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换CP了

　　八十五
　　和靳海、贺春秀吃着自己最喜欢的海底捞，靳维安却显得十分心不在焉。每隔两分钟就看一下手机，每次都货真价实地以为有消息进来。
　　然而每次都没有。
　　靳维安简直怀疑自己幻听、幻视了，明明听到微信提示音了啊，明明看到提示亮在闪啊。
　　“听说美国现在也开了海底捞，维乐要吃也还是方便。”
　　“我觉得多半不正宗，他们吃不了辣。”
　　“那正好嘛，维乐又不像维安那么爱吃辣。”贺春秀一边说一边往维安碗里夹了一片梅林午餐肉，“来，你爱吃的。”
　　靳维安从手机幻觉中回过神来，碗里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型珠穆朗玛峰。有千层肚打底，往上依次是毛肚、鸭肠、鸭血、牛肉、豆腐……可以摆成一个小型火锅食材展销会了。
　　“妈，别给我夹了，我都蘸不了香油了。”靳维安皱着眉头，嘟着嘴。
　　很显然，刚才的那轮盯手机又没有任何收获。
　　“来，给我夹。”靳海立马端起碗凑到贺春秀刚起锅的筷子跟前，充分展现了一个真实的护妻狂魔应有的自觉。
　　“小安，从刚坐下来你就一直在看手机。”靳海没有抬头，把贺春秀夹的午餐肉在香油里按了一下，油很快就漫上来把肉片包裹得油润透亮。
　　靳海是一个很开明有趣的父亲，小学时靳维安的同学到家里来玩都能跟他打成一片。但对靳维安来说，这个父亲在自己没做错事的时候的确好玩又没架子，但如果遇到什么事，他只要把脸一黑，语气稍一严肃，靳维安也好，靳维乐也好，两姐弟没一个不怕的。而此刻他的表情虽然不至于那么严肃，但是很明显对靳维安刚才对贺春秀的态度不太高兴。
　　说来也是，国庆这种假期本来应该子女回去看父母的。靳海和贺春秀说回老家也没什么可玩的，就直接开车到岷城来陪女儿。到了还没怎么歇，又因为担心节假日海底捞要排很久的队，早早就来店里等着吃女儿最爱的火锅。结果给她夹点她喜欢吃的菜她反而还不耐烦。
　　“没有啊，我就是偶尔看了一下。”
　　“妈，你别只顾着给我夹。”
　　靳维安明显感觉到了父亲语气中的不悦，赶紧夹了大大的一筷子菜给贺春秀。
　　“哎呀，我已经都饱了。”贺春秀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哪儿舍得拒绝女儿给自己夹菜呢。赶紧笑盈盈地递过碗。
　　接着靳维安又一边撒娇一边给靳海又夹了些，餐桌气氛逐渐缓和过来，欢快得如同面前沸腾着冒泡泡的火锅。
　　靳维安悄悄把手机放进挂在椅背上的包里，心想：或许就这样许久不看，反而会收获一个惊喜呢。
　　南北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样式老旧的吸顶灯里只有一个灯泡无精打采地散发他的光芒，旁边几片陈旧的蜘蛛网织得很符合南大山的气质。灯下的一张桌子倒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油润的光芒，一方面是因为年头已久，被使用得油光水亮，另一方面嘛，因为它确实有一层油。
　　这还是南北费了好大的劲擦过的。
　　桌上几盘姑妈送的菜，一份卤的猪拱嘴，一份午餐肉和萝卜煮的……后面两个都是洗完菜后南北到村头的卤肉店买的，新鲜肉这会儿买不着，得在赶集的时候或者去镇上买才行。
　　农村里就是这样。以前冰箱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基本家家户户都得用盐把肉腌起来，想吃新鲜肉只有哪家杀猪了去买一点，但杀猪算是个大仪式，如果是自家的猪，一般得过年时再杀。所以另外想吃新鲜肉就只有趁赶集的时候割上几刀。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冰箱，过年的肉不用再全部腌掉，留一些冻起来。如果冻的吃完了，现在去镇里也比以前方便得多，早上在村口等汽车，午饭前就能拎着一坨肉回来。
　　南北吃着这明显人工香精香料加多了的卤肉味同嚼蜡，但南大山却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毕竟南北回来是他一年中最高兴的第二件事——第一件是南北给他打钱。
　　南大山这么多年来好吃懒做，显然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的经验，像能够用来养老的社保这些更是没有。南北人虽然已经走到千里之外，但自己的父亲还是得养。而且这么多年来作为母亲的燕雪也很少回来，一年能回来个两三次已经是极限了。每次回来也不带任何钱，最多给南北买点城里的新鲜玩具或者肯德基之类的山寨快餐。这一点南大山确实还是强了燕雪很多，家里再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丢掉这个拖油瓶，更没有在南北念书的事情上有一点含糊。不管怎样，他都一定会在每学期开学着给南北凑上一笔刚够上学的费用。
　　所以他每个月只要一拿到工资就雷打不动的先打两千给南大山。两千在一个大城市不算多，但对一个人均年收入只有八千元的村来说也算是笔巨款了，对于南大山来说，不但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更是在村里炫耀的最佳资本。每次他取钱都一定会全部一下取出来，然后一边走一边数，一边数一边走，必定要将整个村子绕全了、唾沫都沾干了才回家。整个过程里享受着别人礼物的问询，然后故作无奈地说：哎呀，就是我那个儿子。每次我都说我还有还有，他偏要再打些，你瞧这不又打了这么多，我都还没取完呢。但是别说，听到人大多确实会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但等他转过背去，大家又无不感叹这么一个勤奋努力能赚钱的好孩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母呢？
　　这些没有人说，但南北心里很清楚，因为有时候他也会这样认为。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让自己尽量远离这个家，让南大山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南北的无奈。
　　靳维安的出现算是在他的生命中注入了一道别样的光芒，可是这光芒有时显得太过耀眼，使他更加自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光芒。而他又不能放手，因为这就仿佛在黑暗的泥潭里挣扎了许久，终于有一束光照在他的身上，终于有一只手坚定地抓住身陷泥潭的他。所以他不能放手，绝不能放手！

　　八十六
　　吃过晚饭，南北重新打开微信。靳维安的头像安静干净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小北，小婷哇？”
　　“不是。爸，我跟小婷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人小婷妈都说在视频里看到你了。”南大山一边幸福地笑着一边点上一支烟，“爸知道，你打小就害羞。”
　　“我女朋友不是小婷。”
　　“不是小婷还能是谁？”南大山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没谁。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靳维安一直没有消息让南北十分郁闷，但因为她“穿着暴露”去酒吧的事也让他有些生气，不愿意主动联系靳维安，只得一个人生着闷气。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南大山说的那么言之凿凿的，应该也不是假话。那是赵小婷到底是有了男朋友却说是他，还是没有男朋友胡乱说的呢？
　　等回了岷城得问问她。
　　不管是哪种情况，不能让她继续造成这样的误会，不然靳维安知道了会怎么想。
　　南北心里想着。
　　“爱的魔力转圈圈，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可是我害怕爱爱情只是一瞬间……”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南北被突如其来的抖音神曲吓了一跳，一抬头，南大山正手忙脚乱地按手机侧面的音量键。虽然两人处于面对面的位置，但南北还是从南大山老花镜上看到了映出的画面——一个超短裙、低胸装的年轻女孩正扭着腰枝跳舞。
　　想起下午南大山对靳维安的评价，再看到此刻他看的视频，南北心生厌恶。
　　“爸，昨晚在火车上没睡好，我先去睡了。”
　　“好好好，早点休息。”
　　南大山正巴不得南北快去睡，他好光明正大地看一会儿年轻□□的舞蹈。
　　所以有一句话：男人其实很专一。他们20时喜欢18岁的漂亮姑娘；30岁时喜欢18岁的漂亮姑娘；40岁时喜欢18岁的漂亮姑娘。哪怕70岁还是喜欢18岁的漂亮姑娘。
　　这不很专一嘛。
　　当然南北对这种说法十分嗤之以鼻，恋爱前他就一直“洁身自好”，除非曾忆以断绝友情为威胁，否则绝不出入酒吧这种声色场所。即使去了，他也总是刻意缩在一群人中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看着舞池里和身边抽烟、喝酒、热舞的女孩们，在心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再不回我消息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北刚躺在床上，靳维安的头像就愉快地亮了起来。
　　南北心里又喜又气。喜的是靳维安终于还是联系他了，气的是她居然还好意思联系他。
　　是的，有时候男的纠结起来一点也不比女的弱。
　　要怎么收拾我。
　　送你一串草莓项链。
　　这么快就收到南北的回信是靳维安完全没有料到的，但也让她有些不高兴和疑惑：既然回复得这么快，那应该也已经看到她之前发的消息了啊。为什么完全没有回复？
　　但喜悦胜过疑惑，靳维安还是愉快地、略微挑逗地回复了。
　　然而南北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你背着我穿成那样去酒吧玩居然还要收拾我？
　　你不觉得这样显得你有些轻浮吗？
　　刚发过去，微信视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我也只是对你轻浮啊。”靳维安在屏幕上笑脸盈盈。
　　“我看未必。”
　　看着靳维安一脸理所当然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看法的样子，南北心里越发觉得生气。
　　“喂，我惹到你了吗？”靳维安立马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佯怒道：“我给你发消息不回，视频电话不接，我还没生气呢。”
　　“靳维安，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一整天都没联系上你也能惹到你？”
　　“昨晚你去哪儿了？”
　　“酒吧啊。”
　　看到靳维安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酒吧”，南北反而愣住了。原本他以为她会支支吾吾，他甚至已经在脑海构想了怎么甩证据逼她承认，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理所当然。
　　“你去那儿干什么？”一时语塞的他问出一个毫无营养的话题。
　　“去玩啊。我俩在一起之后朋友叫我去我都没去哎。感觉这样见色忘友有点对不起他们，昨天你没在就请大家去玩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靳维安居然还问我怎么了？
　　南北以为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爱去酒吧的不是一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吗？
　　靳维安更被问得一头雾水，实在没有get到南北生气的点。
　　“这话你敢跟你爸妈说吗？”
　　“我和他们说过啊，他们给我定的规矩是没有非常熟悉的朋友不去，不和陌生人喝酒，不斗酒，也不能经常去。毕竟经常熬夜喝酒确实对身体不太好。”
　　靳维安无辜地答道。
　　南北觉得自己的三观炸裂了！
　　“那他们知道你穿成那样去吗？”
　　“哪样？昨晚那种吗？那是我妈给我选的哎。她说她年轻时都没有这种款式，让我一定要抓住大好的青春时光多穿漂亮衣服。”
　　南北的世界观也已经崩塌了。
　　“哎，你是看了曾忆发的朋友圈吧？所以你是在为这事生气？”
　　“我觉得你不应该去酒吧，尤其是已经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就算去，也不该穿成昨天那样。”南北严肃地说道。
　　“整个肩膀都露出来了！”怕对靳维安错误的揭露不够彻底，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事吧。我们俩认识就是酒桌上，第二次见面就是酒吧。”
　　“我是被曾忆硬拉去的，我根本就不想去。”
　　“可是去了又怎么了？都是平常要好的朋友，又没有人要一夜情或者猎艳。”
　　“你也知道酒吧是个容易一夜情的地方！”
　　心中的怒火化作咬牙切齿的力量从南北的嘴里喷出来。
　　“你穿成那样不就是想大家都看你，都来跟你搭讪吗！”
　　“南北你有病吧！”
　　这下靳维安也生气了。
　　“我有病？是我半夜去酒吧了？是我穿着暴露了？”
　　“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南北，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了男人也会这么不可理喻！”
　　靳维安压低声音生气地说道。然后就挂断了视频。
　　手机屏幕刚刚熄灭，靳维安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心中酸的苦的涩的一齐涌上喉咙，噎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虽然早就看过了肖遥和江安何的争吵又和好，也宽慰过一些朋友，更知道没有哪对情侣会能完全避免吵架，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没有想到平时贴心、处处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南北居然会为了一件衣服跟自己吵架。更没有想到她第一次恋爱吵架的理由居然这么的奇葩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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