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美人姝

　　《皎皎美人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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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多车马停在影壁侧，冬姝等的十分无趣，催问道：“人都在了，怎么还不走？”
　　南栀撩起帘子问车夫，才说：“二小姐也要来，大公子让再等等。”

　　她就悄悄招了七宝过来，趁着方妈妈煮茶的功夫，把一个薄话本夹进《女范捷录》中，装摸做样的翻看起来。

　　书里正写到杨华与聂然共浴的场景，她看的面红心跳，等到了马场七宝扶她落车时，还觉得意犹未尽的 —— 那册子后头还有幅插画没来得及仔细瞧。

　　.

　　草场里养了百来匹马，本是前朝辽战时遗留的战马所繁衍，远处就能听见骏马迎风而嘶的声音。徐锦谦看了那匹雪白的小马驹就挪不开眼，央求徐锦行带着他去溜两圈。

　　冬姝就往高台上去了，青草藤蔓延伸，顺着栏杆开了许多近似星点的白花，撂着凉蓬顶架下面布了石桌。她坐下，南栀就端了洗净的莓果，樱桃，香梨，春杏出来，摆在瓷白的青花平碟里，用银签子一颗一颗挑起来吃。

　　她晃着脚吃果子，看锦谦在学上马，好不容易踩上去了，却不敢直起身，紧张的双手抱住马脖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晴空衔远山，一望只有虚无的边线。
　　七宝从马车里头取了点心回来，说：“看到林家的马车也过来了，林二公子和林家两位小姐，将走到对河的树林子。”

　　冬姝却懒懒打了个呵欠，避开日光转头去看另一面。有人正顺着小路从河边上来，待近了才看清，却是锦行等人。

　　他一旁的男子身量颇高，穿了身雅青的直裰，松竹暗纹绣，是上次她寻顾娘子给锦行做的春衣。锦行像是未走稳，微微趔趄，男子便抬手去扶他。

　　这么一望，两人挨在一起，很是无间的样子，又都是清雅的衣裳，一松一鹤，腰配芷兰......
　　冬姝无端端想起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又或是“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下头人有所感应般往这边看来，清冽的眸子点过，恬淡寡欲的一张面。
　　她呆了一呆，心忽的失跳。
　　那人不是陆斐柟是谁？

　　她从软垫上惊起，拎着裙幅就往下跑。

　　莹白的面上点着薄汗，她还有些气喘的拦在人跟前，半响没说出话来。徐锦行奇怪道：“阿姐可是有什么事？”

　　冬姝恨铁不成钢的扫了他一眼，问：“他的衣裳是你给的？”

　　徐锦行迟疑着点点头：“陆兄的衣衫多在书院，我便让小厮挑了两身我的新衣给他。”

　　冬姝抿着唇，目光定在陆斐柟身上，“脱了。”

　　话音落地，四周一片死寂，徐锦行像是幻听，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徐冬姝却还是那两个字，重复道：“脱了。”

　　徐锦行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发愣，和陆斐柟晃眼对视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你不要说话。”冬姝止住他，只看着身前的男子，问：“既然是来小住，为何不将衣裳带足？”

　　陆斐柟身子往后略退了些，目光渐沉，“......是我考虑不周。”

　　这就认了？认了才最古怪。
　　凉风扫过来倒让她清醒了不少，人多眼杂的让别人脱衣裳终究是不妥。

　　冬姝拿帕子轻轻拭了额上的汗，眯了眯美目细看两人，伸出细白一根指向陆斐然道：“劳烦陆公子过来说两句话。”

　　徐锦行忙解释：“阿姐，这身以上是我命人寻出来给陆兄的......他原本是不肯，我只是担心陆兄在府上做客，人来人往莫要失了体面。”

　　冬姝用眼风扫他，打发了他去给锦谦遛马，就转身往遮蔽处去。

　　“脱了。”
　　方才在锦行面前还有所顾忌，此时她的耐性已然全无，“不想自己动手，是惦记头次在书院有人替你动手？”

　　陆斐然垂下眼帘看她，淡淡的递过去，目光相触，徐冬姝越发冷了脸。
　　僵持片刻，他终转过身去，修长的指节去解衣襟上的暗扣。

　　锦袍褪下来，只余一身里衣，少年人单薄的身子在萧冷的风里站着，袖襟微掀，挡不住面色愈发苍白，带着唇色也淡下去。

　　她挑着唇笑，“陆公子不止爱听墙角，书里的本事也学了一身，朝中诸多世家不够你去攀附，仗着脸生的不错就把主意落到别人身上了？不过奉劝一句，莫要找错了门路。”

　　陆斐柟身子微僵，落在花藤架子上的目光散乱一瞬，眼睫落到草场。

　　七宝寻了下人的衣衫过来，冬姝一手拎过丢在他身上，“什么身份掂量清楚，莫要再让我见着你与锦行时时挨在一处，应天书院你能进，我便能让你滚出汴京。”

　　灰麻布衣砸在消瘦的脊背上，没来得及被人接住，就掉到地上，一双绣珠金缕鞋从上头踩过去，明晃晃的南珠子在鞋头翘着，衣衫上留了双小巧的脚印。

　　等冬姝听见有人唤她，往远处走时，陆斐然才俯身去捡地上的衣裳，慢吞吞的将上面的草籽拍净，又将衣袖翻过来，留了那双脚印，穿在身前。走一步就能听到衣料的摩挲声，和那双纤足似的轻微响动，踩在心口上。

　　他眼眸像被催发的浓茶，清淡渐渐消逝，沉郁顿起，幽深似不见底。
　　也曾想，精细的白玉在手中把玩的滋味。

　　.

　　林家一行人来的声势浩大。
　　林百絮同胞的两个妹妹，都是娇气的主儿，说是跑马，穿了镶玉绣花的骑装，却不愿把脸露在太阳底下，两个婆子把她抱上马去，又有丫鬟忙不迭撑伞。
　　高头大马憋成小碎步走的宅院小娘子，嘶鸣几声，被引马的马奴拉扯住。

　　不光是林百絮，他身旁立着的还有凑巧和他们碰着的徐冬芮。

　　冬姝掉身来就看见两人同在喊她。她一瞬想起的，是方家哥哥方明智玩笑说，百絮生错了性别，本该是个女子才应的上招花引蝶四个字。

　　“妹妹。”林百絮往这边走着，又唤她，锦衣玉带缀荷包。

　　妹妹？
　　冬姝拢了一双烟眉，徐家孙辈她为长，倒是不见过上头还有个死掉的哥哥。

　　还是近了，听见徐冬芮柔声柔气的声音，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掩唇笑道：“姐姐看见林二哥，眼睛都发直了。”

　　这个年纪的男子最爱女子倾慕的神色，神魂颠倒的爱慕更能让他胸上撑起一口气，掩住神色下的得意，面上温润似玉般体切。
　　“可是马场风大，妹妹吹得头风又犯了？我那边带了药油，让珠玉去给你取来，在额尖揉一揉便会好的多。”

　　冬姝听着，反而笑起来，起了玩性，“林二哥的药油固然好，可我不要珠玉去拿，冬芮去帮我取来可好？”

　　徐冬芮掩嘴的动作一僵，笑声顿在半空，许久才落下来。“姐姐又在逗我玩......”

　　冬姝偏过头看她，眼眸亮晶晶的，露出娇俏的神色，“我与林二哥许久未见，想说些悄悄话罢了，你是想留下来听吗？”

　　徐冬芮神色尴尬起来，拿着希翼的眼神去看林百絮。那边却摆了摆手，说：“冬芮妹妹一向体贴懂事，既是你长姐说的，便照做吧。”

　　她僵着身子带丫鬟走远，才远远回身看，不由得咬紧牙关。
　　徐冬姝一身茜红色银线勾鱼挑花裱子，遍褶曳地襦裙，梨花雕玉的璎珞，比寻常更为好看。
　　这样光彩照人的姐姐，她立在旁边像个丫鬟在作陪。

　　马场上风大，看着人去了，冬姝便回身往高台上走，坐回铺了软垫的石凳上。
　　林百絮不请自来，娴熟喊七宝斟茶上点心。

　　花茶与杏仁酥，味道甜口，他吃了一口便弃在桌上，皱眉问：“怎么没有太平猴魁了？糕点只这一样吗？实在太甜了。”

　　冬姝笑不及眼底，目光闪烁，问：“林二哥爱喝太平猴魁？”

　　林百絮看着桌上一双素手失神，正想伸手去握，却一下收回。他有些遗憾，笑了笑，“无妨，妹妹备的茶点，都是极为可口的。”

　　“这样...”冬姝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还说送些去二哥府上，那你喜欢花茶，便多喝些吧。”说完，喊七宝过来斟茶，换了拳大的茶碗，满满一杯快要溢出来。

　　林百絮便再没喝过杯里的茶水，偏偏冬姝又时常引他说话，美人巧笑盼兮是良药，他说的口舌生津起白沫子，看着桌上敞口的茶碗，怎么都下不去嘴。

　　徐冬芮回来的迟，小匣子的药拎在丫鬟手里，又一一摆上石桌，冬姝扫眼过去，朝她笑道：“方才头疼，这会子和林二哥说过话却好了，劳烦妹妹再跑一趟，把药送回去。”

　　徐冬芮的神色下垮，遗世独立的气质一瞬就快要维持不住，看见林百絮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她勉力撑着笑，“姐姐说什么，妹妹照办便是。”

　　“嗯，你最明事理了。”徐冬姝毫不吝啬的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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