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降临之时

　　周末，接到馨雨凝的电话，宵鸢和韩汐缭如约到了过桥米线店门口汇合。
　　　看到馨雨凝以后，韩汐缭好奇道:“你家离这里很远吗？”
　　“也没多远，就在咱们学校附近。”
　　　 得到回答以后，韩汐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学校附近的居民楼，但走着走着，她就感觉不太对了。
　　虽说她是在S市长大的孩子，但由于平时基本不出门，所以对S市的印象一直就停留在学校到家的两点一线，因此，当馨雨凝带着她们朝上面走的时候，她才知道……初中学校的旁边居然还有平房，而且这些平房还是占地面积很大的那种。
　　看到有的平房屋顶上有冒烟的小烟囱，韩汐缭感觉还挺新鲜的，之前只是在网上的图片里见过这样的房子，今天居然有幸见到实物了。
　　先是跟着馨雨凝在主道上一路向上走，走到快接近最上面的位置，再拐进右侧的第二条平房间隔的小路，又走过三间平房，就到了地方。
　　推开用几块木头草草拼接起来的门，韩汐缭看了一下四周，高度到她们胸口的院墙是用红砖砌起来的，上面放着四个陶瓷花盆，花盆和院墙顶上都被积雪覆盖，院子里是一大一小的两间平房，屋顶露出的一小截瓦片上挂着积雪。
　　从大的平房门口走过，快到小的平房门的时候，正在看院墙外平房的韩汐缭突然脚下一滑，旁边的宵鸢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才让她免于摔倒在地的命运。
　　“叫你走路不看路吧。”确定韩汐缭站稳，宵鸢松开手。
　　馨雨凝从兜里掏出钥匙。
　　“所以说我讨厌冬天出门……”韩汐缭用手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馨雨凝开始开门。
　　　“越是冬天才越要多活动，本来今天冬天摄入的热量就高，再说你又不是什么进入冬眠状态的动物，一直窝在家里当心长膘。”
　　馨雨凝捏着钥匙柄，转了两下钥匙。
　　“但这么多年的放长假窝家里，我还真的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长膘的问题。”
　　馨雨凝捏着钥匙柄，把门拉开了：“好了，两位进来吧。”
　　进到里面，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阴冷。
　　如果说韩汐缭家进门以后的阴暗，是由于硬纸板把客厅隔出一个房间导致的，那么馨雨凝家的阴暗完全就是室内布局的原因，墙壁阻隔了室内的采光效果。
　　但比起阴暗，进去以后扑面而来的冰冷空气更让人印象深刻。
　　这一刻，宵鸢简直有种冬天帮自家老爸去库房理货的感觉，虽说库房里面没有吹脸的刺骨寒风，但是不管穿的衣物有多厚，里面的低温都能渗进雪地靴，抽走脚底的热量。
　　而家住楼房，冬天屋里有集体供暖的韩汐缭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说是对此感觉惊讶都不为过。
　　“你们在里面随便坐。”馨雨凝推开卧室的门，让客厅能够亮一些。

　　卧室倒是一应俱全，有柔软的床，装着镜子的衣柜，同时兼具写字桌作用但有点凌乱的梳妆台，还有一个用来放各种杂七杂八的杂物架。
　　窗外正对着大平房的后窗，两间平房中间隔开的距离堆放着两个大摞的废木板，木板上也被积雪覆盖着。
　　（说是让我们随便坐，可是在这里……总感觉多活动一下，身上的热量就会被冷空气带走很大一部分。）
　　韩汐缭有点郁闷想着。
　　宵鸢倒是没有太大拘束，直接坐到了梳妆台旁的红色塑料凳子上，不过坐了没一会儿，就站起身走到杂物架旁。
　　注意到宵鸢的行动，韩汐缭也走了过去，只见宵鸢从堆着的书里面抽出了一本汉语词典。
　　“哦，这个词典。”一看到东西，韩汐缭惊喜道。
　　　“你知道这个？”宵鸢把词典给韩汐缭。
　　“知道，我记得应该是上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吧，当时老师要求班上的人必须人手一本这个，那个时候写语文作业，可没少用到这个东西，”戴着厚厚的手套翻页多少有点不方便，韩汐缭索性摘下右手的手套，“现在再看这本词典，多少有点看陈年旧物的感觉，你看，书页都发黄了……说起来我家这个词典早就不见了，真亏她能留到现在呢。”
　　“其实这个词典，我也有一本。”
　　　“你继承了你家三楼书架上的？”
　　　“不是那个上面的，是我爸专门给我买的。”
　　　“叔叔干嘛要给你买这个？那边的母语不是俄语吗？难道也是三四年级就开设了中文课？”
　　“非要说的话，父亲的任务罢了。”
　　　“……什，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的中文是我爸教的，”宵鸢说着，抬头看向门边，叫住准备走的馨雨凝，“雨凝，你干嘛又走了？”
　　听到声音，馨雨凝转过身，给两人一人一杯热水：“我这个单身汉不想吃你们二位的狗粮。”
　　被词典夺走体温的冰凉手指在触碰到温热的水杯格外舒适，韩汐缭把词典放回杂物架，坐到床边：“你家有火盆这种神器吗？我刚才看到客厅的地上有红薯，咱们可以烤红薯玩。”
　　　“很遗憾，没有。”馨雨凝把卧室门关好，随后从窗帘后面拿出一根电器插头，给它插上电。
　　韩汐缭这才发现，窗帘后面居然藏着一个电热暖气片:“原来你家还有这个好东西呢。”
　　　“没有这个，冬天会很难熬的，”插好插头，馨雨凝问两人，“你们觉得这个院子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已经把它作为写作素材存进大脑里了。”韩汐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家这个院子要是专门收拾一下，种上几棵腊梅树，现在会特别好看。”宵鸢提出自己的建议。
　　　“其实这个房子是租的，不是我家的，”馨雨凝在床边坐下，“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要告诉你们，一件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吗？”
　　馨雨凝的话，让两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妈和那个……”馨雨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不情绪失控，开始了叙述，“原谅我实在不想叫那个男人爸爸……那个混蛋好赌成性，嗜酒如命，一喝醉就打人；欠了不少赌债还觉得赌博是自己的事业，自己早晚能靠赌博发财，还让那些要债的去找我妈要钱，刚开始我妈还能勉强还上一点，后面欠的太多，他还想拿我去抵债；要不是我妈当时以命相搏，只怕我也不能坐在这里跟你们聊天了；但就算是这样，那个混蛋的奇葩妈，都认为这是我妈的问题，跟她儿子没有一点关系，是我妈这个倒贴货没用，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如果我妈会赚钱，他儿子也不会想着去赌博，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导致的，如果我是个男孩，那个混蛋也不会沾上赌博。”
　　　“怎么能这样？”宵鸢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妈没有和他离婚吗？”光是听着这样的描述，韩汐缭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离了，但那个混蛋当时提的条件是，他目前欠下的所有债务必须由我妈替他还，我妈不同意，这个婚我妈就永远别想离。”
　　“所有债务？”韩汐缭和宵鸢异口同声道。
　　　“嗯，”提到这个，馨雨凝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我知道这个条件不公平，但拿我抵债的那次，我妈是真的怕了，所以即便知道这是不公平的条件，她也答应了，然后一离完婚，她就带着我回到这里了。”
　　在馨雨凝说完这句话以后，房间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窗外呼啸的寒风和电热暖气片的运作声。
　　回想起刚开学半个月的时候，馨雨凝告诉自己的择偶标准，宵鸢无奈一笑，怪不得她是这种择偶标准……

　　正当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卧室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听见声音，馨雨凝马上说道：“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门外传来温柔的回应声。
　　韩汐缭和宵鸢看了一下彼此，这应该是馨雨凝的妈妈吧。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阿姨好。”两人马上打招呼。
　　女人递给三人刚洗过的苹果梨:“你们两个应该就是韩汐缭和宵鸢吧。”
　　“是的。”宵鸢点头。
　　“谢谢阿姨。”韩汐缭一边道谢，一边偷偷观察着女人。
　　递给自己水果的手上有着各种新伤旧疤和老茧，脸部皮肤也缺少该有的护肤保养，满是操劳过度的憔悴疲惫。
　　如果不是看到女人手部皮肤的状况，光看女人眼角极深的鱼尾纹的话，韩汐缭完全不会相信这个人只比自己妈妈大上个五六岁，而是认为这是一位开始步入老年阶段的奶奶辈人物。
　　　“你们两个一定留下吃晚饭啊，我买了不少菜呢。”女人突然说道。
　　　“啊？谢谢阿姨，不用了。”韩汐缭连忙拒绝。
　　“这样太麻烦您了。”宵鸢也婉言谢绝。
　　　“没有麻烦的事，”女人说着，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玩，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你们。”
　　　“你们就留下吧，我家难得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馨雨凝也请求道。
　　“这……”盛情难却，宵鸢只能应承下来，“那就叨扰了。”

　　接下来的时候，馨雨凝就帮着自己妈妈到厨房一起准备晚饭了。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韩汐缭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沉默不语。
　　宵鸢以为韩汐缭是在担心怎么和家里解释：“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和你爷爷奶奶解释这个。”
　　“我在想的不是这个……”韩汐缭把自己手里的水杯塞到宵鸢手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