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降临之时

　　听着左耳边时不时发出的剥瓜子壳声和右耳边的电热暖气片运作声，跟宵鸢下跳棋的馨雨凝第三次输了。
　　　“啊！我不玩了，根本玩不过你。”馨雨凝郁闷道。
　　　“是你的心没静下来，”宵鸢把棋盘上的跳棋按颜色重新摆好，“要不要再来一局？”
　　　“不了，”馨雨凝起身，坐到一旁用手剥瓜子壳的韩汐缭身边，也顺手拿了一把瓜子扒了起来，“难怪你这么喜欢剥瓜子壳，这玩意是挺解压的。”
　　“不止解压，拿它来打发时间，效果也是不错的，剥了几把瓜子以后，就到放学的时间了。”
　　　 (打发时间？)
　　馨雨凝顿时想到了之前元旦的时候，韩汐缭也买了一大袋子瓜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脑补出了一个神奇的画面——桌子摆成凵的教室里，空出来的中心位置留给了表演节目的人，座位上坐着的人也是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手机，顺带和朋友聊两句，而在这样喧哗的环境，韩汐缭正安静低头默默剥着自己手里的瓜子，无形中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场。
　　　“你干嘛这么一脸同情的看着我？”韩汐缭无意间一抬头，被馨雨凝的眼神搞的一个激灵。
　　　“你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吧？”
　　“……好的，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看来是真的没什么朋友。”
　　　“你别欺负她。”已经收拾好跳棋的宵鸢也坐了过来。
　　“太护犊子了你。”
　　“我愿意，”宵鸢也抓了一把瓜子剥，“话说现在期末考试结束了，距离拿成绩报告单也还有好几天，寒假你们有什么安排？”
　　　“看看吧，但大概率会在家里呆着。”馨雨凝把自己手里剥好的瓜子仁放到韩汐缭剥好的那堆里。
　　“我选择在家晒太阳。”
　　“那我建议你来雨凝家享受你的午后时光，毕竟……”还没等宵鸢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就直接打断了她。
　　三人听到声音同时停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户边，但所在她们的地方，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东西倒了。
　　“会不会是别人家？”韩汐缭问道。
　　“我也不知道。”宵鸢回答道。
　　馨雨凝皱眉看了一下窗外的四周，心里稍微琢磨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穿上衣服出门拿上钥匙，看到馨雨的动作，两人也马上拿上衣服，跟了上去。
　　跟着馨雨凝出了屋子，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到门不见了，稍微走进一点，门板断裂，倒在外面就清晰可见。
　　“我就知道是它……”馨雨凝蹲下身，看着门。
　　宵鸢瞄了一眼还固定着的院门残骸：“你家窗户那里堆着的木板有用吗？”
　　　“没有，那都是废弃的。”
　　　“我给你重新做个木门吧。”
　　　 馨雨凝抬头看她：“你还会木工呢？”
　　“你这个门又不难做，正好后面又有材料，你家刚好也有弄这个的工具。”
　　“那就由请这位师父专程露一手。”
　　　“你这说的，”宵鸢表情无奈，然后转头看韩汐缭，“愿意帮我吗？”
　　“嗯。”韩汐缭点头。
　　趁着去拿材料和工具的功夫，韩汐缭也说了和馨雨凝一样的话：“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木匠的活。”
　　　“也谈不上会，就是之前在那边的时候，经常钉自家库房货架子，所以稍微懂一点。”
　　“叔叔是把你当儿子养的吧？连这个都让你做。”
　　“没，这是我自己主动揽下的，第一次做的时候还特意让我爸检查了一下劳动成果，他确定没问题以后，慢慢就成为我的任务了，”确定工具全部拿全了，宵鸢起身去院门，“老实说，能帮我爸分担一些压力我还是挺开心的，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在库房钉架子，路过的那些叔叔阿姨总会说‘小丫头还挺厉害的，连这个都会钉’之类的。”

　　被说厉害也很正常。
　　看着宵鸢动作异常熟练的，又是量院门长度，又是到后面挑合适的木板，又是画锯的线，韩汐缭和馨雨凝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等宵鸢终于准备锯木头的时候，两人可算是找到了能帮忙的地方，直接自告奋勇，说什么都要帮宵鸢锯木头。
　　架不住两人热情攻势的宵鸢把铁锯交给两人，然而真的拿着铁锯以后，一个在木板上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锯，一个只锯开了一点，就锯不动了，最后锯木头的任务，还是回到了宵鸢手上。
　　在“叮叮咣咣”的一番操作后，新的木门就彻底代替旧木门。
　　宵鸢留下一句“看看怎么样”，就拿着用的工具走了。

　　……
　　“你可真听话。”
　　坐在距离窗台的床边，努力争取着一小片阳光照射区域的韩汐缭抬头：“你说什么？”
　　“说你啊，真听她的话。”
　　可不是听话吗？之前宵鸢叫韩汐缭来自己家晒太阳，韩汐缭就真的在那以后，隔三差五就跑过来晒太阳。
　　也不知道韩汐缭怎么想，明明家里有那么好的晒太阳区域，偏偏来自己家这个太阳基本晒不到的地方，挤在窗户边那一块位置晒太阳。
　　“不不，我是奉旨前来，我妈希望我向我妹学习，多去别人家玩，”韩汐缭说着，叹气道，“只要她在家，那么晒太阳这个就不要想了，我一去晒太阳，她马上就叫我干这个干那个，最后把我搞得烦了，然后我就来了。”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阿鸢拿完期末考试成绩的当天坐飞机去她爸那里，让你没地方去的原因吧？”
　　　“确实有这个原因，她要是在家，我就拉着你去她那里玩了，”韩汐缭说着，看向窗外，阳光照在院子里的积雪上，反射着星星点点的晶莹光芒，“今天的阳光真好……我以后一定要买一套采光很好的房子，这样的话我在下午的时候就泡上一壶黑荞麦茶，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了。”
　　“你这个说法好有诱惑力……等以后可以赚钱了，我也要买一套属于我和妈妈的房子，反正咱们S市的房价便宜，去外地打工攒几年就能全款买下一套像样的二手房。”
　　“你居然专门了解过……”
　　“‘租房子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敢添置大家具，也不敢买太多东西，就怕搬家的时候太麻烦了，要是能够拥有一套真正属于我和妈妈两个人的住所就好了’，一旦开始有了这个想法，逐渐去了解这方面的内容不是很正常吗？”
　　“你的这个想法，倒是跟我想真正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以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个人爱好一样。”韩汐缭说完，跟馨雨凝握了握手。
　　　“还是这屋暖和，”馨雨凝的妈妈也在这个时候拿着三个洗干净的苹果梨走了进来，然后把其中两个分给两人，“你们玩什么？”
　　“就是在某个观点上达成共识，”韩汐缭简单解释道，“阿姨今天怎么也在？”
　　　“我今天刚好休息，汐缭，晚点还留在阿姨家吃饭吧。”
　　“不了，”韩汐缭连忙摆手，“本来这几天总来这里做客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阿姨你再留我，我真的会觉得是在给你添麻烦。”
　　“看来是阿姨的厨艺不好，不对你胃口？”
　　“没有没有，阿姨你做的饭特别好吃。”
　　“那就留下吧，多一双筷子而已。”馨雨凝妈妈说着，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你前两天没来，她还一直念叨呢。”
　　“妈，你给我留点面子。”馨雨凝拉了拉自己妈妈的衣袖。
　　“砰砰砰！”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让三人暂停了一下聊天，馨雨凝说了一句“可能是房东来收房租”，就起身准备去开门。
　　馨雨凝刚把卧室门拉开，在外面的人就用接近要把门砸烂的力道剧烈砸门，动静大到卧室里的三人全都表情一变。
　　听到这样可怕的砸门声，韩汐缭瞬间想到了爷爷每次发脾气骂人时的拍桌子，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
　　馨雨凝只觉得这样的敲门方式异常熟悉，咽了咽口水。
　　看到两人的反应，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大人，馨雨凝妈妈马上冷静下来，粗着嗓子冲外面嚷了一声：“谁啊！”
　　外面的砸门声停了一下，紧接着，砸门的动静变得更加恐怖。
　　不，已经不能说是在砸门了，应该说是在踹门，踹门的动静一下接着一下，连屋里的玻璃都跟着微微晃动。
　　特别是短暂安静以后，这样的动静简直让人感觉震耳欲聋。
　　　“不是吧？”馨雨凝快步走向大门。
　　，韩汐缭也跟着马上起身，糟了！雨凝家的门是老式木门，这样踹下去会坏的！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清脆的木头折断声和朝卧室靠近的急促脚步声，走到卧室门口的韩汐缭就被朝屋里后退的馨雨凝撞上，双双倒在床上。
　　虽说有床垫着，可被馨雨凝这样一撞，韩汐缭还是感觉眼前一片金星，但马上馨雨凝近乎尖叫式的“别碰我妈！”，就把韩汐缭的意识拉了回来。
　　只是眼前的画面，让她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画面？
　　此时此刻扯着馨雨凝妈妈的头发，面目狰狞的男人，让韩汐缭根本无法把他和之前在小学学校门口的儒雅大叔想成是同一个人，馨雨凝对男人又打又踢，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妈妈挣脱这个恶魔的折磨。
　　只是，一个未成年少女的力量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的对手？男人只是把手往旁边一挥，馨雨凝就被推倒在地，但倒地以后的馨雨凝迅速站起身，重复着刚才的行为。
　　这样几次以后，被激怒的男人直接朝着馨雨凝就是一脚，然后顺手抄起一旁的汉语词典，朝馨雨凝砸了过去。
　　冬天穿的衣服本来就多，因此撞到墙上也不会特别疼，但看着朝自己扔过的汉语词典，馨雨凝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代替它的，是韩汐缭的闷哼一声和词典掉在地上的声音。
　　馨雨凝睁开眼睛，连忙扶住由于疼痛已经在自己面前跪下的韩汐缭，地上是散架了的词典。
　　“傻瓜！哪有你这么干的？”看着嘴唇已经没有血色的韩汐缭，馨雨凝担心道。
　　“身体，下意识，动起来，了……”
　　虽说看着很有分量感的汉语词典扔过来的时候，韩汐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砸到身上以后，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大脑当机了片刻。
　　那一瞬间，韩汐缭甚至出现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跟这玩意砸在身上的感觉相比，爷爷拿裤腰带抽自己的行为，简直可以说的上温柔。
　　当然，现在不仅头晕，眼前还黑白一片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了看为保护自己而负伤的韩汐缭，再看向自己妈妈，馨雨凝心一横，搂着韩汐缭的腰，把她抱到屋外：“你快走。”
　　目送着馨雨凝重新回到屋里，眩晕感让韩汐缭靠着院墙直接滑坐在雪地上，利用剧烈呼吸来压制恶心的感觉。
　　(光靠雨凝和阿姨，根本应付不了那个男的，偏偏我现在的状态……别说去找救兵，能不能走出这个院门都是问题……对了，报警！)
　　咽了咽口水，努力压下恶心的感觉，韩汐缭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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