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藤田芳政看着躺倒在他面前的高木，看着鲜血从那个人的胸口冒出洇湿一片，他放松胳膊将枪口缓缓向下，收起枪。
　　对着门外听到枪声冲进来的近卫兵吩咐道，“将那三个人立刻处决。”
　　近卫兵领命离开。
　　藤田芳政则是走到特高课的监听处问正在调试仪器的日本军人，“正在监听汪曼春的电话吗？”
　　“是这样的，高木长官说电话接通之后就会有人通过这个电话说出一切真相。”
　　“很好，从现在起不间断监守这部电话，所有电话内容一律录音上报给我。”
　　“是。”
　　藤田芳政仰头四处看了看，“现在宣布一件事情，高木今天在执行公务的时候遭遇刺客袭击，已经殉国了。”
　　“起立！”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放下手头正在忙的事情站起身来默哀了半分钟。
　　“坐下，”藤田芳政顺利接受所有工作，“让我们继续努力的工作，为帝国效忠；为高木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是！”

　　明台在知道约定地点的第一瞬间就跑去剪断了慕宅所有电话线。听到慕宅大门前传来的刹车声迅速闪身躲了起来。
　　车未停稳明楼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明诚急急忙忙跳下驾驶座小跑两步跟上，“大哥，我跟你一起进去。”
　　明楼迅速站住，一把扯住直直往里冲的明诚，“胡闹，汪曼春现在什么都干的出来，我们不能拿大姐的生命冒险。”他四处看了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电话线都剪断，守在这。如果我出了事，你要向我保证，不能让汪曼春活着离开这里。”
　　明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大哥。”
　　“这是命令。”明楼看着明诚脸上的担忧，将他手里的枪抢到自己手里，“照顾好明台。”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慕宅。

　　明诚小心翼翼地绕着慕宅转圈找电话线，在一个拐角处正好撞上一个人。
　　“明台？你怎么来了？”
　　“大姐在哪里？”
　　“大哥已经进去了，你不能进去，赶快回去。”
　　“我要救我大姐。”
　　“你要服从命令。”明诚一把扯住明台的衣领。
　　明台皱起眉头反问，“服从谁的命令？”
　　明诚一时噎住，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道：“你，你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了，别任性。”
　　“我要去。”
　　“不行！”
　　“为什么？”
　　“你要维护好你贵公子的形象。”
　　明台翻了个白眼，“我必须去！”
　　“明台，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不能自作主张。”
　　明台气急败坏，“论职级我是你上司！”
　　明诚再次噎住。
　　明台压低嗓音喝道：“你就是这样跟你的上司说话的吗？报你的军衔，说话！”
　　明诚下意识立正站好敬礼，“军统上海站情报科少校副官明诚见过长官。”
　　明台颇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你待在这。”眼见明诚还要说什么，明台眼睛一瞪，“执行命令！”
　　明诚气笑，“是，长官。”他看着明台转身离开，在他身后低声嘱咐，“明台，小心。”

　　慕子衿还是没有听黎叔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她全副武装出了门，避开一路上76号和特高课的耳目，悄悄溜进一早准备好的慕宅旁边的一栋小楼。
　　视野极佳，位置隐蔽。她从熟悉的地方摸出一把栓动狙，迅速装填子弹安好倍镜，站在二楼某个不临街的窗口瞄着慕宅二楼主卧掩盖在厚厚窗帘后面的明镜和汪曼春。
　　监视过于无聊，她甚至暗中透过倍镜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她朝思暮想的明诚。

　　明楼绕过慕宅装修的简约暗色的楼梯走到二楼的大厅，主卧室的门洞开着，汪曼春胁迫着被捆坐在椅子上明镜站在那里。
　　“你终于肯出现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我的好师哥。”
　　明楼看着汪曼春抵在明镜太阳穴的枪口，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坐在椅子上的明镜开始拼命摇头，因为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汪曼春顺手就是一枪托砸了下去，鲜血瞬间开始往下淌。
　　“汪曼春！”明楼怒吼出声。
　　汪曼春枪口变换方向指着明楼，“不许动。”
　　明楼看着神态已经有些癫狂的汪曼春和被她摁在椅子上鼻子眼睛眉毛皱成一团的大姐，开始循循善诱，“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要算账找我，把我大姐放了。”
　　汪曼春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你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出去。”
　　“曼春，我们两个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难道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平心静气地说吗？”
　　“你现在知道跟我平心静气地说话了？你还想用什么花言巧语来蒙骗我？明楼，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你离开我的时候我相信你，你在国外我相信你等着你，你回国了我依然相信你，可是你呢！你一步一步给我设下圈套，每一步都想置我于死地！”
　　“说实话，我回来以后最痛心的事情就是看到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离开前认识的那个汪曼春了，那个汪曼春是多么干净、健康、善良、宽容，会因为别人的幸福而祈祷，会因为别人的不幸而悲伤，可现在呢，我只看到了一个为虎作伥的杀人机器汉奸国贼！”
　　“你以为是我自己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当初你因为你大姐的一句话就抛弃了我，把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丢在了上海，是日本人找到了我重用我，让我感觉到什么是被需要被信任，我有了新的工作，我才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你为了你所谓的事业，所谓的成功，所谓的坚强完全抛弃了正义，你替日本人奴役自己的民族和同胞，你现在已经变得没有人性了你知道吗汪曼春！”
　　汪曼春一枪打中明楼前方半寸不到的地板，“不许你叫我的名字！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骗子，一条毒蛇，一个两面三刀的卧底！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想要让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对我说真话。你到底是谁？”她见明楼始终微微低着头不语，重新用枪口指向明楼的头，“说，你是谁！”
　　“我是中国人，这就是我最真实的身份。我告诉你，即使今天你赢了，不久的将来也是你的末日是侵略者的末日，因为你们注定要失败。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些事情。所以，如果你还念及旧情，就放了我大姐，我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你还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明镜在我手上，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汪曼春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就是被你逼疯的！从你回国开始就一步一步地算计我，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向绝路，你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自食恶果吧。你也会看着你心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明楼，我不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后悔莫及，让你一辈子都忏悔你亲手害死了她！”
　　“我和我大姐，从开始参加斗争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我既然敢来，就没有打算活着走出这个大门。但是你了解我，我明楼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以为我会一个人简简单单的来吗？你现在开枪打死我大姐，接下来倒下的就是你自己。”
　　“好啊，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打死她，然后被杀，很公平。”汪曼春说着就要扣下扳机。
　　“等一等！你不止这一条路可以走。我在外面给你准备了一辆车和一笔钱，阿诚会持特别通行证把你送到码头，让你离开上海，好吗？”
　　汪曼春一阵放肆的大笑，“明楼，凭我汪曼春能逃出特高课的监狱，你以为我就逃不出上海吗？你太小看我了。今天我来这里也跟你一样，就是想跟你们明家做一个了断。你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曼、曼春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大姐，是我骗了你，你恨我你可以开枪杀了我，我求你放了我大姐。”

　　“说得好！”明台戴着鸭舌帽出现在二楼拐角，他走到明楼身边站定，看着不远处挟持着明镜的汪曼春，“汪曼春，你把我大姐放了，今天你最想杀的人应该是我。”
　　汪曼春挑眉，“明小少爷何苦自投罗网？不过也好，这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
　　明台微微扬着下巴，“你应该不知道你一直都抓错了人吧，汪曼春，慕子衿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的毒蝎另有其人。”
　　“你终于说出来了，慕子衿那样一个人物，军统再暴殄天物也不会让她来做区区一个上海站行动组的组长的。”
　　明楼皱起眉头，“谁让你来的，赶紧回去。”
　　明台面无表情转向他，“我来和曼春姐打个招呼。”他微微偏头看向主卧室里的汪曼春，又环视一周将整个房间的装修看了一遍，深呼吸一口后说道：“大嫂品味不错啊，曼春姐，她比你好多了你知道吗？”
　　“她当然好，她为了哄你大哥开心竟然心甘情愿当你的替死鬼，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你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大嫂根本就没有死。”
　　汪曼春尖叫，“不许叫她大嫂！”
　　“好好好，”明台从善如流，“你想听什么啊，我大哥依然爱你，你用头发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
　　明楼伸手搭在明台的肩膀上，语气微微有些严厉，“明台。”
　　明台轻轻一扭甩开他的胳膊，“你别碰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明楼被甩的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也泛上些怒火，“算什么账？”
　　“你不应该用我组员的命做赌注。”
　　“那是你老师做的决定，我只能拼尽全力拉你出局！”
　　“拉我出局？怎么拉？用我组员的命和老师的命？”
　　“为了任务什么代价都值得付出，在军校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吗？”
　　“军校里教的是舍生取义！”明台从怀里掏出枪指着明楼，“没有教过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
　　“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计划，还会有更多的人赌进去。为了取得胜利，无论做出什么牺牲我都在所不惜！”明楼被迫掏出枪也对准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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