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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黎鹤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辛邈背靠床头发愣,少年茫然看来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人重合,黎鹤短暂地愣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对面前的人笑了笑。
黎鹤跟常远道别,转头笑着对辛邈解释:“他去打球了,顺便帮我俩请假,老冉让我来看看你情况。测体温了吗?”
“测了,37.9。”
“低烧。”黎鹤在辛邈的床边找椅子坐下,“这几天凉,穿少了”
辛邈如实答:“应该是昨晚吹风着的凉。”
“昨晚吹了风,在家。”黎鹤状似不经意地问。
黎鹤看出什么了?自己变成他家的猫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着实怪异,说给人听多半会认为他在胡言乱语。
辛邈心里毛毛的,没看他,盯着自己的膝头说话:“嗯,晚上睡觉忘了关窗。”他说谎了,昨晚睡前辛妈特意来检查过门窗。
“下次别大意了,一个人住要照顾好自己。”黎鹤话说得自然而然,语调温和,让人听着就觉得自己是被他殷切挂念着的。
辛邈心里微暖,不好意思地纠正道:“不……我跟我妈住的。”
他注意到黎鹤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一颤,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但下一秒又挂上了温和得体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没事没事。”辛邈悄悄松口气。
没两句话,黎鹤又完美地恢复成了平日自如的样子,但眼里的光似乎减了半寸。他提辛邈的名字,说第一次听就觉得特别:“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辛邈答:“我妈说是崭新、不甘渺小的意思。”
“新渺?”黎鹤念出来。
“是。”
“你妈妈取名好听。”黎鹤笑。
辛邈摇头:“听说是我爸取的。”
黎鹤挑眉:“好吧。”他的目光扫过辛邈的眉眼,“我想你父亲一定很英俊。”
辛邈即使迟钝,也明白黎鹤是在夸自己,但其实他脑海里父亲的形象已经有些模糊,只靠家里存留的照片撑着。于是老老实实道:“我也记不太清。”他摩挲了一下床单,补充道:“我妈说他去世三年了。”
“抱歉……”黎鹤原本微微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起来。
“没关系。”
在沉重下来的空气里,辛邈暗暗自嘲,自己果然不擅长聊天,明明在喵喵身体里和黎鹤相处挺自在,面对面说话就能把天聊死。
辛邈目光没着落地乱飘,但医务室隔间本就简陋,看什么都觉得刻意。他把目光挪回黎鹤身上,见一块玉牌在校服遮挡间露了影。
辛邈心说自己终于能打破沉默,他指了指那块玉牌:“挺好看的。”
黎鹤捕捉到辛邈的视线,顺着它低头看自己的胸前,才发现玉牌露了出来。他把玉牌摊在手心,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左侧一个不起眼的雕上去的小龙:“寺庙求的,自己刻了点画。”
他把玉牌重新塞回自己的领口,玉牌顺着胸膛滑落到心口,冰沁的触感像要穿透皮肉,连带着目光也凉了几分:“也不是真玉。”
两人本在学校接触不多,能聊的东西更少,几个回合下来,场面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吊瓶水还有一小半,辛邈正想跟黎鹤说让他先去上课,黎鹤却像忽然找回了状态,三言两语暖了场,辛邈一边听他说一边搭话,甚至觉得自己的口才其实也不错。
刚才低落又沉默的黎鹤仿佛是他的错觉。
吊瓶挂完时体育课还没下,校医来给他拔针取药,两人谢过医生出了医务室,走到楼梯口时分出了两个方向。
辛邈回教室,黎鹤去球场。
黎鹤见状停住脚步:“之前答应了常远他们过去,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可以跟我或者老冉说,喊常远也行,他坐得离你近。”
见辛邈点头,黎鹤冲他扬手转身离开。
“谢谢。”黎鹤走出两步,身后传来辛邈的声音。
“不客气。”他转头笑笑,随即绕过了教学楼的门廊。
两人很快消失在彼此的视野里。
黎鹤走到操场一侧的篮球场时,班上几个男生正打得酣畅,他停在一旁跟零星几个看球的女生一起看了一会。
没一会常远就发现了他:“班长你终于来了!快上场!”几个男生停下来,朝黎鹤围拢,催促他脱外套上场。
黎鹤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篮架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运动T恤。
“好帅……”篮球场旁有女生小声感慨。
黎鹤打得并不专注,他想到刚才医务室里和男生的交谈,不禁有了小小的分神。
真像。
他从队员手里接过球,在围追堵截中灵活自如地闪避走位。
分班后只觉得是同名,那天骤然见了整张面孔,真的以为是那人回来了。以至于他屡次刻意接近,不死心地旁敲侧击,想从中发现些端倪。
黎鹤避开一个男生的拦截,投出一个潇洒的三分球。
“好!”队员叫好,场外也传来喝彩声。
可惜越接触越发现,这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过往经历可以说谎,性格可以刻意隐藏,但眼神难以作伪——一起挑选篆刻、对着许过心愿、还打趣过其劣质廉价的玉牌,不至于用新奇欣赏的目光去看。
不像,而且差远了。黎鹤跟走过来的队员击了个掌,漫不经心地想道。
也是,要真是那人,他怎么敢回来。
辛邈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有几个女生,大概是不愿意完成老师安排的运动项目偷偷溜回来的,几个人聚在教室前面的几个位置上嘻嘻哈哈地聊天。
见辛邈走进来,她们的谈话声低了很多,一些视线落在辛邈身上。
辛邈不动声色地闪避这些过于灼热的视线,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照着黑板上课代表刚写上的作业通知翻出数学练习册。
题目不难,辛邈边做边走神。
之前只觉得黎鹤对小动物温柔,现在发现他还很会聊天,对不熟悉的人也善意温和,旁人靠近他便如沐春风。难怪有那么多朋友,大家也都喜欢他。
自己要是能变成他那样就好了。
*
食堂。
“看啊,九班那个……”
“是叫辛邈吧?”
“是。你敢上去搭话吗?”
“看着好高冷,不敢。”
“走走走过去了!”
“小声点!要被听到了。”
辛邈照例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他在桌上放好餐盘,用筷子戳了戳学校食堂不怎么貌美的米饭。
他这次坐的位置是个长形桌,后面陆陆续续有同学坐到旁边,有一个人默默低头吃饭的、有两两结伴边吃边低声说话的、还有一群人结伴热热闹闹过来,坐下后热火朝天窃窃私语的。
“辛邈在那。”常远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戳了戳黎鹤。
不等黎鹤回答,他小小地惊叹了一下:“哇,他旁边全是女生,羡慕了。”说完转头看黎鹤:“咱们过去吗。”
“不用了。”黎鹤声音淡淡。
“行吧。”常远耸肩,“这段时间你老是找他,我以为你俩现在关系好呢。”
黎鹤不置可否,两人端着餐盘在另一处找了空位。
坐下吃了一会,常远突然感叹:“不是我说,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总觉得看过来的妹子真不少。“他抬眼环视一圈,嘟哝,“没准还真是看我的呢。”
黎鹤没抬头:“十之八九吧。”
常远乐呵呵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忘问你了,这周末出来打篮球,老高他们,有空不?”
黎鹤:“周日可以,周六没空。”
“我以为你周六没问题,有约了?”
黎鹤点头:“约了朋友。”
常远来了兴趣:“男生女生?”
“男生,发小。”黎鹤神情不变。
“哎。”常远叹口气,“还以为有什么情况——我去添饭。”
男生端着盘子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前几天江雪还跟我打听你呢,怎么样,她来找过你没。”
黎鹤:“江雪是?”
“三班班花啊。”常远的表情有些幽怨,“黎哥,你再这样,你的追随者就要被辛邈分去半壁江山了,他最近特别火。”
对面人没接话,只报之一笑。常远忍不住出声感慨:“相处久了我才发现,黎哥你是看着暖,其实真的挺高冷。”他夸张地哆嗦两下,“不知道什么样的小仙女能入你眼。”
*
辛邈发现自己在一个移动的、狭小的透明“玻璃房子”里,外面照进来的光映在他毛茸茸的爪子上——又变成猫了。
周六辛妈下午有事出门,提前把菜炒好叮嘱他晚上自己热一热,他没什么事,就宅在家里做数学题,还没做几道题就来到了这里。
辛邈扒拉着透明的窗户往外看,因为还是白天,路上的砖瓦寸寸挪移还能看得清楚,还有人拥挤着穿行的衣角轮廓,风风火火掀起的衣角仿佛下一秒要盖在他头上,他往小房子里一缩,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小猫的抵抗力要弱一些,或是人类的药品对猫的身体不怎么起作用,辛邈和喵喵疾病互通,但是输液带来的疗效没怎么共享,辛邈的感冒好了七七八八,回到小猫的身体里还是有症状。
他试探着掏了掏四处的房壁,“喵”了一声。
房子的移动停下了,被放在了一个平整的平台上,辛邈面前凑过来一张陌生的大脸。
“你铲屎官不要你了!你被卖给我了!”
辛邈:……
“高新海,”隔着玻璃窗户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干嘛呢。”
“你家猫主子好高冷。”高新海委屈地控诉,“都不理我。”他见黎鹤要开宠物仓的仓门,巴巴地望着:“号挂好了?喵喵给我抱抱呗。”
“不行,”黎鹤把辛邈从仓里抱出来,“你负责拎它的座驾吧。”
“冷酷无情……”高新海在后面拎着宠物仓跟上来,隔着黎鹤的臂弯逗辛邈:“喵喵,你要是愿意让我抱,你就喵一声,咱们不管那人。”
辛邈无语地扭过头,头顶传来黎鹤的一声嗤笑,“该,话真多。”
“……”
“102号在吗。”高新海还在苦苦挣扎,医生叫号了。
“在的!来了!”高新海连忙答应,戳戳黎鹤示意该走了。
“普通感冒,没什么大问题。”他自顾自安慰黎鹤,“这次见面你主动把猫带出来,我以为你是想让我这个空巢无猫少年感受一下有猫的温暖,结果我就是个陪看病的,连抱一下都不行。”
辛邈被放在看病台上准备打针,宠物医生示意要黎鹤他们抓住辛邈的爪子,控制它别乱动,黎鹤抓了一会,发现喵喵根本就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宠物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姐姐,看小猫乖巧等待,忍不住夸:“猫猫好乖,叫什么名字?”
“喵喵。”高新海抢答。
医生姐姐笑:“名字可爱。”
“它主人就是个起名废,”高新海接话,小声吐槽:“养的猫都叫喵喵,我怀疑他要是养狗多半都叫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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