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茯苓

　　【八】
　　其实秦般若的问题刚出来，茯苓心中就已经有一张药单了，之所以拖延时间，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如果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很可能会杀了自己，而且外面肯定有人在找她，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另一方面是医者仁心，她行医多年，不存害人之心，现在更不想害人，也不想当帮凶，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救那个噩梦缠身的人，但此刻，她却是自身难保。
　　大家在江湖上都混了那么久了，都是千年狐狸，秦般若自然也看出来了，她要的就是有人找。自那位江左梅郎进京以来，她所布排的眼线几乎全部被拔除了，她的情报网几近破灭，这无论是对誉王的夺位，还是她的复仇都是重创。所以，她早就预备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来突破苏宅的铜墙铁壁，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而茯苓的出现正好嵌入她的计划。茯苓的身份特殊，既是靖王的客人，又是药王谷的人，若是她被劫走，江左盟不会坐视不理。她利用茯苓的同情心设下圈套，将之高调劫走是为了引起各方的注意，迫使江左盟不得不出手相救，同时为了避开巡防营的追查，于是她命人声东击西地将人从东南运到西边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日一早，京兆府的官兵就去到城西大街这处房屋查看，说是有人报案，可疑之人藏在此处。她早有预备，让他们查无可查。这两处房子是翻修过的，伪装成工人的宿舍，手下人也是码头货工打扮，关押茯苓的房间离街面最远，而且下面修了暗道，当官兵在前面查看时，她的手下有足够的时间将茯苓丢进暗道。暗道里有个小房间，隔音很好，无论她在里面怎么嚷叫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群官兵一无所获，但秦般若却所获甚大。一般的老百姓是不敢告官的，有什么争拗大多选择私下解决，而这次报官的人正是个普通老百姓，她的情报网虽被破坏，但想顺藤摸瓜查一个普通人还是很简单的。那人报案前曾与一个住在城西大街的菜贩子交流过，而这个菜贩子，好巧不巧，也为苏宅送菜。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傍晚时分，秦般若又来到了这儿，这次来的是京兆府，下次难保就是巡防营了，她还需要知道，那个药。
　　“不着急，”茯苓比之前淡定了不少，“你这个秘密基地，被发现了？”
　　“那又如何，就像今天这样，我依然可以把你送去别的地方。合作，是你的唯一出路，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开出药方，我就放你走。行走江湖，杀医是大忌，不是吗？”秦般若笑得很得体，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沉默开始蔓延，茯苓看着她，思索着她的话，秦般若也耐心等待。
　　夜已深了，周围虽是居民区，却相当安静。
　　啪，烛火跳动，外面传来几声枭鸣。
　　“浣葛草，可单独使用。”茯苓突然开口。
　　秦般若颔首，笑而不答，微微移目望向这位似乎屈服了的医者，想从她的表情看出是否有破绽。
　　自然是没有，她很坚定也很自信地回望，“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浣葛草，服用之后血脉凝滞，肝行不畅，难眠易醒，梦魇缠身。”
　　“好，很好，就请茯苓姑娘在此安心再住两天。”

　　这是茯苓被掳走第五天。列战英看着东升的太阳，心里暗暗数着。
　　殿下提醒他的第二天一早，他就亲自前往苏宅，请求援助，但苏先生身体不好，没见他。黎纲说，事情苏先生已然知晓，已有安排，让他先回去耐心等等，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但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的耐心快被焦虑消磨殆尽了。中午听说京兆府查到了一处可疑房屋，他几乎是用尽全部理智才压制住自己冲去询问的冲动，但焦躁的心情却驱使着他不停在训练场来回踱步，完全没注意到，他双目空洞的巡看吓得士兵们更加卖力地训练了。最后，连戚猛这个老大粗都咂摸出不对了，这才拉住他，不让他再走了。
　　又是一天，杳无音讯的一天，无计可施的一天。
　　眼看着夕阳无力的余晖，列战英第一次不想听从苏宅那边的安排，他就想“轻举妄动”，但他不可以，因为他有责任，殿下离开之前将靖王府和巡防营都交给了他。无数次他想象，茯苓可能在受苦，抓她的人可能会对她用刑，而他除了在这儿懊悔，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她，救不了自己的恩人，救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哐”，列战英一拳砸在桌子上，宣泄自己的无力，重重喷出心中的闷气。
　　他回头，看到小飞流在窗外探头探脑，以及小飞流身后的一轮弯月。
　　不知不觉，竟已至夜深。
　　“是苏先生让你来的吗？”
　　飞流点点头，憨憨地头一歪，说：“明早，城西大街，茯苓姐姐。”
　　听到“茯苓”二字，列战英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推了一把，他扑到窗边，“她在城西大街？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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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得了消息后，列战英不断计划着从王府到城西大街的最短路径，至于去巡防营调兵就让戚猛去。他简直不能等了，甚至想乘着夜色就去了。但城西大街在城外，最快也得等到明早卯时，城门打开。按飞流的说法，茯苓现在暂时安全，不过关押她的地方有很多看守，附近又都是民居，动起手来容易伤及无辜，所以还是得带大批人马前去围镇和安抚周围居民，以免招惹口舌，对殿下不利。
　　想及此，列战英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要先去巡防营调兵，他不能只考虑自己，他除了是列战英，是茯苓的爱慕者，还是大梁的臣子，殿下的副将，他还要考虑殿下的名誉和百姓的安危。原本没有一刻不仰慕着靖王并以成为他左肩右膀为荣的列战英，此刻却有点厌烦身上这些重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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