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传[聊斋]

　　朱尔旦以以头名考中秀才，秋闱中又以第一名中了举人。他的同窗好友一向看不起他，等拜读了他的文章后，不禁面面相觑，口耳相告，这朱尔旦竟然开窍了！

　　仔细询问后，朱尔旦才不得不说是陆判官给他换了颗心。众人央求朱尔旦把陆判官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让大伙结交他。一开始朱尔旦还不愿意，可是耐不住大家的吹捧和怂恿，答应下来。

　　可是陆判官会不会答应来见他的朋友呢？朱尔旦点了香：“判官阁下，上次的事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我朋友想结交您，不知您可否赏脸来赴宴？”

　　他刚说完，落到桌面的香灰化作一个字：可。

　　于是众人大摆宴席，等着招待陆判。

　　到了一更时分，夜深了，陆判官来赴宴。朱尔旦看见黑衣男子温润如玉，而其他人却茫然失色，牙齿咯咯作响，更有甚者，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陆判官施了法，其他人眼中的他就是十王殿中的形象，而在朱尔旦眼里，才是自己原本的面目，所以他才入座不久，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找借口离开。

　　朱尔旦看着情况，确实挺没面子的：“判官阁下，不如去我家喝，这宴席的酒不如我家的好，眼下人又走光了。”

　　“君带路。”

　　朱尔旦与他走在街上，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跟空气讲话：“判官阁下，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举止轻俗，惹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

　　“其实我真不是借酒佯狂，而是真的中意阁下。”

　　“此事已过。今日我来替你妹妹换头。”陆判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你嘱咐之事不好物色，适才得一美人首，敬抱君命。”

　　“这......”朱尔旦看了一眼包裹，圆滚滚的，似乎还滴着血，“判官阁下，请随我来。”

　　朱尔旦带他去妹妹房中，此时夜已深，朱尔玉早已入睡，门也上锁。陆判官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进入卧室，妹妹侧身睡在榻上，陆判官将布包里的头给朱尔旦抱着，自己走到床边，拿出匕首，一手按住朱尔玉的脖子，另一只手像切豆腐一样用力一割，朱尔玉的脑袋就滚到了枕边。

　　他施法止血，急忙从朱尔旦怀中取出美人头，安在朱尔玉的脖子上，随后又仔细看看是否周正，做完一切后，他移过枕头，塞到朱尔玉的脑袋下。

　　“判官阁下，怎么样了？”

　　“一切尚好。”他用布包好朱尔玉的原头，交给朱尔旦，“将此头寻一无人处埋好。”

　　“阁下要走了吗？”朱尔旦结果头，看到对方起身，满手的血。

　　“嗯。”

　　“还会来吗？”

　　“不知。”

　　“如果有酒呢？”

　　“不知。”

　　“如果我......想你呢？”

　　“不知。”陆判官一连回答三个不知道，实际上，他可能是悄悄地来，远远地看对方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朱尔旦也知道，自己麻烦了对方这么多，恐怕那几杯酒的恩情早还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就没有什么理由将人留下。

　　*

　　朱尔玉第二天醒来，觉得脖子有点痛，有点发麻，脸上干巴巴的，伸手一摸，满手是干了的血迹，大吃一惊，赶紧叫丫鬟打水来。

　　丫鬟端水进来，见她一脸血污，惊骇万分。

　　朱尔玉洗干净了脸，发现自己变了个样子，如花似玉，貌如天仙，更加吃惊，解开衣襟，脖子上有一圈浅浅的红痕。她想到了哥哥，一定是哥哥做了什么。她赶紧去找朱尔旦。

　　朱尔旦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一遍：“妹妹，不要担心，判官是个好鬼，你要不要见见？”

　　朱尔玉想起之前听说哥哥跟朋友宴请判官的事，连忙拒绝：“不不不，我胆小，别让我见了。”

　　“不见也好，不过烧个香感谢一下还是必要的。”朱尔旦给妹子点了三柱香。

　　朱尔玉接过来，没有鞠躬，而是跪下：“小女朱尔玉，感谢判官大人的恩赐让小女重新得到一张脸，判官大人往后需要什么，尽管跟......跟哥哥开口，我哥一定会办到的。”

　　朱尔旦在一旁嗤笑一下：判官阁下，你听到了吗？等我死后，一定去找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翻遍地狱十八层，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正当朱家为女儿朱尔玉变美而高兴时，十几个官差上门，进来就把朱尔旦抓走。公堂上，朱尔旦才知道，陆判官带来的头是吴御史女儿的，吴御史之女吴月兰死在闺房中，至今凶手还没有抓到，而刚要下葬的尸体的头却不翼而飞。

　　吴御史派人在陵阳城中明察暗访了许久，才听说在朱尔玉的颈上，他便猜测是朱尔旦用邪术杀了女儿，盗走了女儿的头。

　　“冤枉啊，吴御史，我真没有杀你女儿。”

　　但是吴御史不信，怀疑是他狡辩，于是撺掇主审对他用刑，朱尔旦被打了五十大板，可他就是不肯认罪，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一定不会承认。

　　朱尔玉在家中听说哥哥被用刑，翻墙出去找吴御史辩解，可是爹娘根本让她离开朱府。情急之下，她想起了陆判官，于是赶紧进入哥哥房中，燃香祈求：“判官大人！判官大人，你听得到吗？我哥哥因为您给我换头的事被抓到牢里了，烦请您再搭救一下我哥！求您了。”

　　她给陆判官又磕了三个响头。

　　*

　　九泉之下，陆判官收到了求助信息，可这会儿，他正在审判魂魄，脱不开身。他查了一下功德薄：吴月兰无德无恶，死后已有七日，恐怕不就就要投胎转世。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去转生司带走吴月兰的魂魄，转生司是转轮王管辖的部门，而这个转轮王又是号称十殿阎罗中最铁面无情的存在。陆判官带走他转生司中的一个魂魄，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憷！

　　吴月兰问：“判官，你要带我去哪儿？”

　　“前日我挪用你肉身的头安在朱家小姐身上，现在你爹吴御史以为是朱家小姐的兄长杀了你，故来请小姐去跟你爹娘解释一下。”

　　“我可以先见见朱家小姐吗？”吴月兰提出。

　　“可以。”陆判官带着吴月兰入梦见到朱尔玉。

　　朱尔玉看着自己头的主人，拉起对方的手：“感谢姐姐将头赠与我。”

　　“尔玉妹妹，我只有一事相求。”

　　“姐姐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姐姐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姐姐做到。”

　　“我希望你得到我的头之后能帮我为我爹娘尽一尽孝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兄长还被你爹扣押着。”

　　“这也是我此次返回人间的意图，我受陆判官之托，去向我爹娘解释清楚真相，你不必担心。”

　　“姐姐，你真是个好人！”朱尔玉拥抱对方。

　　吴月兰只是抬手摸摸这孩子的头，自己离开了她的梦境，去爹娘的梦境解释死因。

　　陆判官没有跟着吴月兰去，而是去看望被扣押的朱尔旦。

　　朱尔旦在狱中，趴在稻草席上，屁股疼得要命，根本睡不着，忽然，他又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清香，冷，但熟悉。

　　“判官阁下，你来看我了吗？”

　　陆判官显形，站在他床边：“他们打你？”

　　“不碍事，不碍事，只是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对了，我妹子怎么样了？”

　　“睡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吴御史那老家伙会把我妹子抓走......”朱尔旦见到他到来，自然开心，连伤都忘记了，翻了个身，想看看对方，结果碰到伤口，立即趴回来，“嗷！疼死我了！”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背上：“别动。”

　　“好好好，不动了，不动了！”朱尔旦又问，“吴家小姐怎么回事？”

　　陆判官坐在床边，撩开对方囚服的下摆：“她订了两次亲，还未过门，未婚夫就暴毙。上元节去十王殿，被一个无赖看上，见色起意，晚上潜入她家，将其奸杀。”

　　“所以你都是知道的？”

　　“嗯。”他将对方的裤子解下，看到了被打烂的皮肉，施法修复。

　　“你不帮吗？”朱尔旦只觉得背后的疼痛没有那么严重了。

　　“人间的事，我本不应插手。”

　　“那我呢？我的事你插手这么多......”朱尔旦好了伤疤忘了疼，钻到对方怀里，抱着对方的腰，“判官阁下，难道不给我解释解释吗？”

　　“我......”陆判官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以前只是以为自己去赴一场简简单单的人间之约，清酒之宴，却不曾料到，他赴的是一场人间红尘的风花雪月之劫。

　　朱尔旦攀上他肩，在他颈上亲吻咬噬，而他的手也已经不知不觉放在了对方的腰上，往下一寸便是不可描述之处。

　　食髓知味，任是再清冷的人，也耐不住一千多年的寂寞。干柴烈火，即使没有酒，也极易由星星之火，走向燎原之势。

　　他将人压在身下，撕掉清冷的外衣，暴露出燃烧的心。天色昏暗，牢房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朱尔旦自然看不到对方胸前的伤。

　　“勿叫。”陆判官在对方的耳边叮嘱。

　　“判官阁下，你轻点我就不叫了......要是我不小心叫出声，你捂住......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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