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降临之时

　　早晨7:41。
　　等公交车彻底停稳，车后门打开，背着斜挎单肩包的韩汐缭才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出了公交车。
　　虽然早已过了落樱缤纷的时候，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树杈，路边的青草也变成了一片枯黄，但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大大的太阳依然说明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道路边用白线画出的停车位整齐停放着一辆辆私家车，赶早班车的上班族快步朝着公交车走去。
　　明明是很熟悉的路，但此时此刻背着斜挎包，完全不抬头看路的她，却像极了离家出走以后，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流浪者。
　　直到一个急着赶公交的上班族突然撞了她一下，一边跟她道歉一边快速赶去挤公交，韩汐缭才回过神来。
　　转头看了一眼刚才不小心撞到自己的人，正收回视线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了私家车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现在一脸丧气的模样。
　　『你知道你现在看着有多憔悴吗？她回学校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绝对得气死！』
　　馨雨凝昨天对她说的内容，倒是和她现在的状态对上了。
　　（得打起精神来，就算是强撑，也要在她面前装出一个元气满满的样子……）
　　想到这里，韩汐缭十指并拢，对着自己的脸搓了两下，等把双手放下时，已经调整成了“神采奕奕”模式。
　　确定状态没问题以后，韩汐缭继续向前走，快到建造风格很像教堂的小洋房边时，宵鸢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不过在门口的宵鸢，倒也不是像个望妻石似的一门心思的等着她来，而是坐在自行车上，戴着耳机，左手拿着便签本，瞄两眼便签本，再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该说不愧是优等生吗？一般人要是有这种不用上课在家养伤的机会，估计都玩疯了……不过她这个人本身也很自律就是了。）
　　走到距离宵鸢还要几步路的位置，本来正对着空气背英语单词的宵鸢转头看了她这边，接着合上便签本，摘下耳机。
　　“我打扰到你了？”
　　“没，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宵鸢说着，盯着她看了两秒，“怎么感觉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这次也有饭吗？”韩汐缭转移话题。
　　“说的好像你哪次过来没有饭似的。”
　　“就是因为次次都过来蹭饭，感觉这样脸皮太厚了，所以觉得有必要提前问一下。”
　　“傻瓜。”宵鸢说着，就要伸手摸韩汐缭的脸。
　　眼看宵鸢的手就要摸过来，韩汐缭提前一步握住宵鸢伸过来的右手：“它好了点吗？”
　　“下个星期再去检查一下，要是没问题了，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这样啊……等下我来骑吧？”
　　“担心我右手？”
　　“是啊。”
　　　“这是手，又不是豆腐，而且我刚才就是自己骑过来的。”
　　宵鸢说着，就伸手拉韩汐缭的胳膊，然而刚一握住胳膊，韩汐缭就呈现出了一种“刚打完疫苗，就被人捏了打疫苗位置”的状态。
　　“你胳膊怎么了？”宵鸢连忙松开她胳膊。
　　　“昨天打羽毛球打的太久，有点抻着了，”韩汐缭坐上后座，看了一下宵鸢放在自行车车把上的右手，“要是右手有不舒服的感觉，一定告诉我，咱们中途换人。”
　　“自行车才学会几天就敢带人？”宵鸢踩动自行车的脚踏板。
　　“请宵老师相信自己的教学能力。”
　　“你可拉倒吧！”

　　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目的。
　　推开院门，进到里面，院子里的风景依旧，只是樱桃树光秃秃的。
　　“不饿吗？“打开房子大门的宵鸢转头看韩汐缭。
　　“来了。”盯着樱桃树的韩汐缭答应道。
　　进到屋里关好门，宵鸢家的保姆王姨已经把两碗猪肉玉米馅的馄饨和五个空心麻球放到餐桌上，招呼两人来吃饭。
　　宵鸢看了看韩汐缭一直背着单肩斜挎包:“你把包放下，也不嫌累。”
　　“又不重。”韩汐缭拿下背包，但看看四周，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宵鸢拿过她的背包，往沙发上一放，就拉着韩汐缭去餐桌边吃饭。
　　“你干嘛背个空包过来？”宵鸢接过王姨递过来的两只汤匙，给韩汐缭一只。
　　“里面放了东西，只是不重而已。”韩汐缭接过汤匙。
　　“看来里面装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宵鸢吹了吹汤匙里的馄饨。
　　“也说的上很重要吧。”
　　尝了一口馄饨，在被鲜香口感惊艳的同时，也多少理解了“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那个人的胃”这句话。
　　自从到宵鸢家蹭饭，能明显感觉自己在逐渐挑食，现在已经变得能尝出来奶奶做的菜很敷衍，不怎么好吃，很多时候菜都馊了，还再继续端上桌……
　　“要不我以后也努力学习做饭吧，否则以后吃不到了，估计会很困扰。”
　　“你说什么？”宵鸢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疑惑道。
　　“没事。”

　　吃完早饭以后，韩汐缭拿着背包，和宵鸢去她的卧室。
　　“这次要补觉吗？”
　　“暂时不用，这次主要是，”韩汐缭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里面的奖状和口风琴，“给你艺术节的奖励。”
　　拿着属于自己的奖状和奖品，宵鸢并没有太高兴的样子，反倒是思考了一下：“雨凝让你给我送过来的？”
　　“是啊，明明之前还念叨着要周末过来看看你什么的，结果周五的时候跟我说她临时有事，让我给你拿……”
　　在韩汐缭说的时候，宵鸢也在把玩着口风琴，而在韩汐缭说到“临时有事”的时候，宵鸢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事，继续继续。”
　　“已经说完了，就是这么个情况啊。”
　　“没了？”
　　“嗯。”
　　宵鸢走到床边不远的小桌子那里，拿起茶壶和茶杯： “给我讲讲，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学校里都经历了什么？”
　　“学校的生活不都差不多嘛，就每天上学放学，做题考试……”
　　　 “我再给你缩小点范围，你就着重给我分享一下你和金文之间发生了什么？别的我都不感兴趣。”
　　听到金文这个名字，韩汐缭的表情一下凝固了： “我不想提他。”
　　“还真跟他有关……”宵鸢放下茶壶。
　　“诶？”韩汐缭这才反应过来被宵鸢给套路了，“你这个人……”
　　“只是对你比较了解而已。”宵鸢端着两杯茶，坐到韩汐缭身边，将其中一杯给她。
　　　 “谢谢，”接过宵鸢端过来的茶，然而茶杯里的液体让她迷惑的眨了眨眼，“这什么？”
　　“牛奶。”
　　“牛奶？”虽说能闻到奶香，但眼前这个淡黄色的液体实在让她没法把它当成牛奶，“你确定它没坏吗？”
　　“它就是这样的，我以前在我爸那里的时候，早晨都会买它喝，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只要喝上一小杯这个，身体就会暖起来。”
　　听完宵鸢的解释，韩汐缭才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到的液体的怀疑减轻不少。
　　（在叔叔那里经常喝的话，就是说这个是俄国才有的牛奶吧？）
　　“你先喝喝看，冷了就不好喝了。”
　　“好……”韩汐缭答应着，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
　　“唔……跟平时喝的纯牛奶口感不太一样，感觉有点浓稠，而且有点咸。”
　　“你要是喝不下去不要勉强，可以直接给我。”
　　“也不是说喝不下去，就是太烫了。”
　　又继续喝了一口，味蕾就开始能够接受这个第一次见到的牛奶，只是牛奶实在过于烫嘴的温度让她完全没法直接一口闷，只能和宵鸢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在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进肚子里的同时，似乎连紧绷的神经都跟着逐渐着放松了下来。
　　牛奶快到杯底的时候，还没等韩汐缭开口，宵鸢就提前问道:“要续杯吗？”
　　“有劳。”韩汐缭把自己的茶杯给宵鸢。
　　宵鸢再一次把茶杯端给韩汐缭以后，韩汐缭继续和刚才一样，安静的喝牛奶，但比起刚才的心无旁骛，现在的她更像是把喝这杯奶作为一个借口，就连平日里“嘀嗒”走动的时钟，也像是在对她进行着无声的倒计时。
　　直到牛奶见底，她才放下茶杯，刚要开口，才发现身旁的宵鸢正双手抱膝，头靠右手的盯着自己看。
　　“干嘛？”
　　“想多看看你。”
　　“……行吧。”
　　简单的小闲聊结束，就到了正式环节。
　　“其实，我上个星期没去学校……”
　　“因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嘛？”
　　“那总得有一个让他犯病的原因吧。”
　　“唔……”韩汐缭回忆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从……”

　　时间回到上个星期的早自习……
　　那一天的早自习，不像平时一样，让他们拿来读课文或者背英语，而是班主任突击检查，让班上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昨天的语文古文背诵情况。
　　由于早自习有很多人专门来补作业的，这样的突击检查又是头一次，根本让人毫无防备，还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半个班的背诵，一半多的人因为背不出来在座位罚站。
　　等到韩汐缭那里的时候，班主任先让坐在过道的金文起来背，金文站起来涨红了脸半天背不出来一句完整的，倒是韩汐缭被叫起来以后，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卡顿的背完了全篇。
　　这样异常流利的水平，让附近不断传来惊讶的声音，班主任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甚至在韩汐缭背完坐下以后，让班上所有人给韩汐缭鼓掌。
　　第一次体验这种待遇，韩汐缭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站起来以后，会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的说……
　　一旁的金文却像被人当众打脸丢了面子一般，在班主任让所有人鼓掌的时候，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碍于班主任站在身边，不得不配合着鼓掌，不情不愿的鼓掌结束以后，就把手里的语文书往桌子上一扔，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的内容。
　　因为检查背诵的关系，早自习过的格外快。
　　下课铃一打响，各科的课代表一如既往的进行着收作业的工作。
　　韩汐缭连忙把按从大到小顺序，整齐摆放在桌子左上角的作业，一一交给课代表，等左上角的桌角一空，就开始整理第一节课需要用的东西。
　　“我刚才发现了一特别好玩的游戏。”一旁的金文对后座的池越说道。
　　“什么游戏？”
　　“你看着。”
　　本来正在考虑还要拿什么的韩汐缭突然感觉胳膊传来尖锐的疼痛，但转头一看，金文和池越都在看教室外，谁也没在看她。
　　正当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没两下后背也传来和胳膊一样的尖锐疼痛，这次再一回头，就看见了池越把手里的针藏起来，拿着针的金文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你们有毛病吧！”韩汐缭生气的揉了揉被扎的地方。
　　池越嬉皮笑脸的夹着嗓子学韩汐缭说话的语气，也来了一句“你们有毛病吧”，金文则是当着韩汐缭的面，又准备拿针扎她。
　　……
　　光是听着韩汐缭的讲述，宵鸢的火就已经起来了，难得爆了粗口:“这俩人是傻＊吗？”
　　“你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说了个开头……”
　　“行，”宵鸢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此时此刻想当场撕了金文和池越的欲望，“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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