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月光

　　☆、第 7 章

　　赵清和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彭树野伸手拎着领口，轻轻一挣，当着她的面把衣服脱掉了。
　　他皮肤很白，雨水顺着起伏的胸口向下滑落，没入黑色的裤腰带里。

　　狭窄密封的车厢内，顿时显得空气稀薄。
　　赵清和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故作从容地把头扭开看向窗外。

　　驾驶座上的人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眼底笑意更盛。
　　他非但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目光灼灼地回眸望向她。

　　车子在暴雨中行驶，少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虚扶着方向盘。
　　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着副驾上的人，笑问：“姐姐，你怎么不敢看我？”

　　赵清和觉得嗓子眼一阵发痒，轻咳几下，故作镇静地回：“你还是把衣服穿回去吧，当心感冒。”
　　彭树野“哦”了一声，却不见动作，了然答道：“可是衣服湿了，穿在身上，更容易生病才是吧……”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赵清和没想到这人嘴巴还挺快，自己再这么和他争论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不多时，车子行经中心区。
　　雨势愈来愈小，她收回目光转移话题说，“麻烦你快点开……我还有急事。”

　　彭树野如约点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行，您坐稳吧。”
　　他是开机车的，这点小雨还难不倒他。

　　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目的地。
　　窗外的雨慢慢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头来。

　　临下车前，赵清和忽地转过头，叮嘱说：“回去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彭树野没想到她竟然会出言关心自己，心下一喜，正准备说两句俏皮话逗逗她。

　　下一秒，却听赵清和继续答：“对了……这里是车钱，今天谢谢你。”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钞/票，也不管他接不接，径直放在了中控台前。

　　车门一开一关，月光下，那人的倩影已经小跑着走远了。
　　彭树野握着方向盘，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番。
　　本以为两人的交往更近一步，一张钞票，又将他们的关系推得远远的。

　　他闷声朝着方向盘拍了一掌，喇叭发出低沉的鸣叫。
　　恰在这时，兜里的手机没有眼色倏然响了起来。

　　是周然的来电。
　　彭树野正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接起电话便开启狂喷模式。

　　周然也被他吓傻了，耐着性子等他骂完，回过神问：“你吃枪子儿了？火气这么大？”
　　彭树野气哼哼地：“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周然不和他计较，嘿嘿笑说：“这不是马上就到程小惠生日了吗？人家不好意思出面，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彭树野拒绝得很干脆。

　　周然苦笑说：“我去算怎么回事，人家就想你去，我可不想喧宾夺主，你给个面子呗？”

　　话还没说完，电话径自被人挂断。
　　彭树野懒得听他啰嗦，只想找地方清静清静。

　　车子重新驶上主路，路灯映照在窗前，树影斑驳。
　　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觉得咽不下这口闷气，势要让赵清和尝尝同样的滋味。

　　车子在一处转盘前绕了个圈，彭树野回想起刚才的电话。
　　复又掏出手机，给周然回拨了过去，直接问：“你刚才说什么时候生日来着？”

　　*

　　赵清和收到熠星入职offer的当天，她不忘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初艺。
　　收线之前，赵初艺提醒她：“对了，记得和外婆说一声，她会比你更高兴的。”

　　赵清和轻轻地应了声好。
　　前段时间她光顾着忙毕业论文、搬家、找工作，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和外婆联系过了。

　　事后，邬南接到她电话，乐得合不拢嘴。
　　话筒里，邬南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回头要做一桌好吃的，替她好好庆祝。

　　赵清和无言以对。
　　想到外婆一个人生活在乡下，平日里裹着小脚走路都不方便。
　　她鼻子微酸，表示说：“外婆……等我工作稳定了，就接你一块儿过来。”

　　邬南忙劝她：“你顾好自己就行，外婆在乡下过惯了，适应不了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话是这么说，赵清和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托词一定又是小姨教她的。

　　她想起自从赵初秀去世以后，邬南就鲜少在自己面前提母亲的事。
　　想必是怕她会难过——可是最难过的，不应该是失去女儿的她才是吗？

　　收了线，赵清和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久久无法出来。

　　*

　　转眼便到了她入职熠星的当天。
　　负责接待赵清和的，是同为广告部新人的冉月。

　　相比露易丝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孔，冉月则显得亲和多了。
　　她比赵清和还小一岁，才来熠星没多久，对这位上司的情感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我跟你说，在咱们部门，工作上的事情全由她一人说了算……就连老大来了也没用！”
　　午休的时候，冉月拉着她在茶水间说悄悄话，“……所以大家都猜测，这俩人一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赵清和不解，又问：“你说的这个老大到底是谁？”
　　冉月“啧”了一声，用一种关怀智障的目光看向她，“还能是谁，沈总啊！”

　　赵清和回想起那日在办公室里见到沈识檐的情形。
　　偌大的办公室收拾得整洁明亮，办公桌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私人物品，怎么看都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

　　冉月还想趁机再多聊两句，正好有其它部门的同事到茶水间聊天说话。
　　她只得乖乖闭嘴，悻悻地抱着泡好的咖啡走了出去。

　　到了下午，露易丝忽然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赶回来，细眉紧蹙，神色严肃。
　　又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助理通知所有人去会议室开短会。

　　会议途中，露易丝因为预售期刊的封面出现的版权问题，将部门内的一位老员工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作品可能涉/嫌/抄/袭，原创画手直接致电公司法务部，现在就等着熠星的态度。

　　如果熠星给不了他满意的答复，他不介意将事情放在网络曝光。
　　当务之急除了应对危机之外，他们还要在期刊还未发布之前，重新排版编辑，把有版权纠纷的作品下架。

　　说到这里，露易丝冷眼望着在座的众人问：“关于这次的广告设计，你们谁还有新的提议，都可以说出来。”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赵清和抬眸瞥了一眼，发现众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而那位始作俑者更是缩着脑袋，鹌鹑似的静坐在位置上。

　　她抿了抿唇，正欲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地瞧见露易丝朝她瞥来凝视的目光。
　　“你——”会议桌前的人蓦地开口，伸手指着她：“你来试试。”

　　会议结束，大伙儿作鸟兽状散去。
　　赵清和还未消化这个事实，紧跟着露易丝走进她的办公室。

　　“这次的广告，确定交给我？”她不敢置信，复又问了一遍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来熠星上班的第一天。

　　露易丝推开扶手椅坐下，视线自下向上地打量着她，笑了一声说：“怎么，是我表述得不够清楚？”
　　眼下，赵清和比在会议室时镇定多了，淡声回：“我只是出于慎重的考虑，作为一位实习生负责封面设计工作……”

　　“有什么问题吗？”
　　话未说完，露易丝哼笑一声，打断她：“你是沈总特地发话要留下的人，想必你不是空有虚名。”

　　“……”

　　“……别用实习生的身份禁锢自己的能力。”露易丝掷地有声地回她：“这是个机会，一般人恨不得好好把握表现自己，怎么你……似乎不太乐意？”
　　赵清和默了默。

　　她看得出来，露易丝不仅是把这次项目交给她，更多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考验她的能力。
　　事已至此，她明白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

　　一出风波结束，设计的工作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让她接下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工位的路上，赵清和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

　　“露易丝怎么说？”一落座，冉月探过身子，忍不住上前八卦，“大家都夸你是走了狗屎运，哎呀……这么好的项目，怎么就落到你的头上了？”
　　赵清和扯了扯嘴角，无力反驳：“既然是好项目，刚刚在里头怎么没人表示？”

　　冉月打哈哈说：“大家又不傻，明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还往枪口撞。”
　　也是，赵清和苦笑，看来自己才是最傻的。

　　下班前，部门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
　　等到冉月也拿起包包准备撤的时候，赵清和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空荡荡的格子间里，只余自己的工位上还亮着一盏微暖的光。
　　她强打起精神应对设计稿，想到交稿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根本不敢懈怠。

　　九点左右，第一版设计图出来了。
　　赵清和把邮件私发到露易丝的邮箱内，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桌面上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是顾临沂的来电。

　　联想到之前留在万山书画坊待的作品，赵清和立时接起，声音微颤着问：“师兄，是我的画有着落了吗？”
　　顾临沂沉稳的嗓音从话筒那头传来，同样带着欣喜，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错……清和，恭喜你，你的画有人高价拍下来了。”

《当你途经我的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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