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先生

　　旷野。
　　荒坟。
　　迎面寒风掠过。
　　男子坐在草丛边的大石上，靠着大石旁边的大树。
　　他觉得很舒服，很安静，除了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不停地在念着：“一，二，三，跳竹竿……”此外四周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天上的月亮很清澈。
　　他笑了笑，看着女孩，眼睛里充满暖意的情绪。
　　平凡的日子最让人惬意，加上崭新的一身青袍，一双新鞋，刚洗过的头发……一切都让人觉得幸福。
　　“扑”女孩突然踢到石头，坐在地上，如水的月光下女孩膝上渗红的颜色有些狰狞。她抱住膝盖，快溢出水光的眸子里映出远处的两条身影。
　　男子皱皱眉头，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些液体在女孩的伤处，温柔地吹了吹道：“没事了！”
　　女孩却抬高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瘦子，一个胖子！
　　瘦子灰麻短衣，一双木屐，长发披面，眼眶深凹，脸色异常地苍白活像个痨病鬼，手上的鬼头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胖子一开始便在咳嗽，要命地咳嗽。他咳嗽时脸上涨得通红，仿佛身上所有的血都集中在脸上了，咳完后便如牛般气喘，接着便又是一轮咳嗽。
　　男子眼里仿佛只有那女孩，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一片长布帮女孩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女孩止住泪水，好奇地看向那两人。
　　瘦子眼睛一张一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女孩倒抽一口气，慌忙低下了头，想哭却不敢哭地拉拉男子的袖子。
　　男子叹了口气拭去女孩眼角的未成形的水气，木然地抬头冷道：“走开！”
　　“久闻鬼王先生大名，我兄弟特来拜访，先生此话不觉伤人？”瘦子冷道。
　　胖子仍在要命地咳嗽。
　　男子站起拍拍摆下的泥土，又俯身抱起女孩放在大石上。
　　这时，只听一声马啸，一道白影狂掠而来，直冲男子所在，似乎没有刹住的意思。马是匹好马，全身纯白如雪无一点杂色，马蹄溅起尘土弥漫在空中，犹如烟幕。在马蹄快要踏上男子头顶的一刻，白马突然凌空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左右的三十步开外。
　　左右的三十步开外!
　　血，猩红地淌了一地。
　　瘦子叹道：“可惜了一匹这么好的白马！”
　　“不可惜，得房先生一刀，它死得不冤！”一阵诘诘的阴笑从黑暗中冒出，一人从天滑降，倒挂于树枝之下。
　　“白马蝙蝠？”瘦子蔑道，心底却一寒，不知这人是何时来的。
　　“好说好说！”来人一身全黑，面容清峻，绿森森的眼睛竟活像来自炼狱的恶鬼。
　　“鬼王圣驾，岂容你这等贱人冒犯，滚！”瘦子一声低吼。
　　“白马蝙蝠”脸色一变：“我出身异邦贵族，你等汉人，平民小卒却在我面前自大清高，可笑可笑！”
　　“嗯？”瘦子脸色亦变，正要发作，胖子咳得更是厉害了，一弯腰却恰巧挡住了他的去路，仿佛要把肺一道咳出来。
　　“谈正事！咳，咳……”胖子一轮猛咳后，终于发声了。
　　瘦子冷哼一声忿忿不平拧转头。
　　“白马蝙蝠”一抖斗篷蔑笑一声，看向男子：“鬼王先生？”神态变得忒地恭敬。
　　“我不是鬼王，你们认错人了！”男子仰首看着澄净的夜空，仿佛那里有无限的魔力。
　　“鬼王先生客气了，谁不知道鬼王先生是最近江湖上最神秘的人，能睁睹鬼王先生一面在下等人实是荣幸。”“白马蝙蝠”道。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见过鬼王先生的人现在都去了哪里？”瘦子冷笑道。
　　“白马蝙蝠”肃道：“不知道，江湖上没人知道！”
　　“他们都失踪了，没有一个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瘦子紧紧地盯着男子仿佛要剖开他的胸膛把被他藏起来的人挖出来一般。
　　男子仍是看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个裸女在跳舞。
　　“白马蝙蝠”忍下怒气：“鬼王先生，在下只是想问一件事情。”
　　“问！”男子终于低下了脸。
　　“三个月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角木蛟’的人！”
　　“有！”男子回答得很平淡，却引起“白马蝙蝠”激烈的反应。
　　“他在哪里？”
　　“这是第二件事了！”男子又看向夜空。
　　“对于我来说，他很重要！”“白马蝙蝠”压住情绪，哀求般看着他。
　　男子没有出声。
　　瘦子冷哼一声：“我也来问鬼王先生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问！”男子又低下了脸。
　　“我们三弟在哪里？”瘦子盯着他脸上每一寸，仿佛想从中得出什么来。
　　“不知道！”男子又看向夜空。
　　“你！”瘦子握鬼头刀的手紧了些：“半年前，他与人打赌，扔下一句‘鬼王先生’便消失了，至今没有回来。我们兄弟明查暗访，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消息，追踪你们三天三夜才终于追上来，一句‘不知道’便想打发我们？没这么容易！”
　　“鬼王先生，如果你不说，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白马蝙蝠”冷道。
　　“今天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瘦子手上的鬼头大刀往地上一跺，一条身影便飞了出去。
　　是胖子，这时他仿佛便不再咳嗽了，出手快如急电。
　　与此同时，“白马蝙蝠”斗篷一展，一条银丝直射男子上身。识货的人都知道，那是西域寒丝，软如棉丝却韧若金刚，若被缠上，一搅之下必定肢肉横飞。
　　瘦子大刀一挥，横劈男子下身，瞬间共劈出了七七四十九刀，刀刀变化无穷，每刀又演化出四四一十六刀。
　　男子嘴角轻扯，仿佛视若无物。
　　只听“叮叮”夹着几声闷响，瘦子等三人不由自主往后倒退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男子。
　　只见月光下男子面前矗立着几条黑影。
　　“毕氏兄弟，杀手楼，原三兄弟，老大尾火虎，老二房日兔，老三毕月乌；‘白马蝙蝠’，原两人，‘白马’角木蛟，‘蝙蝠’真名箕水豹。”男子淡淡诉道。
　　房日兔闻言一惊，惨笑：“鬼王先生果然高深莫测，连手下之人也有如此武功，足可见阁下的境界。今日我们兄弟怕是无希望在鬼王先生口中得到三弟的消息了。”
　　“就算如此，我也要试试！”箕水豹钢牙一咬，手中寒丝飞旋直扑黑影之后的男子。
　　无声，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残肢血浪。
　　却只见那寒丝被人凌空抓住，箕水豹竟动不得半分。
　　男子没有动，只温柔地看着身侧伸出的一只小手。
　　手很小，却很白，月光下竟给人一种光辉之感。
　　“你先下去吧！”一把童声凭空响起，带着孩子的稚气，柔柔地，嫩嫩地。
　　“是！”男子微鞠了个躬，退到旁边。
　　如水月光下，箕水豹手上的寒丝隐隐反射出淡淡的寒光，线的另一头是一张稚气的脸……

　　两天后
　　襄阳城吉祥茶楼上人头涌涌，一个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地说着：“据说那‘白马蝙蝠’和毕氏兄弟自此之后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角落茶桌上，一个青袍男子往女孩杯里倒了满了茶，淡淡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女孩眯眯一笑道：“带着这么多人能去哪啊？当然去游山玩水啦！”
　　男子宠溺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温暖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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