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她胆小如鼠

　　为了方便别的同事点菜，孟令彤选了一个靠水边的位置，王涛帮她清理了桌子上的杯盘，她就打开电脑干起活来。

　　谭知秋手快，已经处理完老张交的任务，正准备关电脑，却听见孟令彤说：“谭律师稍等一下，我这个简报涉及一些法律工作，请帮忙补充一下，另外你再帮忙看一眼其他内容有没有问题。我拷给你。”

　　她说着，拿出优盘来，却一个不小心把它弄掉了，她“哎呀”一声想要伸手去接，不料优盘却从指缝中溜出去，在地上弹了一下就“噗”的一声从玻璃栏杆的缝隙落进了水里。

　　王涛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些责怪，看孟令彤瞪了他一眼，众人也都看着他，又软声道，“要捞回来吗？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

　　孟令彤摇摇头：“没有什么东西，捞回来也不能用了。”又转头对谭知秋道，“谭律师，我用手机热点，发邮件给你吧。”

　　她把文件发给谭知秋。

　　此刻菜已经上桌了，何姐招呼道：“先吃饭吧，吃完再写。”

　　孟令彤十分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高总着急要看。谭律师，要不然先过来吃几口垫一垫？”

　　她这样说就是让谭知秋先干活再吃饭的意思了。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谭知秋责任心重，也不是那种随意撂挑子的人，对她道：“没关系，我很快能写完。”

　　何姐看她坚持，踢了方庭信一脚道：“没点眼力劲儿吗？拿点东西去给谭律师吃。”

　　方庭信早就想拿去了，只是觉得万一他主动过去，被谭知秋拒绝，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不好看。如今奉旨献殷勤，即使被踹回来也不是他的错。

　　他于是高兴地拿了一屉小笼包，走到谭知秋的休息椅前，夹起一个递到她嘴边：“何姐让我拿给你的。”

　　谭知秋无奈，只好张嘴吃了。

　　他个子高，站着喂她不方便，旁边又没有别的椅子，他就只好蹲下来喂。

　　看她吃得很香，他也很想尝尝什么味道，忍不住夹了一个放自己嘴里。

　　嗯，真好吃！

　　他又吃了一个，都忘记自己本来是在干什么的了。

　　吃得正欢的时候，他猛然抬头，看见谭知秋正瞪大着眼睛看他，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

　　太囧了，本来是来喂人的，结果自己吃得那么欢……

　　他看看桌上的其他同事，他们正热烈地聊别的什么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才略微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夹起另一个小包子，对她道：“不好意思，你吃，你吃。”

　　谭知秋捂着嘴无声地笑起来，不敢出声音，怕惊动其他人。

　　他还蹲在那里一脸茫然：“你笑什么？”

　　谭知秋已经把她不评价别人外表的信条跑道九霄云外，直言道：“你穿得斯文优雅，戴副眼镜也像个读书人。可是蹲在地上吃包子，就太违和了，像吴彦祖演乡土剧……”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子，又推了推眼镜，认真道：“蹲着吃包子算什么，我其实最擅长蹲着吃面条。在我们北方，面条要蹲着吃，吸得呲溜响，才是正确的姿势。真的，一会儿我给你示范一下。”

　　她这回是真忍不住笑出声了：“你骗人的吧，我也在北京，怎么没看到……”

　　他一本正经继续胡说八道：“我确实是骗你的。其实我们这些男神仙，平时是不吃饭的，光对着镜子看自己长得帅，就能饱了。对了，就这样子我们能活几十万岁呢，开不完的桃花……”

　　她笑得直往后倒，差点一脚踹到他。

　　忽然间觉得他也挺接地气的，好像，可能，也许，跟自己气场也挺合的样子……

　　桌上的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他站起来对何姐委屈道：“何姐你看，她不吃，还笑话我，踹我。”

　　何姐大声道：“踹倒了再爬起来。踹下床还能爬上去呢，踹地上算什么呀，小伙子脸皮要厚！”

　　方庭信觉得自己干脆拿个小笼包撞死算了。

　　谭知秋也脸红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歉道：“好了，我写完了。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其实大家早已经开吃了，何姐招呼服务员继续上菜，大家聊得其乐融融。

　　谭知秋内心里是很喜欢这种工作氛围的。不需要像做诉讼那样总是担心成败，心理压力巨大。也不需要像并购谈判那样，步步为营，锱铢必较。当然诉讼和并购成功之后那种喜悦和成就感，她也是体会不到的。只能说，什么样的性格就适合做什么事情而已。

　　回去路上，方庭信问谭知秋：“明天打算怎么安排？”

　　谭知秋早上起早了，此刻有点困，打着哈欠道：“我想睡一整天，把电充满了，下周继续奋斗。”

　　他没有说什么，感觉这一周下来，他们真是节奏太快太累了。

　　新的一周，尽调工作依然忙碌地进行，资料源源不断地提供上来，小秦一个人是不可能录得过来的，谭知秋不写备忘录的时候也一起录材料。王刚偶尔也能帮帮忙，但他行踪不定，是不是要开庭或者见客户，能够在现场待的时间并不多。

　　公司的股权激励方案也开始实施了，谭知秋陪着何姐跟几个员工签了股权激励协议。

　　趁着没人的时候，她轻声问何姐：“公司怎么还没有聘董事会秘书？很快要报辅导了，该聘董秘了。”

　　何姐小声道：“还没想好聘谁呢，公司推荐了黎副总，但新引入的基金股东不是很满意，觉得没有工作经验不合适。券商也觉得董秘要专业一点的人。我们还在找人选。”

　　董事会秘书虽然带了“秘书”两个字，但是和普通的秘书完全不同。通常大家理解的秘书是助手一样的性质，但是董事会秘书不是普通的助手，他级别很高，属于上市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

　　董事会秘书是上市公司与证券交易所、投资者之间的联络人。上市公司需要对外披露信息，而这些信息披露的工作就是由董事会秘书来完成。董事会秘书还负责公司的股东大会、董事会等相关会议的筹备工作，保障公司能够规范化运作。

　　董事会秘书不仅要懂得证券行业的专业知识，还要非常善于处理各种关系，因为他们要跟很多人打交道。跟交易所之类的监管机构联系时要保证信息传达准确，回答投资者问题时要谨慎小心，和公司内部各部门打交道时又要灵活自如。

　　老张曾经形容董秘这个职业，是人精中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种人才确实不容易找，看来公司还要再寻一段时间。不过董秘下边还有一个证券事务代表，那个只要专业知识过硬，可以作为董秘的后备力量。

　　晚上和方庭信一起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谭知秋问他：“你在大学是什么专业？”

　　他答道：“在国内学的经济，后来出国学的管理。怎么了？”

　　她试探着问他职业规划：“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会在这里待多久呢？”

　　他看四下无人，如实道：“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原本我要管理我家老头子的一只基金？其实他老人家名下也有一家企业，看规模和我们现在这家公司差不多，行业上有区别。我打算在这边历练一下，看一看企业上市的历程，再回去帮家里的忙。”

　　她想起来，他曾经说过，他爸的公司打算投资这家企业，所以他应聘过来看看企业的情况。

　　她看着暮色下公司大楼模糊的影子：“那看来你不用考虑了。”

　　他没明白：“考虑什么？”

　　她解释道：“我原本想，你会不会考虑竞聘一下公司的董事会秘书，那也是个不错的职业。但是你不打算长时间待在这里，就不需要考虑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我没有法律基础，也可以当董秘吗？”

　　她答道：“当然可以的，实际上很多董秘都是没有法律基础的。在上市之前我们会给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管进行法律法规的培训，交易所也有相应的培训，培训结束后需要考试，考试合格了才能算是合格的董秘。这些基础的法律知识，倒是可以先学习一下，不管将来是否当董秘，都有好处。”

　　眼看就要走到办公楼大门口了，他还不想进去，停下脚步问她：“那你对我，有没有什么建议？”

　　她也停下来，微笑着看他：“我没有什么建议。一来工作方面的事情完全是自己内心的选择，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二来你也没给我付费，我们不免费咨询的。”

　　后一句是玩笑话，他当然能听出来：“我觉得你已经给我建议了。你说得对，不管我在这里待多久，先学习一点法律知识都是正确的。其实我原本也有学习的规划，也想问你从哪里下手。”

　　她点头道：“回去我把学习资料发给你。”说着往办公室里走。

　　他跟上她的脚步，高兴道：“谢谢谭律师！”

　　办公室里灯火依然通明，券商在加班，会计师更不用说，每天都是十一二点才能走。公司财务部、研发部也有人在。研发部应该是在做常规的研发工作。财务部作为点亮项目的组成部门之一，负责配合会计师提供资料。

　　方庭信感慨地说：“我在进这个项目之前，一直是读书、旅行，偶尔帮家里打理一些事情。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这么努力地工作和生活。”

　　谭知秋打开电脑给他发资料，毫不留情地打他的脸：“努力个头，要不是家里有困难，谁愿意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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