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何处安

　　第十一章
　　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后，楚安吊着胳膊回了学校，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同寝室的三人更是被千叮咛万嘱咐好好照顾楚安同学，被子帮忙叠，衣服帮忙洗，内务卫生不让插手，恨不得拿她当菩萨一样贡起来。楚安拗不过她们，只能随她们去了。
　　陆江作为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每天掐着楚安休息的时间点煲电话粥，两人从天气聊到伙食，从伙食聊到学习，从学习聊到人文。陆江练厚了脸皮，偶尔也舔着脸问楚安想不想他，得到回复后笑成个二哈，喂了寝室一众一兜狗粮。
　　碍于警校校规，陆江不方便进去找楚安，他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任清清的电话，变着法整一些补血的、养气的饭菜，时不时戴个帽子装成外卖小哥让任清清出来拿“外卖”。
　　被同学调侃吃货的任清清：“…”看在红包的份上，我忍。
　　楚安打开任清清带来的餐盒，量不算多品种却很丰富，番茄牛肉、猪肝炒洋葱、花生菠菜、蒸蛋，一小碗包装严密的红枣百合汤和一瓶酸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
　　楚安熟练地抽出酸奶下面压着的小纸条：饭后两小时喝，早日康复（笑脸）。苍劲有力的字迹，透出丝丝暖意。
　　任清清留着哈喇子看向楚安…的饭桌，突然觉得自己从食堂打包回来的炒饭简直是猪食。她闪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咬着筷子幽怨道：“安安，为什么我每天都要遭受这种精神摧残啊 ～”
　　楚安给她夹了一块牛肉：“羡慕啊？”
　　任清清叼住牛肉：“嗯呢～”
　　“羡慕也没用。”
　　……古人说的好，漂亮的女人都是骗子。
　　任清清飞奔到蒋媛怀里呜呜呜，蒋媛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向楚安，她的左手臂还打着石膏，但脸色红润，精神饱满，显然是调养的极好。
　　“安安，”蒋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问道，“你知道徐睿喜欢你么？”
　　任清清和王思悦都停住动作看向她，王思悦道：“媛媛，怎么突然这么问？”
　　蒋媛没说话，只看着楚安，楚安心里了然，她放下筷子转向蒋媛：“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们都只会是同学关系，以前是，以后也是。”
　　蒋媛心里叹了口气，释怀道：“安安，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楚安笑了笑：“当然。”
　　蒋媛推开任清清站起来，抱起桌上的一包绘画材料，道：“我下午要去班里出板报，先走了。”
　　任清清呆呆地挥了挥手，看看楚安，又看看王思悦，百思不得其解：“媛媛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徐睿了？”
　　王思悦摸摸她的头：“媛媛喜欢徐睿。”
　　“啥？！不是，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傻孩子，大人的事情你少参合。”
　　“……”我为什么是傻孩子，我记得我和你们一样大啊……
　　任清清拉着王思悦叽叽喳喳，楚安继续吃午饭。
　　午休的时间，教学楼里没有什么人。蒋媛推开教室门，把怀里的各类画笔、颜料摊开放在桌子上，她以前学了五年美术，上了高中后课业太重放弃了，没想到到了大学反而有了用武之地。
　　教室后面的黑板已经擦干净了，蒋媛站远两步，竖起铅笔比划，心里大概有了个草稿。她倒了点水，润湿画笔，按照设想调了几种颜色。正忙活，就听到“嗒、嗒、嗒”的脚步声。
　　“周毅你怎么才来。”蒋媛头也不抬问道。周毅是他们班宣传委员，因为板报的事没少找蒋媛帮忙，他也不是完全甩锅，每次出板报就给蒋媛送点饮料，打打下手。
　　“周毅重感冒，拜托我替他过来。”熟悉的男声，蒋媛僵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徐睿。
　　“徐队”，蒋媛调整了一下表情，指了指地上的塑料桶，淡淡道，“帮我打桶水吧。”
　　徐睿点头，拿上桶出去了。
　　蒋媛捂了捂胸口，吓死她了…她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深呼吸，专心出板报，专心专心。
　　徐睿回来的时候，蒋媛已经在黑板前面端了椅子，站在上面描草图了。
　　“水放这。”徐睿把桶放在地上，他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恩”，蒋媛回道，“等会帮我递一下颜料和画笔就可以了。”
　　“好。”徐睿暂时没事做，斜靠在桌子上看蒋媛涂涂画画。
　　蒋媛…为什么要盯着我，很让人分心啊啊。她有些烦躁地擦去一根曲线，画着画着，渐渐静下心。
　　蒋媛很喜欢画画，她以前的老师就经常赞她有天赋，可惜蒋媛的父母并不看好美术专业的前景，阴差阳错就来了警校。
　　徐睿看着蒋媛手下画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似乎是许多个重叠的，两头延生出去的半圆形状，杂乱中又带着些许规律，或深或浅的区域，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
　　“深蓝色和最大号的画笔。”蒋媛站在椅子上头也不回，向后伸手，“帮我拿一下。”已然是忘记了徐睿，入神了。
　　徐睿把颜料和画笔递过去，蒋媛调了调颜色，完全不带犹豫的划出一条蓝色的色带，由深到浅，曲线自然，一气呵成。
　　“水。”
　　徐睿左右看了看，用一个塑料小碗接了半碗水递上去。
　　蒋媛略略浸了浸毛笔，在色带的下方又画了一条，深蓝奇迹般地形成了渐变色。
　　徐睿心中赞叹，没想到蒋媛平时这么低调的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浅蓝。”
　　“黑色，中号笔。”
　　“黄色，小号笔。”
　　“绿色。”
　　……
　　两人配合默契，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蒋媛思路畅通，画的奇快，板报也渐渐成型了。整块黑板变成了蓝色的星空，用色相当大胆，一股股卷曲的、旋转的、涌动的蓝绿色激流冲荡其中，卷着黄色的发出微光的星辰，显得既生动又静谧。
　　“星月夜？”徐睿喃喃道。
　　“你知道？”蒋媛有些惊喜地转过头，看到徐睿的时候一愣，才想起换人了。
　　“只是正好看过介绍，这个很有名。”
　　蒋媛有些不自在地回过头：“这是我最喜欢的画，只是画的不够专业，有很多细节我画不出来，自己改了。”
　　徐睿竖起大拇指：“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
　　蒋媛心里高兴，正想从椅子上下来，突然脚下一拌，身子一歪，瞬间失去平衡。
　　“砰！”椅子倒地发出巨响。
　　“啊！”蒋媛失衡掉下来，她眼睛闭紧，心想徐睿在边上希望不要摔的太难看……然后就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
　　“！！！”她倏地睁开眼，看到徐睿近在眼前的脸，近到可以数清他的睫毛，两人身体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正抱着她！还是公主抱！
　　男生清爽好闻的气息不停往鼻孔里钻，蒋媛……
　　让我晕吧……
　　抱女孩子徐睿也是头一次，跟男生不同，香香软软的，他略一动作，蒋媛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脖子，徐睿无奈：“你要挂多久？”
　　“啊？啊！”蒋媛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跳下去，脸烫的能烙煎饼。
　　“那个……”徐睿看出了蒋媛的尴尬，“快到下午集合时间了，要不你先走吧，这里我会收拾的。”
　　蒋媛心里一团乱麻，点点头跑了出去。到外面被风一吹，她脚步一顿，后悔了…为什么要跑，明年就要毕业了，现在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不说还要等什么时候。
　　蒋媛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跑了回去。
　　徐睿正在收拾桌上的颜料，被突然被撞开的门吓得手一抖，变成了两只蓝手。他今天无奈的次数有点多……
　　“你怎么又回来了？”
　　蒋媛不知道是跑的太急还是紧张的上不来气，她喘着气走到徐睿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徐睿，我喜欢你！”
　　徐睿吃惊地睁大眼睛，不等他说什么，蒋媛继续道：“我从大一入学就喜欢你，我知道你喜欢射击、跑步、打篮球，讨厌英语、芹菜和青椒。”
　　“我每天都看着你，看你上课走神的样子，看你运动会意气风发的样子，看你考试失利沮丧的样子，我好喜欢你…喜欢你……”蒋媛的眼里蓄起泪水，却倔强地与徐睿对视。
　　徐睿被这一系列的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喜欢安安。”蒋媛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安安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从来没想过和她争什么，可是现在，安安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也看一看我？”
　　徐睿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什么滋味，感动、愧疚、苦涩纠缠在一起，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在班里存在感不高的女孩，她性格很好，从来不跟人起冲突，她成绩很好，只是体能有些拖后腿，她做事很认真，分派给她的工作一向不需要人担心，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想到这个女孩一直在背后默默看着他、喜欢着他，徐睿不禁有些心软。
　　“我是喜欢楚安。”徐睿坦诚道，“现在依然很欣赏她。”
　　蒋媛心里一沉，还是没有机会么…
　　“但她已经心有所属，我不会插足他们的感情。”他有他的骄傲，该放下的就要放下。
　　蒋媛眼睛一亮，眼里重新闪着希望和期盼。
　　徐睿有些不敢看蒋媛的眼睛，他认真想了想，意外发现他并不排斥这个女孩。
　　“我现在无法确定是否应该答应你，希望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认真考虑的。”他不希望因为失恋一时冲动，他要对别人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好。”蒋媛毫不迟疑的答应了，这比她想象的结果好太多，“我会等。”
　　徐睿举起两只蓝色的手：“我去洗洗，你回去吧。”
　　蒋媛点头，突然冲上去抱住了男孩劲瘦的腰身。徐睿高举双手，想推开她又顾忌满手颜料，一时不知所措。
　　“我会等，但请你以后不要躲着我。”蒋媛轻声说完，松开徐睿，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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