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你家猫掉了

　　第二天，月考的语文试卷发下来了。

　　朱老师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评讲卷子，讲到阅读部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篇文章，不难理解，为什么有的同学就答不到点子上呢？"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边点评文章搭档中心思想，一边走过道巡视。

　　注意到老冉竟然已经高效率地给学生们换了位置，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只是一想起语文差生们答出来的各式奇葩答案还是头疼。

　　在电脑改卷时，她看到一个答案和文章本意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试卷，当时她还边改卷边乐呵呵地讲给一起改卷的老师听。谁料各班卷子发下来，她例行翻看试卷，发现那个答案就出自于班里其他科目都名列前茅的辛邈。

　　这孩子怎么回事？朱老师绕到辛邈旁边的过道上，瞥了一眼他的试卷。

　　男生大概自知理亏，背脊挺直了在认真听她讲解文章，红笔在试卷上勾画批注，转眼记上密密麻麻一串文章评析，好不认真。字也是刚劲挺拔，放在白纸黑字的试卷上端正又漂亮。

　　可惜。朱老师声音尾调都无奈得下垂，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标准答案，目光扫过辛邈黎鹤这个同桌组合。

　　但愿黎鹤的帮助能让辛邈的语文有所改善吧。朱老师见缝插针地想到，这个搭配可是她和老冉一番辩论才定夺下的结果，毕竟两个数学尖子生，不能造福班里其他数学处于重灾区的学生，反而为了语文内部消化，对老冉而言着实是忍痛割爱的"浪费"。

　　朱老师暗暗唏嘘一声，捧着卷子迈步向别处去了。

　　"我看看你卷子。"下课了，黎鹤对辛邈摊开手。

　　辛邈支支吾吾地把卷子递了过去，观察黎鹤的神色。

　　男生捧着卷子，一行行扫下来，神色自若，除了在某些地方微微动了动眉头之外，都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辛邈暗暗松了口气。

　　"辛邈。"黎鹤突然开口，辛邈正色，紧张看他。

　　"字写得很好。"辛邈眨眨眼睛，点头。

　　黎鹤的话拐个弯："可是答题确实，不太有逻辑。"他扯出压在自己答题卡下的试卷："作者描写在乡野路上的见闻，感慨民风淳朴，可是你答的中心思想全是关于他的女儿。"

　　黎鹤把试卷翻了个面，盯着辛邈迷茫的双眼，严肃道："首先，作者只在文章第一段的最后一句提了一句'女儿'。"他点了点那句话，"其次，作者后面还写自己未婚呢，这是讲的朋友的女儿。"

　　辛邈把目光挪到试卷上他勾出来的位置，再滑到黎鹤的脸上，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别开头笑了。

　　翌日早上，黎鹤就给辛邈带来了一本厚厚的笔记。

　　笔记是书册式装订，用大学打印店装订论文册常用的黄色纹理封皮包着，封面上简单写着"语文"二字，辛邈好奇一翻，竟然有三百余页。

　　"这是？"

　　"朋友表姐的笔记。"黎鹤解释道，"她是三年前咱们市的高考状元，跟我们一样是理科，但是语文也非常厉害。"

　　他替辛邈翻开书页，展示了书前面的目录："各大考试题型都有，每一个板块都写得很详细，只要你认真看，肯定会有进步。"

　　辛邈接过来随便翻几页，惊叹状元笔记的精细："不愧是状元。"他不好意思道："你把这个给我了，你呢？做这个很麻烦吧。"

　　黎鹤笑着摆摆手："这个也不是原版，找人复印装订的，我看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带回去。"他补充道，"我高一那会看的，后来收起来了，不给你它也是放在书柜里吃灰。"

　　辛邈想起昨晚睡前看见黎鹤还在整理书桌书包，原来是放了这个。

　　"谢谢。"辛邈捋平书的皱角，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里，对黎鹤说。

　　黎鹤看他珍而重之地收好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人也是偏科厉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语文不好是因为“上天不想自己太完美”，因此对语文一直不大上心，老师朋友轮番耳提面命，也只把语文成绩维持在将将就就的程度上，跟其他科目比起来宛如一条瘸腿。

　　这本笔记是黎鹤三年前整理的，原打算送给那人，让他高中语文不至于太难过，就出了那件事。这本书便搁置在了书柜里。

　　好歹都不擅长语文，资料不用放着也是浪费，就送了吧。

　　黎鹤看了眼辛邈桌上的作业册，敛下心情，开玩笑道："不用说谢谢——但可以想想用什么来报答我。"

　　他指了指辛邈作业册封皮上写得潇洒有力的"辛邈"二字，笑道："字写的这么好看，快过年了，帮我写个春联吧。"

　　面前正在收书的手一顿："我又不是卖艺的。"辛邈把书包往自己身后放好，狭长的丹凤眼里装着警惕，莫名让黎鹤想到自家那只护食的小猫，"我毛笔字特别丑，不写。"

　　果然炸毛了。这人喜怒哀乐常常写在脸上，单纯得很。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黎鹤发现辛邈其实不尽是表面那般内敛，跟他熟悉过后有时也挺活泼，甚至这种表里不一的开朗有趣得动人。他本就是随口一提，突然想逗逗辛邈。

　　——不写当然没什么，他家从来不挂春联。

　　第二天奥数训练班下课，在操场打了会球，两人照例走到岔路口准备分别，辛邈突然叫停黎鹤："等一下。"

　　他把包从肩上晃下来，从里面扒拉出一叠纸，塞到黎鹤手上："喏，走了。"

　　语罢把书包背回肩上，朝黎鹤摆摆手，匆匆往岔路口昏黄的街道上走去。

　　黎鹤愣了愣，把手中的纸打开，赫然是一副红红火火的春联，上面的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他抬眼看向走远的少年的背影。

　　那身影清瘦高挑，大抵是坚持运动，又被他带着打篮球的缘故，比起近一年前结实匀称了不少。街道两旁的路灯上爬满了枝繁叶茂的行道树，树影就混着光倾泻在少年的身上，随着他的脚步迈进挪移，像一段无声电影的慢镜头。

　　黎鹤看了眼手中展开的春联，按先前的折痕细心收折好，重新迈步向前。嘴角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融进夜色，又吹散在凛冬的风里。

　　一提就炸毛，塞给他就逃走。

　　给他一种别扭的、被在意的感觉，这样表达好感的方式给他的感觉似乎不赖。

　　……怪可爱的。

　　黎鹤回到家，没花多少时间就完成了在学校就做了七七八八的作业，他看了会高数书，又背了单词，抬头见之前趴在房间猫窝上睡觉的喵喵在垫子上伸了个懒腰，摆摆尾巴站起来，溜达着准备下楼去。

　　他合上桌上的英语原文书，站起来上前一把抱起喵喵："又沉了。"

　　怀里的小白猫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往外跳，却被牢牢压制住，看上去想在他的手上咬一口或是挠一下，最终还是没动作。

　　这番作态把黎鹤逗笑了，自家喵喵越来越不爱和自己亲近，但自己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动物。

　　黎鹤勾起唇："好，咱不胖，咱们贴春联去。"

　　白猫闻言不再挣扎，耳朵一颤，把脸慢慢沉进他的怀里。

　　管家见自家小少爷和猫一前一后从楼上走下来，又定睛看到黎鹤手里拿的春联和胶带，试探着问道："少爷，您这是要贴春联？"

　　"嗯。"黎鹤找了个桌子铺展开春联，开始在背后粘胶，喵喵腾身跳上桌旁的高脚椅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他动作。

　　"这……离春节还有不短的时间呀。"管家疑惑。

　　椅背上的喵喵"喵"一声，像在应和他。

　　确实，春节还有几个月，再提前也不该是这个时候，但黎鹤想早些把它贴上去。

　　同桌写的字确实好看——他看到这春联便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如果能贴上门，每天放学回来就能看到，大抵可以时常带来好心情。

　　如果辛邈知道自己贴上了他写的春联，应该也会开心吧。

　　"什么时候贴都是贴，意义也不差。"黎鹤回答了管家，又看向喵喵，“你这小傻猫倒是说什么应什么。”

　　他撕开胶带，拿起春联往大门处走去："喵喵，走。"喵喵灵巧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跟上。

　　一人一猫在门外麻溜儿地贴好左右联，最后将横联按抚平整，黎鹤松手退两步："好看。"

　　笔画干脆，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行云流水，竟有些字如其人的味道。

　　回头见喵喵也正盯着春联看，黎鹤蹲下来，挠它的下巴："看得懂？"

　　鸳鸯眼的白猫像马上要从他面前退开，身子缩了又缩，最后还是把下巴停在黎鹤的手边。

　　黎鹤莞尔："外面冷，回去吧。"

　　他起身拉开门，让小猫先进去，再走进玄关反手关门。

　　门一关，室内开着空调和地暖，温暖如春。小猫绕行在黎鹤腿边，一起往楼上走，隔绝了屋外的风雪。

　　只有一纸春联红红火火地面对天地间的朔风，颜色鲜艳热烈，将"家"和屋外世界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

　　辛邈今天早早回了自己身体里，他收拾好前一天没来得及整理的纸墨，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写的另一份内容相同的春联，打开卧室门走出去。

　　"妈。"

　　辛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的吊灯开的最小档，整个房间都有些昏暗，电视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蓝盈盈的。

　　"怎么了？"

　　辛邈上前递给她那份春联："我写了春联，今年过年可以贴。"

　　辛妈闻言接过，拿在手里展开端详了一会："你写的？"

　　"我写的。"

　　辛妈的手突然有些颤抖，像是在压抑快破土而出的心事。她把手往膝上拢，将春联盖在膝头。

　　"好，妈看看，过年贴。"她冲辛邈笑了笑，"你去学习吧。"

　　辛邈点点头，回房间了。

　　他从书桌上拿起那本黄色封皮的语文笔记，感受了它在手中的分量，再慢慢将它打开，先大致翻看了一下。

　　书里突然掉出来一个小纸条，上面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图画小而精细，底下落款是一个潦草的签名"黎鹤"。

　　辛邈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眼梢生动的扬了扬，笑着把纸条塞进抽屉一角。

　　不过鬼脸是什么意思？黎鹤这么幼稚？

　　辛邈重新翻开笔记，在手边的草稿纸上画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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