱底的物什全被嘉音郡主翻了出来，一件件的把玩着，甚至有时还会向公主讨要一两件。
但是至今，嘉音公主都未能学成解九连环之法，日子长了，干脆不学了。
又是一日午后。
容枝端着糕点走向后院，却见桌旁竟多出一人。
“奴婢见过二皇子。”
福身行礼，将糕点一份份呈上桌，抱着托盘正色候在旁边。
秦子骞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笼子，将笼口打开，抱出里面的活物。
林木棠今日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几日见到秦子骞的次数愈发减少，但是邬雁若每日都来她这儿报道。
只见对方从笼中抱出了一只纯白色的猫。
白色的毛发在阳光底下显得更加顺滑，整个身体一丝杂色毛发都未曾有。一双纯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木棠，亮晶晶得像极了蓝色玻璃球。
秦子骞将猫递给林木棠，林木棠试探性地伸出手摸摸猫顺滑的纯白毛发。
“这是前几日西方有使臣献上的牲畜，我觉得甚是好看，特意挑了一只品相最好的给你送来。”秦子骞将猫向前伸了伸，示意对方接下。
林木棠接过白猫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毛，“牲畜？”
“听说这牲畜发出的叫声是‘喵’‘喵’得，就被唤作猫。”秦子骞用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出字形。
林木棠抱着猫站起身走到秦子骞身旁，看着对方在桌上写出的字迹点点头。
“子骞哥哥，你可好是偏心，为何不赠一只与我。”
原来还有些惧怕的邬雁若见这个被唤作猫的牲畜此时乖乖地趴在林木棠胸前，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探出身伸手捋了捋猫毛。
秦子骞笑意更甚，伸手揉了揉邬雁若的脑袋，解释道：“统共三只，一只在太后寝宫内，一只在皇后手上，你让我去哪儿再给你要一只来。”
闻言，邬雁若不死心的抓着秦子骞的手臂，蹲下身来一副耍赖的模样，“我不管！我也要！”
半个身子都被邬雁若拉扯地往下坠，秦子骞拢了拢有些下掉的袍子，语气故作严肃，“快起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不管，你帮我再去弄一只来！”邬雁若却一副什么都不听的样子，继续拉扯着对方的手臂。
见秦子骞被邬雁若缠得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林木棠再也忍不住，嘴角勾起，破天荒地露出了笑颜。
秦子骞再抬眸看向林木棠时，见到的就是对方这难得一见的笑魇，宛如初春冰雪刚化，一切美好都就此复苏。
连邬雁若的拉扯都好像感觉不到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笑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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