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降临之时

　　整理了一下衣领，再穿上外套，趁着拉上拉链的功夫，韩汐缭跟自家妹妹道别：“那我走了啊。”
　　“恩，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忙着回复信息的韩汐雨回应道。
　　“知道。”
　　拉开卧室门，厨房的水槽流水声愈发清晰，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奶奶，转身走到大门边换好鞋子，接着开门关门，将奶奶呼唤妹妹到厨房干活的声音隔绝在门内，一路朝下，走出了单元楼的楼道。
　　走出楼道，迎接她的，便是蔚蓝的天空和午后直射的阳光，以及舒适的微风从身边吹过。
　　（秋高气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去往补习班的路上，韩汐缭忍不住这样想。

　　到了补习班的小区，从楼下玩耍打闹的孩子身边走过，再进楼道上楼梯，就到了补习班的门口。
　　因为还在午休的时间，所以补习班的门口是大开的，进到里面，宵鸢已经在两人平时坐的位置那里看手机，江盼也两人前面的座位看小说。
　　听到脚步声，宵鸢和江盼同时抬头，见到是她，江盼起身去厨房。
　　“你今天来的好早。”宵鸢把手机锁屏，塞回兜里。
　　“是你平时来的太晚了，我一直都是提前半个小时来。”韩汐缭在宵鸢旁边的座位坐下。
　　刚一坐下，江盼就拿着三盒香草口味的冰淇淋从厨房出来，等回到座位，就把其中两盒给了韩汐缭和宵鸢。
　　“哦，谢谢。”
　　“你得谢宵鸢姐姐，这是她买的，她说等你来了再吃。”
　　“这边接受肉偿。”迅速接话的宵鸢说完，看了一眼韩汐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韩汐缭“当着小朋友的面，你搁这儿讲什么呢”的眼神。
　　看到韩汐缭的小表情，宵鸢直接笑了出来。
　　“我们班这个学期，多了好多情侣……”
　　江盼的话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在班上的闺蜜这个学期也有了男朋友，感觉她整个人变了好多，以前我们还能聊一聊别的，现在只要聊天，她三句不离自己的男朋友，整天都是男友如何如何，约她出来，她都说要陪男友。”
　　“所以你是吃她男友的醋了？”宵鸢问道。
　　“不，我只是感觉她眼光有问题，那个男的明显不行，一边跟她处对象，一边跟好几个女生同时玩暧昧，让那些女生下课时间过来找我闺蜜的茬，事后他还一脸清纯无辜的说什么那些女生这个说喜欢他，那个说爱他，他也很为难，如果我闺蜜受不了，他们就暂时分开吧，”江盼说到这里，愤愤不平起来，“然后那个傻孩子就非常坦荡的接受了男友乱搞的事实，一边天天在我这里哭诉，一边又不能接受我劝分。”
　　打开冰淇淋盒盖的韩汐缭，用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
　　江盼说的内容，倒是让她想到了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
　　剧情要比江盼的更精彩一点，那个女生在班上比较喜欢惹人注目，曾经是班上人数最多的小团体的中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团体的成员最后变成了接近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但这并不影响那个女生依然很受欢迎，甚至出现过“放学后，班上三个关系特别好的男生同时问她，要跟谁处对象”的修罗场。
　　作为那个时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的人，在看到这个修罗场的那一刻，韩汐缭点了点头，这就是青春啊！
　　最后那个女生选择了三人当中的一个，但接下来的发展……就，挺精彩的。
　　因为韩汐缭的班上有每个星期换一次座位的习惯，而那个女生和修罗场的另外两位男主角又恰好在换座以后，就坐在她过道旁边的小组，所以她就拥有了一个近距离吃瓜的机会。
　　前期那个女生的剧情倒是和江盼的闺蜜差不多，男方一边跟她处对象，一边跟好几个女生同时玩暧昧，问就是那些都只是妹妹，唯一承认的一段，居然也是神同步的“这个说喜欢他，那个说爱他”。
　　接着某一天课后时间，男方好像跟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做不做，那个女生刚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非常无奈的同意以后，剧情就开始不太一样了。
　　先是那个女生有一天课后趴在桌子上哭，那个女生的闺蜜过来安慰她，然后是修罗场的另外一位主角特意和那个女生的同桌换座位，努力哄情绪低落的她开心，之后那个女生就疏远了男方，和修罗场的另外两位男主角亲近了不少。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就是“男方和那个女生时不时分手，分手后女生跟修罗场的另外两位男主角走近，之后又和好，然后再分手”的拉锯战。
　　正当韩汐缭觉得“这是什么超真实狗血校园青春言情小说”的时候，一个惊天大瓜就来了。
　　大瓜主要是来自于有一天上课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来了一句“我又有了”，紧接着修罗场的另外两位男主角非常严肃的异口同声道“谁的”。
　　当时在旁边狂记课堂笔记的韩汐缭还没往深处想，然而记完以后停笔，稍微一琢磨……
　　（又？该不会……她跟这三个人都，都做过吧？！）
　　想到这里，韩汐缭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三人，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否则这三个男生真的太差劲了！

　　“那男的是你闺蜜初恋？”
　　宵鸢的声音让韩汐缭回过神来，开始把自己刚挖的冰淇淋塞进嘴里。
　　“是啊。”
　　“既然如此，你给你闺蜜再介绍一个呗。”
　　江盼一脸震撼：“啊？”
　　“堵不如疏，既然你已经认定这个男的不行，但你闺蜜又死活不肯分，那就换个思路，还是说你闺蜜曾经跟你说过自己这辈子就认准这个男的，就非他不嫁了？”
　　“这倒没有。“
　　“那还不赶紧的！给她介绍个好的，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下一个更乖！”
　　韩汐缭闻言笑了一下，不愧是你！
　　“有道理，但学校里的男生感觉都不太行，唯一好点的，好像就只有五班的宵霄……”江盼若有所思道，“但也没听说他谈恋爱，而且感觉他眼光应该挺高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韩汐缭看向宵鸢，宵鸢轻轻摇头。
　　“不过总得先问一下她的意思，不能我一个人瞎搞，”打定主意以后，江盼又开了一个话题，“对了，我跟你们两个说一个我前两天发现的事，我们补习班的两个老师，好像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韩汐缭好奇道。
　　“就是，”江盼压低了声音，凑近两人，“同性恋。”
　　韩汐缭应了一声“哦”，宵鸢也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知道啊。”宵鸢回答道。
　　“啊？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有，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韩汐缭说道。

　　不过，与其说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倒不如说是碰巧撞见了。
　　众所周知，除了法定节假日，剩下的，例如圣诞节，情人节，七夕节这类节日，能不能有时间去好好过，纯粹要看那天是不是周末。
　　于是，情人节那天，不出意外的在工作日，考虑到放学后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回家写，所以两人决定：情人节当天的中午简单吃个饭庆祝一下就结束。
　　结果，情人节当天……
　　天晓得一进到提前预约的餐厅里，就发现两位补习班老师也刚好跟她们在同一家餐厅，而且就跟她们隔了一张桌子的时候，她们有多想找个角落躲着她们坐。
　　最后还是两位老师发现了她们两个，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事后她们倒也猜测过补习班两位老师的关系，但考虑到闺蜜一起过情人节好像也不奇怪，就又打消了念头。
　　但到底还是有点在意，所以不管是韩汐缭还是宵鸢，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起来。
　　然后就发现，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她们在人前交流大多是补习班的日常工作内容，外加没什么过于亲密的接触，所以不仔细观察真的只会觉得她们就是一对关系好到住在一起的闺蜜。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宵鸢问道。
　　“有一天中午，我来补习班拿书，当时门开着，我就直接进来，去我座位那里，然后就看见老师们在厨房亲亲。”
　　“你当时看到这个画面是什么感想？”宵鸢边用勺子挖冰淇淋，边问道。
　　“震撼！我当时吓得书都没拿立马跑了，晚上回家以后，我还跟我妈说了这件事，结果她说我一定看错了，让我别乱说。”
　　韩汐缭挖冰淇淋的手停了一下：“真亏你妈在知道你说的事以后，没给你换补习班。”
　　“为什么要换补习班？”江盼奇怪道。
　　“因为同性恋会传染啊，”宵鸢把挖起来的冰淇淋塞进嘴里，“至少大人们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很多大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算当时没有发作，也会在事后本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人’的原则给自家孩子马上换补习班。”说到这个，韩汐缭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班上那个因为早自习和男友聊天，被老师抓了个现行，最终被老师和家长一起打着“为了你好，我们这是在救你”的旗号，联手棒打鸳鸯的男生。
　　“我妈估计都没这方面想，”江盼咽下冰淇淋，“不过自从那次看见以后，我就一直暗中观察来着，毕竟还是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活的同性恋。”
　　“那，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吗？”韩汐缭说道。
　　“完全没有……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想看看真正的同性恋是不是和普通人在很多地方不一样，可随着观察的时间逐渐增长……除了性向，她们就是两个普通人，而且她们本身也是很好很善良的人，相比起来，企图在她们身上发现点什么的我，反而像极了跳梁小丑。”
　　江盼说完，韩汐缭和宵鸢都没有选择接话，任由室外的喧哗声充斥进室内，一点点稀释掉室内的安静。
　　良久，韩汐缭才出声：“世俗败了，她们就成了光。”
　　宵鸢和江盼同时看她，韩汐缭解释道：“之前我看《晚木》的时候，有一条弹幕写的评论就是这个。”
　　“哦，”江盼无意间瞄了一眼后墙上挂着的时钟，“咱们得赶快吃了，还有五分钟就上课。”
　　“就到时间了……”

　　这一天的学习，倒是和往常差不多，除了写学校的作业，就是写补习班老师额外布置的作业。
　　快到放学的时间，外面突然开始下太阳雨，随后坐在靠窗边的人突然惊呼一句了“彩虹！”，就让室内的人都放下笔，凑到窗户边看彩虹。
　　但窗户本身也不大，被屋里的人这么一围，就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了，于是又有好几个人和补习班老师她们一起去厨房窗户那里看彩虹。
　　接近黄昏时分，天空中出现了很多形状各异的火烧云，距离夕阳越近的位置，火烧云的颜色越是橙红，反之则颜色越淡，而彩虹就出现离夕阳较远的纯白云朵那里，在云朵白色的衬托下，彩虹的七种颜色格外清晰。
　　看到有云，韩汐缭自然又开始手痒。
　　于是在其他人拍完彩虹以后，她依然在窗户边拍云，甚至为了拍到不错的云，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还有几个？”
　　“还剩两……”
　　还没等她说完，在她身边打闹的补习班同学就磕了她一下，要不是宵鸢眼疾手快的右手抓着她的衣服用力往后一拽，左手接住手机，她恐怕就真的脚下一滑，从窗户摔出去了。
　　在她身边打闹的同学吓了一跳，连忙道歉，见韩汐缭真的没怪她，才松了一口气，之后远离两人。
　　“让你把身体大半伸出去。”宵鸢把手机给她。
　　韩汐缭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注意到宵鸢在揉捏自己的右臂：“怎么了？”
　　“哦，没事，”宵鸢停下捏右臂的动作，转移了话题，“不是还有两个吗？不拍了？”
　　“……”
　　拍云还是要拍完的，只是这次她没有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而是老老实实站在窗户边，拍完最后的部分。
　　等她拍完，准备收起手机，宵鸢伸手指了一下对面：“那是周儒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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