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沦陷

　　“别太担心，你暂时不需要安定。”许诺诺声音徐徐而平和，“失恋引发的失眠和沮丧在一定时间内都是正常现象。我的药方是：每天慢跑25分钟。跑完后打卡给我。”

　　许诺诺把手机递过去，“这是我微信，我们先观察三天，有任何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的，那我今天先试试，谢谢医生。”

　　小姑娘十七八岁，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下午七点。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许诺诺松了口气，脱掉大白褂往外走。

　　最近几天她都没怎么看见慕远的人，她要补班，慕远也在忙着加班。

　　她想了想，给宁叶发了条微信。

　　诺诺：【给姐姐和姐夫还有你拉一个群，拉好之后，你就可以退了。】

　　宁：【……】

　　不加她微信，她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许诺诺得意地看着拉好的新群，在打字之前，郑重地把昵称改成Dr.Xu，以彰显她的身份。

　　Dr.Xu：【@Mu：老公，今晚几点下班呀？要回家吃晚饭吗？】

　　刚发完消息，迎面撞上一个人。

　　“许医生，好久不见。”

　　许诺诺抬起眼皮。

　　眼前的少年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白T恤，整个人干净得像水晶，仿佛一尘不染，却极为易碎。

　　“小易。”许诺诺淡淡，“你好。”

　　易子凌含笑打量她，目光落在她脚下，随即又上移：“你下班了？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

　　许诺诺没说话。

　　易子凌温柔地说：“你别误会许医生，我只是想感谢你，毕竟你曾经帮我走出了心理问题。”

　　许诺诺看他片刻：“说走出，未免为时尚早。何况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付费我治疗是理所应当的事，不敢再谈感谢。”

　　易子凌眼神微暗，很快又露出柔和的笑容：“起码是帮我走出了部分心理问题。许医生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我其实早就……”

　　二十岁并不大的年纪，并不能毫无破绽地隐藏情绪。

　　许诺诺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不关心。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专程来医院等我。”

　　易子凌右手微微握拳，温和地解释：“你误会了，我今天是来找韩医生做咨询的。”

　　心理医生不能跟病人谈恋爱，这是职业操守。

　　当她发觉易子凌对她产生好感时，就立刻把他转去韩晞那里，后续的事她也再没过问。

　　易子凌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干净而明亮。

　　让人不忍心打碎这个笑容。

　　许诺诺冷淡道：“韩医生只有今天上午出诊，下午他要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即便你是上午来找他做咨询，这时候也该走了。”

　　“我只是顺便……”

　　许诺诺近乎无情地接着说，“而且你一见面就盯着我的脚看，说明你知道我脚受伤了，应该也知道我前几天出诊日都没来医院。”

　　易子凌垂眸，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他低声喃喃：“许医生……”

　　这一层楼道没什么人，很安静。

　　“叮”一声微信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诺诺打开手机，她跟慕远的群里有了动静。

　　不过不是慕远本人的回复，而是慕远把赵随拉进了群，赵随回复她慕远要加班。

　　真是，绝了。

　　需要这样吗？

　　易子凌余光看到她手机微信里“老公”两个字，不觉浑身一震，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问：“你结婚了？”

　　许诺诺平静道：“这是我的私事，抱歉不方便透露。”

　　易子凌勉强一笑：“真是……恭喜许医生。”

　　许诺诺没再多说，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

　　当晚一直到11点，许诺诺才听见慕远进门的声音。

　　她推门而出，他恰好关门。

　　几天没见面，两人目光在半空交汇，有一刹那的生疏。

　　慕远眉宇间带着一点倦色，很快自然地转开目光。

　　许诺诺轻声：“回来了？”

　　他声音里也透着倦意：“嗯。”

　　“要喝水吗？”许诺诺已经走过去拿起茶几上一个马克杯，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马克杯似乎是新买的。

　　慕远内心微微一动，下意识拒绝：“不用。”

　　许诺诺微微点头，把马克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很小的磕碰声。

　　慕远从她身旁经过。

　　也带来了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清新。

　　许诺诺直直站在原地。

　　慕远走到主卧门口推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不睡？”

　　他声音仍旧是清冷的。

　　许诺诺弯了弯眼睛：“要睡了，晚安老公。”

　　慕远没理她，关门前却不由自主瞟了眼对面许诺诺那幅单人婚纱照。

　　脱掉衣服后，慕远开始洗澡。

　　洗到一半，屋里的灯忽然全灭，陷入一片漆黑。

　　隔壁瞬间传来许诺诺的尖叫声。

　　“啊——”

　　慕远用浴巾快速擦了擦身体和头发，穿着睡袍刚一开门，就看到门外有个人影。

　　许诺诺正要敲门，瞬间扯住他胳膊，手也在发抖：“停电了！停电了！”

　　她指尖似乎都在颤抖，“我最怕黑了——”

　　慕远想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却被她紧紧攥着。

　　他语调很冷：“许诺诺——”

　　“我怕——”

　　回应他的是她发颤的声音。

　　她鲜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看得出来是真怕。

　　慕远只好任由她抓着。

　　许诺诺心跳得飞快，语气里也带了哭意：“怎么会突然停电？我都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慕远低声：“我出去看看。”

　　“别！”许诺诺死死扯着他袖子，“别去——”

　　慕远没说话。

　　许诺诺：“那你带我一起出去。”

　　她哆嗦地跟在慕远身后。

　　楼道里也一片漆黑，很快有个邻居拿了个手电出来问：“你们家也停电了？”

　　慕远“嗯”了声。

　　借着手电的一缕微光，许诺诺才看清慕远头发还湿漉漉的，不时有水滴往下落，她刚才竟然因为害怕完全没察觉。

　　如今倒是感觉到肩膀上都有点被打湿。

　　但是现在……

　　应该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重新来电怎么也要明天。

　　慕远拉着许诺诺回家。

　　关上门的那刻，屋子里愈发黑暗。

　　慕远问：“你手机呢？”

　　许诺诺语气听着想哭：“关机了，我刚准备充电——”

　　“……”

　　慕远无语片刻，说：“我去拿我的手机，先借你用。”

　　许诺诺连连点头。

　　他往卧室里走，许诺诺依旧死死抓着他胳膊。

　　慕远拍了下她的手背：“你抓这么紧我找不了手机。”

　　许诺诺：“喔。”

　　她慢慢地松开慕远。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许诺诺也瞬间被吓得尖叫起来，紧紧抓住慕远的衣袖往下扯，差点把他睡袍都拽散了。

　　“……”

　　真有这么怕黑的人？能被吓成这样？

　　慕远伸手把滑落肩膀的睡袍往上拽了拽，又将腰间的带子系紧。

　　幸好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否则不知道她会不会又直勾勾盯着他看。

　　整理好衣服后，慕远弯下腰找到枕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刺眼的灯光忽然袭来，许诺诺下意识伸手去挡。

　　慕远将手机递给她：“拿着这个回去睡？”

　　有了点儿光亮，许诺诺终于不再那么不安。

　　她长长吐了口气，接过手机，问：“那你怎么办？”

　　慕远轻嗤一声：“我不怕黑。”

　　许诺诺犹豫道：“那万一有人找你？”

　　慕远：“你不用理，我明天处理。”

　　许诺诺点点头，小声说：“那，谢谢。”

　　微弱的白光下，她一张小脸看起来惊魂未定，双眼有点空洞，整个人似乎也有点懵，完全没了平时机灵的感觉。

　　慕远却觉得她有点像受惊的蠢猫，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脑袋。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就抬起手来。

　　手抬到一半才霍然发觉，又强行收回。

　　许诺诺有点茫然地拿着手机往外走，又忽然回头问：“你能、能送我一下吗？”

　　慕远：“有光了还怕？”

　　许诺诺心有余悸地说：“就是开门的那一瞬间……可能会……有鬼……”

　　慕远：“……”

　　许诺诺瑟缩道：“我也信仰马克思但还是忍不住怕。”

　　慕远：“……”

　　慕远无奈跟上她，将她送到门口，替她打开门，看着她进去关上门才离开。

　　摸黑回到主卧，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意气风发的许诺诺，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要不是怕麻烦，他还真宁愿天天停电。

　　空调也停了，盛夏的夜里炎热难耐。

　　慕远起身打开半扇窗户，刚躺下不到五分钟，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急促的敲门声。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又怎么了？”

　　手电筒的光向下打在地板上。

　　许诺诺的脸在半明半暗之中，似乎怕得有点扭曲。

　　她颤声：“你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电池已经空了！”

　　“……”

　　许诺诺：“我是真的害怕……”

　　慕远：“回到房里闭起眼睡觉，睡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许诺诺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我怎么可能睡着？我晚上都要开灯睡的！”

　　“……”

　　慕远：“那你的意思是？”

　　许诺诺吞了下口水。

　　她知道这句话有点不要脸，但是此时此刻她也并没有别的法子。

　　她再度扯住慕远的胳膊，硬着头皮问：“你不能——陪我一起睡？”

　　慕远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许诺诺：“我知道听起来进度有点快，但我们只是单纯地躺在一起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

　　话音未落，手机灯忽地灭了。

　　屋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许诺诺尖叫出声，冲进慕远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求你了一起睡，求求你了——”

　　慕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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