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有三候

　　京城，茶楼。
　　楚思赋挑了一个临街的位子，神色怅然地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
　　“杨兄怎么还没来呢，”楚思赋闷闷地喝了一口茶，“离约定之时多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明明说好了今天要探讨一下学业的。”
　　楚思赋是来进京赶考的书生，他此刻等待的人，名杨文博，也是从外地来赴考，两人在书苑相识，今日相约出来交流学问，顺便游赏皇都的繁华。
　　“罢了，估计是忘了吧。”楚思赋叹了口气，起身唤了小二结账，随即出门欲独身完成和杨文博的相约游玩之事。
　　“让开让开，行人避让，别误伤了！”
　　楚思赋一出门便看见人群骚动，街道上的人纷纷往两边退让，留下中间大道由一排车队驶过。
　　“这是哪家的大人物啊？这么大排场？”“这么气派的轿子，除了梁家还能有谁？”“梁家啊，难怪呢……”
　　楚思赋听见身旁人群都在议论纷纷，一时间还有点迷糊，但现在也没法从人群拥挤里脱身，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请教着身边一位须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家，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京城里除了什么事嘛？”
　　老人见楚思赋文人打扮，语气也谦逊，看出楚思赋是外地来赴考的书生，还不太了解这京城的情况，顿时一双浑浊的眼睛慈祥地眯了眯，用沙沙的声音给楚思赋解释着：“小兄弟啊，这是京城四大家之一的梁家，他家的人啊，生来就是注定要当官的，因为啊，梁家掌家的，就是如今朝廷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宰相，梁怀远！”
　　楚思赋一愣，他的父亲也层当过一县的县令，为官清廉守正，颇有声名；只是后来受到同党的牵连从此一蹶不振，家道也自此开始中落，父亲觉得愧对于家门，心急不过，竟一下子急出了病，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母亲也在那之后忧劳成疾，不久后也跟着去了；念及此，楚思赋不禁神色黯然。
　　老者见楚思赋这般神情，似乎是很满意人被自己的话震惊到，于是又不疾不徐的开口：“小子，我看你也算个老实人，我老人家今天就多给你透露几句，”老者微微咳了咳，随即又微眯着眼，笑呵呵得看着依旧失神的楚思赋，“据说这队伍里，坐的是梁家的二小姐，梁梦熙，据说长得可美，是梁老爷的掌上明珠呢！”
　　楚思赋缓缓回过神，苦笑着抱拳谢过老人。“这等大家，不是我这种穷酸书生可以攀附的”他摇摇头，目光无不艳羡地跟随着众人看向车队，正当他慨叹“百无一用是书生时”却突然哑口，
　　那粉缎金丝的帘幕突然被从里面拉开一丝缝隙，一道目光透过略显灰暗的空间陈射出来。
　　澄澈，灵动，还有几分不谙人事的单纯。
　　楚思赋的心思霎时就被摄去了。
　　但那一眼也匆匆，很快就又被帘幕隐蔽下；楚思赋不知道是否还有别人有这份福气瞥见这一眸惊鸿。
　　“梁家的掌上明珠……”
　　… …
　　楚思赋本想还在到处看看，但自那一瞥后便乱了心神，也没有兴致再去游赏什么了，便早早回了赶考学子们住的书苑。
　　“咦，思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和杨文博一同学习去了吗？”李京也是楚思赋在书苑认识的好友，两人同住一间宿舍，关系也十分要好。
　　楚思赋回过神来，才堪堪回应道：“啊？这，因为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杨兄来，我便自行先回来了。”
　　“我估摸着啊，那家伙肯定又路过哪家秦楼楚馆，移不开步了，你先回来倒是明确的做法，”李京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楚思赋的肩膀，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不过……看楚兄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遭遇了什么别的好事吧？”
　　李京谙习人性，十分善于察言观色，也很了解自己这位和自己同舍的书生，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楚思赋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单薄的身躯微微一颤，原本白净的脸无声浮出一片被人戳破心事后的粉红。
　　“李兄，你不要乱说……”楚思赋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软绵绵的，暴露了他此刻的心虚。
　　李京见楚思赋这般反应，心里顿时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继续调侃，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楚兄勿要当真，勿要当真。”
　　… …
　　夜色渐渐升起。
　　吃过晚饭，楚思赋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白天里的那一幕场景，便又开始怅然若失起来。
　　突然他只觉得肩膀被一阵温热包围，一扭头，依旧是李京。
　　李京似是慨叹般开口：“哎呀，都说夜晚自古是文人墨客最能抒发心情的时候，怎么，楚兄你也有心事了？”
　　李京一双星目似乎带嘲，楚思赋不敢与之对视，便强装镇定的又转过头，
　　“哪有，我岂能与古来那些风流大家相比？”
　　“答非所问了噢楚兄，”李京呵呵笑着，“哎有什么事就说嘛，从你今日回来起便六神无主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发生了什么事都嘛，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楚思赋顿时又是一阵紧张，“我怎地这般愚笨……”他不禁暗暗埋怨自己。
　　李京看着人依旧没有回应，大手一揽，晃了晃身板单薄的楚思赋，“好了，说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什么呢？”
　　楚思赋无奈，只好坦白了白日里的经历。
　　李京听完后，双目毫不掩饰的露出羡慕之情，“楚兄好福气啊！”李京忍不住感叹，“这可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辈子都没法碰见的好事，居然让楚兄你给遇到了。”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碰见这种，那一刻确实是心动了。”楚思赋说着，突然脸红起来，夜色尚浅，仍能隐约分辨出来。
　　“不过她是梁家的掌上明珠，我知道就凭现在的我，怕是也只能徒劳幻想了。”
　　楚思赋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毫不掩饰的失落。
　　李京闻言也是一愣，旋即释然地笑了笑，温声安抚道：“好了楚兄，我们这等读书人，唯一的出路便是考取功名，进入仕途，儿女情长什么的，等考取功名了还怕没有机会吗？”
　　楚思赋也是一怔，苦笑一番，却也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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