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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这边沈文卿还在想着怎么让钢铁直男开窍,那边宣庆帝送走秦王夫妇后,便宣召了甄贵妃入殿内。甄贵妃早已在殿外候了多时,见阿珠被收押,又见他俩相携离去,这才唤了自己的管事太监刘奇,要他传个话出去。
刘奇听完,不敢耽误,一溜烟去了。
甄贵妃见他去了,才缓缓步入清凉殿内。
宣庆帝面色灰败,如同风中之烛般枯坐在卧榻上,一双眼睛如同鬼火,幽幽地盯着仪态万方的甄贵妃,呼吸短促。
甄贵妃见他这幅神色,心头已大致知晓了缘故,面色不变,低下身去行了个礼。
“见过陛下。”
宣庆帝平素哪里舍得她跪,做个样子就让她起身了。这份荣宠,连先皇后沈文意都没得到过。一想到那些年他被这个女人蒙蔽、利用,他就气得喘不上气。更不必说沈文意的死也很可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不但如此,甚至连他的儿子们也没能逃过,眼看就要走上他的老路,他怎能不气。
“你知道朕为何要宣你入见?”宣庆帝死死盯着甄贵妃,声音微颤,努力压抑着怒火。
甄贵妃对宣庆帝未让她起身似乎并不奇怪,淡淡道:“臣妾不知。”
宣庆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始终未离开她一步,“朕今日召见了一个婢女。这个婢女说她认识你。”
甄贵妃一笑:“臣妾久居深宫,若是这宫中的婢女,见过的何止上千。若不是宫中的,臣妾连这宫门都出不得,又怎会见过呢?”
“她说她母亲是你放在先皇后身边的人。”宣庆帝盯着她,没有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甄贵妃听他提起沈文意,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渐渐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她甄玉容自小长在甄家,与他李承蹟打小就相识。李承蹟是庶子,背后没有靠山,在与李承瑾争夺帝位的时候需要甄家,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哪怕那个时候她还未嫁他为妃。李承蹟登基后与沈文意不合,这个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并非是她的错,是他自己介意沈文意与李承瑾有染。他为了冷落那个女人,故意接她入宫,故意为她连升数级,故意夜夜与她同床共枕,这些都是李承蹟一人做的,她可从未强迫过。
他把自己的猜忌加诸在沈文意身上,却又把一切罪责推给她甄玉容,不愧是他们李家的手段。
不过她并不打算在此刻认罪,一旦认罪,李裴茂的未来就只剩一片黑暗。她绝不能在此刻松口。
她抬起头,冷声问道:“陛下是相信一个来历存疑的婢女,还是相信臣妾?”
“来历存疑?”宣庆帝坐直了身体,“你既不认识她,又怎知她来历存疑?”
甄贵妃淡淡一笑:“陛下若不信任臣妾,大可不必用什么婢女来做幌子。我甄家为陛下做了多少,陛下心知肚明。不过臣妾忝居高位,身在其中,自然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迟早有一日,陛下不再需要我,不再需要甄家。若能功成身退则幸,若不能,也并不意外,大抵是陛下的帝王之术。只是臣妾想不到这一日来得这么早罢了。”
宣庆帝指着她,双目微红:“你替朕做过的,朕都记着。朕也从未亏待你,你宫里衣食用度哪一样不是冠绝六宫?你平日骄奢跋扈,仗着朕宠你,惯你,在宫中横行无忌,朕可曾说过什么?你要什么,朕又何曾说过一个不字?你扪心自问,自你入宫以来,朕可委屈过你?不但是你,裴茂朕也爱若珍宝,有求必应!”
“陛下嘴上说爱,可每每总把立臣妾为后的折子撕毁,连监国的大权也交给了先皇后的秦王。若陛下当真为我们母子考虑,必然不会如此。”
“你这是怨朕?怨朕没有立你为后,没有让裴茂监国?”宣庆帝声线高了一分,气息也更加急促,“皇后之位非明德之人不可,监国者若非储君亦必有摄政之能。不管是你,还是裴茂,现如今谈立后和立储都为时尚早。裴茂整日不务正业,不是你骄之纵之,他怎会如此?如今反倒怨朕?”
甄贵妃冷笑:“陛下以为臣妾无德,不足以统御六宫,这也就罢了。可裴茂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他资质如何,陛下心里一清二楚。陛下到底是偏心裴茂,还是看在先皇后面上对秦王多加照拂,臣妾想陛下应当比臣妾更清楚。事到如今,陛下皇位稳固,后继有人,臣妾母子莫非碍着了陛下的百年大计,方才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
宣庆帝沉默了。
甄贵妃又道:“陛下,臣妾侍奉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若还对甄家、对臣妾和裴茂有情,便莫信他人之言。恕臣妾说句不好听的,秦王此举,大有打击裴茂,欲从根源铲除臣妾母子的嫌疑。秦王如今总揽京畿事务,代行监国之事,大权在握,朝廷上下,立储一事,他呼声最高。便是如此,他却还不忘打击臣妾母子,其心……”说到此处,甄贵妃以袖拭泪,“若秦王当真做了太子,陛下百年之后做了天子,臣妾母子是个什么下场,陛下难道想不到么?”
宣庆帝没想到甄贵妃竟倒打了李裴晟一耙,这招以退为进和以情动人确实令他有些难以招架。不过甄贵妃陷害先皇后之事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个婢子说得对,甄贵妃绝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叹了一叹,缓声道:“朕知道你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也从未忘记过甄家出过的力。秦王所提之事,便当做从未发生过,就这样过去罢。裴茂他年纪尚小,心思尚不纯熟,还须历练。改日朕再择个机会让他带带兵。立后一事,你也不要多想。朕虽为天子,但行事总须思前想后,顾及各方意见,不可能为所欲为。待时机成熟,朕自然会将此事交礼部商议,你也别埋怨了。”
甄贵妃擦了擦泪,衣襟尽湿:“陛下能如此想,臣妾就心满意足了。臣妾所求也不多,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裴茂能施展才能,不至埋没,就够了。”说罢,又呜呜地哭了数声。
宣庆帝心头驳杂,胸口一片烦闷,见她如此说,只得顺台阶下楼,“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罢。”
甄贵妃抬眼看了看满脸倦容的宣庆帝,俯首行了个大礼,“是,陛下。”之后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双膝,缓缓离去。
甄贵妃一走,宣庆帝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躺倒在卧榻上,闭上了眼。
甄家的势力足以制衡李裴晟的监国之权。若非先皇后曾向他提到将沈家女儿嫁给他,恐怕这代行监国之事也帮不了李裴晟什么。而沈家站在他背后,便好办多了。先皇后果真替这个养子做了些打算。
以父亲的角度,两个儿子虽各有千秋,但李裴茂荒于风月,终究难成大器。之前李裴晟娶了沈文卿,传出他对沈文卿十分冷淡的消息,那个时候宣庆帝便知道,李裴晟才是储君的第一人选。帝王无情,无情方可成器。眼下他的第一要务,就是让李裴晟远离是非。再过两年,待他羽翼渐丰,甄贵妃与甄家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便能放下心来。
至于先皇后是否被甄贵妃涉及陷害,只能静待结果了。
他松了一口气,浑身却如同散了架,全然使不上劲。半晌,他抬了抬手,却发现手臂剧烈抖动,浑身难以动弹。他大声唤来太医,太医这才发现不对劲。诊断之后,结果更是令人惊惧。宣庆帝这是因刺激过大,头风发作,引发半身不遂。不但身体难以动弹,恐怕到后来连更衣都须人伺候。
几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合计,谁也不敢和宣庆帝说出实情。
皇帝重疾,国无储君,此乃大乱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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