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不见华胥

作者:昭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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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拾贰



      这一夜过得似乎格外漫长。

      马车上小姑娘就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她蜷缩在李承乾的怀里不住的发抖,那双血淋淋的手紧紧抓着李承乾的衣领似乎生怕自己又落入什么地狱深渊。

      李承乾眼中满是心疼,他轻轻覆上那双触目惊心的手,却又生怕弄疼她,想起屋子里的狼藉,他不敢想如果再来晚一步会是什么样子,只得将怀里人搂的更紧了些。

      只是怀里的小姑娘又会时不时的突然惊醒,嘴里念叨着不要又忽然惊呼着别碰她,一边推搡着他要从他怀里挣开,她狼狈的手脚并用推着李承乾的肩膀胸膛腹部,衣衫凌乱,发髻也早就散开,像是一个失心疯的狂人,在马车里不大的空间里拼命的想要逃离。

      “再快些。”范闲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忍着心头的愤恨吩咐车夫。

      看起来是下了春药,范闲想起来,那屋子里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小丫头,好像是耀瑾赎回来的小丫鬟,看起来也是因为这次的纷争而死的无辜人。

      耀瑾大概因着这事,也受了不少刺激,范闲想着。

      范闲突然想起了,滕梓荆,那个轴到死的笨蛋。

      在这个权利角斗场里,他们都是牺牲品。

      -

      内殿里大概从未如此慌乱过。

      李承乾将人放到床榻上,早就候着的太医搭了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承乾和范闲,范闲就先开口道,“你就开些稳神温补的药就行,剩下的你不用管。”

      闻言太医松了口气,这病给他治他也没这个胆量治,况且知道了此事,他的命保不保的住都是一回事。太医拱了拱手,“殿下,小范大人……”

      “你若聪明些,我就当此事从未请你来过。”范闲看了眼李承乾,想着他也不好说这话,就又说道,“还有,你见过我和太子殿下一起吗?”

      那太医听了扑通一声跪下,“微臣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和小范大人,微臣今夜在自己府中从未出过门。”

      “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要是有一天让我知道谁还知道这件事……”

      “太子殿下和小范大人放心……微臣…微臣…”那太医惶恐的叩拜在地。

      范闲挥了挥手,就有下人带太医开了方子离开东宫。

      “范闲。”李承乾正欲再说什么就听见范闲开口道。

      “百越之地的毒。”

      “能解吗?”

      范闲咬着牙叹了口气,“只能解十之八九,剩下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春药的酥麻浴火变成骨子里的刺痒,这就只能靠她自己,扛过这一夜了。”

      “混账!”李承乾罕见的骂了句脏话,吓得四周候着的侍女太监扑扑簌簌的跪了一地。

      “哟,殿下还会骂人了。”范闲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虚汗不止的江耀瑾怒极反笑。

      “范闲!”

      “我问你,为什么要让耀瑾一个人出门,为什么不给她配侍卫,为什么她出事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干什么去了,她在你东宫里你到底把她当成什么!”范闲几乎就要揪了李承乾的衣领。

      两个人眉目相对,贴的极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气。

      李承乾推了范闲一把跟他拉开距离,甩了袖子,从侍女手中扯过绸缎帕子,沾了水拧干了坐在床榻边擦去小姑娘额头的一层细汗,看着她的眉眼,许久。

      “这件事,是我欠小瑾的。”

      他不想解释什么,不管是小瑾不喜下人跟在身旁也好,还是她总是笑嘻嘻的从不跟自己讲什么,总之,这次,到底是他疏忽了。

      只是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

      痒,出奇的痒,我从混沌中被难以抑制的痒意刺醒。

      我恍惚中睁眼,好像看到了李承乾,还有一旁的文心。

      我朝文心伸了伸手,喃喃道,“文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对不起……”

      “小瑾?小瑾?”他伸出手来抚上我的额头,“小瑾?”

      “李承乾……”我闭了闭眼,眼中的人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里的痒意又像浪潮一般翻涌起来,像是细小的颗粒一般从血管里进去,游走在身体里,让人抓狂。

      “李承乾……”我翻过身蜷缩起来,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那是上好的绸缎,抓在手里滑溜溜的。

      “我在,我在…”

      隐隐约约的,身体里的燥热和酥麻又涌上来,大概是春药的药劲儿还在,纵使没有之前那么疯狂,我也不想让李承乾靠近我,我不知道神志不甚清醒的我会做出什么来。“你走!你快走!你别靠近我!”

      我推着他,拨开他放在我额头上的手,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你快走啊!”

      李承乾抓住我挥舞的手,包在他手掌里,他的手掌很温暖,带着一点点汗意的濡湿,不知怎么的让我想起了夏日里砰的一声打开的汽水,升腾的气泡在液体的表面炸裂开。

      大概他也如此,于温柔沉默中交汇着那一点倔劲儿。

      我想着,视线里的他又模糊起来,混沌之中我感觉到他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是冰凉的肌肤的触感,他抵着我的额头,一呼一吸之间恍惚听到他说,“我不会走的,别怕。”

      到后来,燥热酥麻感消下去,紧接而来的就是刺痒,我松开被我攥的皱皱巴巴的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抓挠自己的胳膊,脖子,只要是我能碰到的皮肤我几乎抓了个遍,那些被抓挠过得肌肤显现出了道道血印。

      “不行,这样不行。”范闲上前抓了我的手腕按在一旁,“耀瑾你这样会留疤的。”

      身体的感知促使我挣开他的手,纵使我脑子里什么都明白,可我控制不了这样难以忍受的刺痒,蓦然间我瞥见了床头一把裁剪帕子的剪刀。

      一念之间,我想,大概如果我死了,这一切感知都会消逝了吧。

      趁着范闲转身去拿药的时候,我挣开他的手,一把抓起床头的剪刀,用力的朝手腕上划去。

      “耀瑾!”范闲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大量的血液从手腕处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衣摆上。

      “艹!李承乾我他妈跟你没完。”范闲骂了一声,“按着她的手。”

      李承乾看着飚出来的血顿时觉得一阵恍惚,他死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他按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好像再用一点力就会断了似的,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抻开了的月光,却是映在一潭暗淡的死水里。

      范闲手脚麻利的开始止血包扎,“江耀瑾你他妈给我好好的,你不天天念叨着要回去吗,你要死了回个屁你!”

      李承乾听着范闲念叨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小瑾要回去,回哪里去?

      他眸光暗淡,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在自己心里默默生长,根根节节遍布心脏,如若要是狠心拔起,那里,大概只会剩下一片焦土。

      那些于人生路途里留下的,亏欠的,馈赠的,在往后生生不息的时光里,生根发芽,肆意成长。

      -

      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我梦见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抱着书去上课,学校花园里的晚樱开的茂盛,一片片被风吹落,空气里是淡淡的香气,还有早晨在篮球场上练球的男生,欢呼着又进了一个篮板。

      我梦见高楼玉宇炽炽煌煌,风吹起檐角的风铃,远处有人在唱歌,缥缈的歌声和着暮鼓渔歌,带着余晖的暖意。

      我梦见寄春抱着一罐冰镇了的酸梅汤站在屋门口向我招手,她说她找到了家乡的人,找到了回家的路,她笑着,眼角都是明亮的春光。

      我梦见,李承乾站在浩荡的江水对面对我说,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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