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看得出来，打手五号的实力，比前四个强出一个档次以上，没有明显短板，下手更是快、准、狠，不给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也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自已的体力。

　　体力在竞技赛事上有多重要，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对其他项目来说，体力不足的风险远远小于格斗类项目。在格斗中，一个注意力不集中，基本就是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再无反打的机会。

　　四分钟过去了，观众席上仍无人上前挑战五号打手。马成宋开始活动筋骨，若再无人上场，他就该上场了。

　　三十秒过去了，还是无人上场。

　　除马成宋外，其他三人紧张不已，虽然清楚上场是迟早的事，但这么早上，无疑撑不到最后。

　　还剩下最后十秒，全场寂静无声，许多人在四下张望，想寻找下一个勇士在哪里。

　　没时间了，马成宋站起来，正准备向台上走去，人群中突然迸发出巨大的掌声，掌声冲散了刚刚压抑的气氛，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有人甚至开了香槟庆祝。

　　马成宋以为众人是为他欢呼，他转身朝身后三人摆摆手，继续前行，却被齐亚男一把拽了回来，按到座位上。

　　观众的欢呼声不止，且都随着场上的灯光，向他身后张望，马成宋才反应过来，自己表错情，尴尬地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入口才感觉不对，自己拿的是苏打水，但这水酸酸甜甜的，绝不是苏打水。

　　他脸更红了，心虚地望了大帅一眼，幸好场上灯光和视线都聚焦在另一个勇士身上，包括大帅在内，都没注意到他的失误。

　　“师兄？”齐亚男看着走上台的那个人，不由自主叫出声来。

　　“嗯？”陈小飞听到这称呼有点意外，上船之前就叮嘱过，在船上一律叫名字，不带职务和其他关系，齐亚男怎会突然喊他一声师兄呢。

　　“不是你，刚上台那个人，是我师兄覃武。”齐亚男简单说了一句，眼神飘到覃武上台前的位置上。

　　那是一个半圆的卡台，一行应该是五个人，除了上台的师兄，卡台里还坐着四个人，那个灵活的胖子赫然在列。三个穿运动服的汉子，围着一个身穿白色高尔夫休闲装的中年男人。

　　齐亚男用手捅了捅陈小飞，示意他看那四个男人，“认识吗？昨天都没见过他，是今天到船上的？”

　　陈小飞一眼望去，好巧，他还真认识，齐亚男也应该认识。

　　“穿白色衣服那个，你不认识？黄育才，他父亲你肯定认识，黄市长。”

　　“是黄市长的儿子？”齐亚男不敢相信，黄市长就是今年要退的市长，李博的父亲李副市长，在李博未出事前，是呼声最高的接班人。黄市长的儿子竟会出现在这里，还随身携带四个保镖。

　　“是的，他没走黄家的老路，跳出去经商了，现在是个成功商人。”陈小飞看着黄育才，若有所思。

　　齐亚男看着陈小飞脸上写满故事的表情，问：“他看起来比你大好几岁吧，你们认识？”

　　“比我大五岁，长得丑所以显老。他、白冰、向天明，就是那天帮忙查抄凌启言公司的武警，还有我，都住一个小区。这么多年他和向天明一直求白冰而不得，到现在还单身。”陈小飞将四个人的关系说清楚。

　　这岂不很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帮手啊，既然他们都认识，合作起来就好办了。齐亚男没听出陈小飞话中的重点，听到他们都是熟人时，她就已经在计划如何合作打趴剩下几个人，营救李白冰。

　　至于黄育才得到战利品李白冰之后，是正人君子的追求，还是小人行径的霸王硬上弓，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在这非正常时刻，能保住命才是第一位的。

　　陈小飞斜眼瞟了一眼齐亚男，从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这个傻妞，完全没看懂形势。

　　“合作是不可能的，我们虽是一起长大的，但他跟我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赢得比赛，而是要拖时间，拖到获救就赢了。你那师兄，是什么水平的？”他问，知已知彼才好制定计划。

　　“你是问覃武？他格斗肯定是顶级水平，比我强出一大截，拿过金腰带的，但我上大学之后就没联系过，不知道他怎么会成为黄育才的保镖。”齐亚男一直以为，以师兄的水平，退役后当教练什么的，绰绰有余。

　　“当保镖奇怪吗？人家一个月工资，至少顶你们大半年，若是黄育才的贴身保镖，月薪十万很正常，干上几年就可退休了。你觉得脑子正常点的，会怎么选？”陈小飞不理解齐亚男对保镖有什么误解。

　　这样一想，也对。若说危险程度，保镖与刑警不相上下，收入却是刑警的十倍以上。若是顶级保镖，按小时收费，那收入完全没法比。这么一算，若只看收入和付出来计算，确实没有可比性。

　　场上的局面很胶着，两人有来有回，看不出明显优势。但齐亚男清楚，师兄还在热身，完全没发力，等师兄发力时，打手五号应该已经力竭，无还手余地。

　　没有悬念的比赛，齐亚男看得三心二意，陈小飞说要拖时间，不知要拖多久？黄育才四个保镖，还有两个未上场的。已方有两个人，正常情况下，卡四分五十秒的时间上场，这么多人，拖上一个半小时，是能做到的。

　　“那些人怎么时候来？”她问。

　　“不知道，运气好的话，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之间吧。运气不好的话，估计得两个半小时。你不需要考虑上场的事情，我和大帅两个拖后腿的，就指望你，你要是被打残了，大家就一块喂鱼吧。”陈小飞似她肚中的小虫，不给她冒险的机会。

　　齐亚男无语，心中吐槽，要英雄救美的是你，不让上场的也是你，到底要怎样？

　　视线转到八角笼中，师兄的状态与当年相差无几，看得出来，这些年一直在保持状态。很快，齐亚男看到师兄在调整步伐，准备进攻了。

　　看到打手五号迎面而来的直拳，师兄敏捷地侧身避过，同时变换重心，扭腰，出拳，一气呵成。此时的打手五号，因出拳力气过大，重心向前，看到覃武的拳头时，已来不及调整重心。重心不稳，他左手的格档形同虚设，根本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拳头。

　　此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扑倒在地，要么通过格挡泄一部分力量，再硬受这一拳。

　　齐亚男猜测，五号打手会硬扛。但若她是五号打手，此时会选择就地翻滚。虽然姿势不雅，但只要滚出覃武的攻击范围，还有下一次机会。硬扛这一拳的话，他后面不会再有还手的机会了。他绝对想不到，覃武的暴发力如此恐怖。

　　果不其然，五号打手在惯性的驱使下，认为覃武走位灵活、力量不足，选择硬接这一拳。然后，被这一拳击中，还未能反应过来，又吃一套最朴实、最常见的直、摆、勾，倒在地上，恐惧地望向覃武，捶地认输。

　　看到五号打手倒地的瞬间，齐亚男站起来，和观众一起欢呼、鼓掌。唯有陈小飞在一旁，落寞地盯着自己的左脚。齐亚男眼中的闪亮，刺得他双目生疼，从眼睛疼到心脏。

　　再厉害的脑子，也弥补不了身体的缺陷。

　　覃武作为擂主，在等待下一个挑战者。四分钟过去，无人上台，打手六号出场。

　　让人没想到的是，打手六号的实力，远低于五号，与一号不相伯仲。刚找到感觉的覃武，一个回合就把人打到台下。

　　打手七号、八号、一直到十号，都是这样。

　　观众席上的人，个个脸上写着不可思议。从一号到五号，他们的实力是递增的。自打覃武上场，主办方打手的实力就断崖式跳水，难道覃武是主办方内定的冠军？

　　一时之间，场上的人都在交头接耳，交换看法。有激进点的观众，甚至吼出了“放水”的话语。

　　还有些暴力的观众，开始扔水瓶、摔杯子，声称这些的竞技根本不值二十万的门票钱，主办方在耍诈，要求恢复原来的竞技规则，1V1的比，不准投降，只有获胜者能决定失败者的死活。

　　一时间，场上混乱极了。

　　齐亚男看下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小时，心中大呼不妙，被针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可是，周敏行为什么要针对她们四人？

　　若说是因为警察身份，完全没必要。这里是公海，他的地盘，他若想杀人，没有人会拦，也没人拦得住这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是针对陈小飞吗？她实在想不明白，陈小飞哪有机会去得罪一个远在意大利的犯罪分子。陈小飞身家清白，从未离开过国境。而且，自从他高中截肢后，基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生活圈子就巴掌大，也不可能与周敏行发生任何交集。

　　周敏行到底是在针对谁？四个人中，唯一有可能的，只能是陈小飞。

　　齐亚男偏头看了陈小飞一眼，想问他小马哥要不要去会会师兄，把主动权拿回来。结果发现他老人家老神在在，一点也不着急。

　　也是，黄育才与李白冰算是青梅竹马，料想也不会发生违背妇女意志的不可描述事件。万一发生了，黄育才得好好考虑，如何跟发小、以及发小背后的大佬们交待，而李白冰也可权当自己被狗咬了。黄育才作为一个生意人，肯定知道如何利益最大化。

　　这样一想，她也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救援人员到来时，船上大部分的人都还挤在这个相对狭小的底舱，以周敏行的性格，发现自己无法逃脱时，第一时间会拿游客祭海神。

　　若无人上前挑战，黄育才带着四个保镖和美人离开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这么大一条船，发生紧急情况时，把手环一扔，黄育才和已方都算是拥有一点武装力量的，拖到被救援人员控制整艘船的可能性非常大。

　　齐亚男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敏行亦是充满暴躁、失控。他不懂陈小飞那颗会算牌的心，在想什么？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抓进笼子，无动于衷。看到自己的情敌马上就要得抱得美人归了，仍在一边无所谓地看戏。

　　难道是自己的情报出错了？他花高价请专业的调查公司，查过陈小飞近三年的轨迹，排除工作原因接触的异性，唯一出现在调查人员照片和视频上的女性，就是李白冰。而且在李白冰回家探亲期间，两人经常一起吃饭、喝茶。

　　李白冰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但唯独与陈小飞在一起时，非常放松，还时有亲密举动。据他所知，自己的养父周清还偷偷去见过李白冰，甚至给通知帮内，不准动李家的人，其实是不准动李白冰。显然，养父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种种迹象说明，李白冰应该是陈小飞除了他爷爷之外，最重要的人。那到现在为止，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至于齐亚男心中的疑问，为什么针对他们，却又不杀，原因当然是不能杀。若能直接杀人，他也不愿意用这么费劲的法子。但杀了之后，让养父与自己生出隔阂，是他不能接受的。

　　若是陈小飞自己疯了，哪怕与自己有关，以养父对自己的百依百顺，最多是生气，或者把自己赶走，绝不至于要自己的命。若不是突然发现养父的秘密，他都不知道养父心中最重要的人竟不是他，而是陈小飞。

　　他决定赌一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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