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雨片段

　　2019年，6月12日，19:30。
　　小林平铺直叙的尽量用简练的话向哥哥牛天财讲述了15年来的追凶过程，并详细讲了与邓玉之间的故事，顺便提到了罗松的车祸。
　　听完之后，牛天财不知是难以消化这个漫长的故事，还是不相信小林的话，眼睛眨了有一分钟，随后又闭眼回味小林所说的，用时间线和逻辑性贯穿起来。
　　“所以，罗松撞车是为了救你说的那个邓玉？”
　　小林点头。
　　“所以，你现在欠着越南人巨额高利贷？”
　　小林又点头。
　　“所以你回国是为了救治邓玉？”
　　“主要目的是这样的……”小林有些难为情。
　　“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想让我给你钱，你去救一个我都没有见过的越南人？”
　　小林不置可否。
　　“哼哼哼……小林啊，小林……你真是可以啊，先不说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单说你在爸死后出走了十五年鸟无音讯，舍弃咱妈，舍弃家，现在为了一个外国小娘们突然回来了，她在你心里比咱妈大吗？她比我大吗？”牛天财冷笑几声后开始指责小林。“十五年里都没有找过我，突然出现就是为了要钱！再说，如果没有你的越南小娘们罗松的车也不会撞，我公司也不会损失一百多万！你还有脸管我要钱，凭这个你就已经欠我一百多万了知不知道？”
　　牛天财越说越恼，往仇新恨一股脑全都涌上心头。
　　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小林只好再次央求：“哥，算我借的，要不然小玉真得会没命的！”
　　“小林，我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咱爸怎么死的？如果你不瞎做好人，咱爸会死吗？如果咱爸不去追那8万块钱，咱爸会死吗？咱爸死后我就暗暗发誓，我会努力挣钱，挣到永远不会再在乎8万块钱；我不会再怜悯任何人，不会当好人，因为好人是一个高危职业……当初爸给我取名天才，是希望我成为人才，咱爸死后我就改名天财，因为我爱财，我永远不要8万块去拼命！”
　　小林看到哥哥近似咆哮的责备，深知借钱无望。
　　“哥，对不起，我知道当年的事，你还记恨我，我会用我一辈子去赎罪。我爱小玉，我就算付出性命也会救他。你如今也有妻子女儿，如果他们需要你，我想你也会用生命去救他们的。我再另想办法，今天的事请你先不要告诉妈，等我忙完一些事情再专程去看望她。我就先回去了，你保重。”小林见牛天财此刻情绪激动，只好与他告别，转身下楼离去。
　　“尽快找时间去看看妈！”见小林离去，牛天财也察觉自己话语过火，有些内疚的。
　　小林走到楼下大厅，又看到桌上的奔驰车钥匙，犹豫两秒随即拿起装进口袋里，心想，对不起了哥，小玉我是一定要救活她，就算我欠你的。
　　小林出了哥哥家，并没有离开，而是隐藏在了街对面的暗影里，准备等哥哥睡着之后把奔驰车偷走，他深知小玉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天就多增加一分危险，他不能再后悔一次了！
　　随后隐藏在街对面的小林看到罗松进到哥哥家里，也看到哥哥在阳台追打罗松的失足掉下楼的情景……
　　见到哥哥掉下楼，小林心里一紧，赶紧向别墅跑去，生怕哥哥出什么意外。还没跑到门口便看见罗松慌忙从门里跑出来，激动的跑进大雨里，可能是罗松紧张过度，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大雨中矗立的小林。
　　小林赶紧跑到院里，看到哥哥趴在一楼门前的花坛里，一动不动。小林赶紧蹲下把哥哥扶起来，揽在怀里，手指在颈动脉探了一下，还有微弱脉搏，回头看看先前哥哥趴着的位置，发现花坛的泥土被砸出一个人形坑窝，早被雨水注满。小林瞬间松了一口气，觉得哥哥起码不会摔伤的严重，二楼跌下也就4米左右，又有软泥接住，哥哥应该是跌落时一时惊吓过度，引发先天性心脏病导致。
　　小林赶紧把哥哥拖到一楼厅内，解开上衣腰带，努力给哥哥做着心肺复苏……
　　几分钟后牛天财低咳一声，醒了过来。
　　见哥哥醒过来，小林顿时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把哥哥扶到沙发上，给哥哥去倒了一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小……林，你怎么又回来了？”牛天财有气无力的说到。
　　“你先休息一下吧，别说话了。”
　　牛天财伸手想去拿水杯，刚抬起手便“诶哟”一声，把胳膊赶紧缩了回去。小林赶紧过来把他放平在沙发上，通过之前医院做工期间学的医疗知识给哥哥摸索着排查伤情。
　　“骨头都没事，有一些简单外伤，养两天就好了。哥，你的心脏病还有治好吗？”
　　“先天的，没法治了……小林，快，帮我报警，那个罗松……谋杀我……”
　　“算了，哥，你就绕过他一次吧，你不追打他，也掉不下来……”
　　“你……你一直都没有走？你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哥，你别瞎想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他更没有见过我，但他救过小玉，我欠他的情……”说着小林起身给哥哥拿水杯，这时奔驰车钥匙从口袋掉了下来。
　　牛天财看到，顿时明白了小林没有离开的原因，挣扎着要站起来，并一边嚷着：“今天真是他妈邪门了，我的员工谋杀我，我的弟弟要抢劫我，我报警，你们谁也好过不了。”
　　因为牛天财跌落时侧身着地，伤到一条胳膊、一条腿，便挣扎起身一条腿跳着往电话旁边挪。
　　小林见状赶紧扶住哥哥劝说：“哥，你别这样，我也是没了办法了。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小玉安顿好了，我自己去警局自首。”
　　两兄弟正在纠缠时忽然听到外面警笛的声音，大财赶紧大嚷：“杀人啦！警察快来啊，抢劫啦！”
　　小林顿感不妙，赶紧捂住哥哥的嘴把他按在沙发上，回头一看监控的屏幕，见警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小林顾不了太多，对着大财说：“对不起了哥。”直接用沙发上的坐毯把哥哥裹了起来，四下一看，楼梯底下有一扇小门，应该是储物间，便直接扛起大财往储物间奔过去。
　　把大财放进储物间，他便喊的更剧烈：“杀人啦，快来人啊！”小林顺手拿起储物间一条毛巾塞进大财的嘴里，说：“哥，你忍忍。”大财瞪大眼睛“呜呜”的怒视着小林，恨不得把小林撕成碎片。小林却顾不得大财的愤怒，急忙出去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小林从监视器看到外面的民警就要进门了，赶紧迎了出去，走出厅门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大财掉落的花坛，大财碎裂的眼镜还在花坛旁，小林赶紧捡起来戴上，定了定神，主动去开了门。
　　“实在不好意思，大雨天气还让民警同志们跑到我这。”小林开门装着大财的语气说。
　　警察见到开门的小林诧异万分，随后问：“牛天财，你不是死了吗？”
　　听警察这么一问，小林顿时明白七八分，刚才发生的事别人是不会知道的，肯定是罗松报案了，心想，这个罗松果然是个老实人。
　　猜到了警察为什么而来，小林心里就更有底了，“误会，误会啊……”边说边把调查的两位民警让到了院子里。
　　随着小林一通解释，又对着花坛里摔下的痕迹一顿忽悠让警察相信自己跌倒泥地里没有受伤。调查的民警也没有半点怀疑，毕竟这个“牛天财”活生生的在眼前嘛。
　　“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嘛？”警察抱怨道。
　　“这个罗松看我掉下楼可能也是吓坏了，他本人也是个好人。”小林打着圆场。
　　“唉，这不浪费警力嘛，带我们去屋里第一现场看一下，然后签个字。”
　　“您看还有必要进屋看吗？”
　　“虽然事实比较清楚，但必要但调查还是要有的，要不你当我们来串门啊。”
　　小林见民警执意要调查，便带民警进了屋，并带他们到楼上看了下，不过整个过程中小林都紧张的用眼睛和耳朵留心着储物间的一举一动。
　　全部调查完之后民警向刘队长汇报，小林竖起耳朵听完汇报，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随后签字送走民警。小林送走民警后，站在门口定了定神，赶紧走进客厅，正要准备打开储物间的门，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小林赶紧随着铃声寻到二楼，发现了哥哥的电话，拿起一看，“刘队长”视频电话。
　　小林想，这个刘队长应该就是刚才调查民警汇报的那个刘队长，从刘队长主动来视频电话的情况看应该注意几个点，一是刘队长跟哥哥比较熟，互相有私人联系方式，如果自己说漏嘴很可能暴露，所以自己尽量少说话；二是刘队长显然存有一些怀疑，罗松报案死人，而调查结果是当事人没有半点伤痕，肯定有所怀疑，要‘眼见为实’，所以发来视频，而不是语音电话。
　　想完这些，小林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接通了视频：“刘队长……”
　　挂了刘队长的视频电话，小林长吐了一口气，感觉终于蒙混过关，又回想到，自己十多年的侦查经验居然在今天用到了蒙混民警的事情中，真是可悲……
　　也由不得小林多想，他把电话插进兜里赶紧转身奔入了楼梯侧的杂物间，从里面抱出哥哥，连拖带扛的匆忙放到沙发上，放好后又赶紧把他口中毛巾抽出来。
　　毛巾刚拿出来，牛天财便大嚷：“牛天林，15年前你为了一个陌生人害死咱爸，今天你为一个外人还要整死你哥不成吗？”
　　“哥，对不起，我也是情势所迫……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正说着，小林兜里的电话响起来，拿出一看，来电——小卉，附带以为女士照片，小林顿觉眼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是先看到全家福里的嫂子。这时牛天林也巴着眼看见来电，赶紧又嚷起来：“小卉，快报警，我被绑架了……”
　　小林一看哥哥这幅状态，也不敢接电话了，把电话放到放到一旁，赶紧去又把哥哥按住，劝哥哥冷静。小林越劝，牛天财越是拼命的反抗，想挣脱掉身上裹着的毯子，小林看这样也不是长久的办法，随手又拿起毛巾堵上了牛天财的嘴。
　　期间小卉的电话连续响了几次，此时又响起来，小林估计不接电话这个嫂子是不会罢休的，便定了定神，拿起电话滑动了接听键。小林因为也拿不准哥哥平时称呼嫂子的口头禅，便什么称谓也没有的直接说：“喂，什么事？”
　　“什么事？你不是让我尽快答复你吗？我想好了，我同意跟你离婚，钱我一分不要你的，但秀秀要跟我。这样你也可以跟你的小秘书共度二人世界了。等后天妈过完生日咱们就办手续。”
　　“离……离婚？”小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先前看到全家福还在为哥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而庆幸，而现在却又在闹离婚，而且明显是哥哥出轨的问题，小林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应嫂子。
　　“怎么了，牛天财，你是恨不得明天就离吗，你要知道，那可是你亲妈，咱妈虽然是阿尔茨海默病人，我也想给她好好过完这个生日，更不想在她生日之前刺激到她，你懂吗？”
　　“呃……好……对不起。”在小林的浑噩中，对方挂了电话。
　　小林扭头看着哥哥，牛天财也大概听到了电话的内容，稍显惭愧的躲开小林的目光。
　　小林眼眶存满眼泪，缓缓抽出哥哥口里的毛巾，说：“哥，你不是说妈挺好的吗？她怎么刚刚60岁就患上痴呆病？”
　　大财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缓缓低下头跟小林讲起：“那年，咱爸死后，你有不辞而别……”
　　原来在小林父亲死后，小林紧接着不辞而别，让母亲郁郁寡欢好长时间。紧接着大财承担起家里的生意，并结婚生子，母亲也享受着天伦之乐，大财也以为母亲淡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随后城市改造工程启动，老宅子在改造开发之列，如果服从拆迁不光能够得到优厚的赔偿金，也能分得几套公寓，但是母亲就是死活不同意拆迁，一直说儿子还没有回家，不能搬……
　　政府了解情况后也就尊重母亲意见，留着老宅没有改造。大财在那几年生意做的也不错，便买了这套别墅，搬了出来，只留下母亲住在老宅。而就在几年前，母亲的记忆力逐渐丧失，不但过往事物记不住，从前的记忆仿佛也回到了父亲出事前，经常在晚上都做好饭菜，说小林警校放假了，今天他爸把他接回来，我给他做顿好吃的等他……
　　大财便想办法把母亲接到别墅，但屡屡遭到母亲的拒绝，无奈便雇了一个保姆每天照顾母亲。
　　听完哥哥讲述，小林早已泪流满面，哀声问：“哥，你是说妈现在已经严重了？”
　　“倒也不是，她时好时坏，只不过，从秀秀五、六岁以后，她也再没有认识过新人，她转眼就忘。”大财看着伤心的小林继续说：“这也是一个好事，不用再记起你这个不孝的儿子，也就不用伤心了。”
　　听到哥哥的调侃，小林倒也止住了伤心。
　　小林准备过去帮哥哥解开了毯子的束缚，正要把手机放到桌上，“叮”一声，手机被解锁了，原来牛天财的手机是面部解锁，以至于孪生兄弟的脸没有辨别出来。
　　牛天财见这个情况大骂：“什么他妈的高科技，一万多的手机都这么容易破解。”
　　牛天财一骂，小林顿时有了新的想法，把手机又拿回手里。大财见此情景赶紧吼道：“小林，快给我松开！”小林眼睛不离开手机，应付着说：“哥，等会儿的”
　　小林迅速的打开手机里的金融软件，翻找着上面的金额。“1234……7，哥你这上面有两百多万呢，借我80万，我就用80万！”小林顿时有点激动，大财却甩下一句，“你休想！”转头不再理他。
　　小林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始尝试转账。输入完金额，小林点击确定，突然跳出来一个密码确认框，顿时浇灭了小林刚涌起来希望。转头眼巴巴的瞅着大财，大财却扭着头，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别想了，我不会给你钱去填补那个无底洞的！”
　　小林正想再央求一下大财，电话又响起来，一看来电——璐璐。
　　小林犹豫了一下，跑到旁屋关上门，接了电话。
　　小林照例只是“喂”了一声，对面一个尖刻的女声却劈头盖脸大声吼起来：“老牛，你是不是玩我呢，说好的谈完事情来接我的，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
　　小林也没法接这个话题，便随口一声“忘记了”，静观其变，却招徕更剧烈的吼叫。
　　“牛天财你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离婚都说了小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怀着你的孩子，你信不信我把你□□我的视频放到网上去？我限你10分钟之内来接我，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这个璐璐挂了电话。小林听完顿时明白，这应该就是嫂子嘴里说的那个小秘书，如果脑袋不是被驴踢了，绝不会抛弃嫂子那样的女人去娶这种货色吧，再说凭哥哥那种油滑老练的做派，不至于被人牵制成如此地步啊。
　　小林推门出去，见哥哥正在大声嚷着：“救人啊，报警啊……“
　　“行了，哥，别喊了，电话都断了。不过你的门质量很好，超级隔音，让你白忙活了。“
　　大财白他一眼问：“谁来的？“
　　“璐璐“
　　“唉……她……她说什么？“
　　“她说要你10分钟之内见她，否则给你好看。“
　　“我日，这个疯娘们要来真得了，小林快给我松开，我得去见她“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见？“
　　“诶呀！你不知道，要不给我电话，我给她打个电话。“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
　　“她是不是刚才又提啥了？“
　　小林看着他，不置可否。
　　大财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你……真的□□她了？还使她怀孕了？“
　　“当然没有，我跟她虽然是违反道德，但我也绝不会为这事违反法律的。“
　　“那视频是怎么回事？“
　　“唉~“大财一声叹息告诉了小林事情的原委——璐璐开始是大财的秘书，在一次陪客户吃饭时，大财喝醉了，璐璐便把他送到了酒店。璐璐也没有离开，并在当晚对醉的一塌糊涂的大财表达爱慕，随即发生了关系，大财虽然过后有些懊悔，但难抵性感火辣的璐璐连番挑逗，便形成了稳定的情侣关系。前一阵子，大财跟璐璐正在车里翻云覆雨，却被璐璐的哥哥抓到，并拍下视频，威胁大财娶了璐璐，随后璐璐声称怀孕，也一改之前的温顺，经常以报警相威胁，催促大财离婚。
　　小林听完便明白，哥哥明显是中了别人的“仙人跳“，而且这个局布置的颇费周折，前后跨度长达一年以上，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这个璐璐的最终目的不会是仅仅要求结婚这么简单。
　　小林也不与哥哥解释，责怪道：“你为这就跟嫂子离婚？“
　　“我这不是缓兵之计嘛……“
　　顿时电话又过来，还是来电璐璐。小林扬起来故意让大财看看了，顺手把电话挂掉，并关了机。大财瞬间被惊呆了，吼道：“小林，你要毁了我呀……“
　　“哥，别管别的了，先把你的伤弄好要紧，不过你要听话……“说完又把裹在大财身上的毯子往紧里弄弄，把毛巾又塞回大财口中，不顾大财的愤怒，扛起来放到了奔驰车后备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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